之后越听越躁怒,根本就无心钓鱼,蚯蚓换了一只又一只,鱼线甩了一次又一次。见到一只螃蟹从水边爬过,连忙拿棍子去拦上岸来,一脚把它踏扁,再抓起扔进水里,嘴里叫着:“给你们补充营养。”边说边望了骂妇一眼,似乎这只螃蟹就是骂妇,给他践踏得粉身碎骨。洗过手脚后,躁意的心平静了不少,心里渐渐生出一丝快意:“就你这种人,不偷你的,偷谁的?”如果不是害怕父亲的武力,张永弟真想晚上偷偷来把她的大大小小的菜全部拔扔掉,扔进池塘。
到张五病好,暑假也快过去了一个月,还剩一个月又要开学了。张五的眉头越挤越紧,收破烂的路程也越跑越远,回来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有时甚至是晚上十点钟才回来。
记得张五第一次九点钟还没回来时,张永弟独自一人在家里是又惊又怕,桌上的饭菜都结成了白花花的油块。屋外风呼呼吹,夹响着各种虫鸣声,每一声都像敲击在张永弟心上,总是觉得心都在喉咙边跳动,整个人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惊恐不安。外头黑呼呼的,张永弟更不敢出去,只能一个人反扣着门,开着晕黄的灯泡,躲在被窝里哭喊着爸爸,哭着哭着,哭到最后竟迷迷糊糊就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永弟在睡梦中似乎听到拍门声,张五正叫着阿弟阿弟的。张永弟惊醒过来,一听是张五回来了,心里高兴得很,赶紧跳起来开门,哭抱着张五不放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我都怕死了,呼呼……”张五抱着儿子,他的泪水也滴到了儿子的头上……
第二天,张永弟便坐着自行车,摇晃着叮当,陪着张五收破烂。可由于是夏天,日头太辣太毒了,张永弟竟中暑了,还好张五懂得救治常识,并不慌乱。他把儿子抱到阴凉处休息,给儿子脱衣解裤并扇风,再拿着水壶里的盐水喂儿子,回去后又煮些绿豆来喂食,儿子便无大碍了。
为了照顾儿子,浪费了一天时间,没有收入,没办法,张五第二天只好把张永弟留在家里了,提醒自己早点回来。原本张五还想买一只小狗来跟儿子做伴,却又担心小孩子跟狗玩时,不注意被狗咬后,根本就没钱去打狗针了,这念头就作罢了。但三个月后,还是经不住别人的劝说,花了五块钱,买了一只三月大的黄狗回来看家,张永弟也算是有伴了,取名发财,没事就逗着乐,很是听话,可惜两年后不知怎么掉进院后那口井里,一命呼乎。
张永弟放学回来见不着,到处找,伤心了一晚,张五只是安慰:“明天它就回来了。”心里却是估计,发财可能在路上去炖狗肉了。直到第二天傍晚,在井口旁的菜主打水,晃动的水力把发财的尸体搅了上来,浮在水面上,菜农便去喊叫张永弟,顺便让张永弟找两条长绳来捞起。
张永弟看着湿淋淋浮肿的发财,伤痛欲绝,菜农说:“昨天才死,等你爸回来炸一下,应该还可以吃?”张永弟一听,含泪破口大骂:“吃你妈的吃。”菜农随手一巴掌就打向张永弟的后脑勺:“再骂,我踢死你,等你爸回来再收拾你。”
张永弟怒愤的望了菜农一眼,抱去发财,慢慢的走回家去。他一想到父亲回来还要杀发财,更是痛苦。他不愿这事发生,拿了锄头,在池塘边安葬了发财,他并没有垒高坟头,怕人家发现,而是象征性的垒了几块石头在坟头。
张五回来后,听着哭腔的儿子说起发财,并已安葬,也是伤心的问:“埋在哪了?”张永弟不说,张五再问:“怎么了,爸爸问你埋到哪了?”张永弟摇头说:“我不说,你会把发财拿来杀。”张五一愣笑说:“爸爸怎么会拿来杀?算了,你不说就随便你了。”
张五原本想再买一只狗回来,可见张永弟连续伤心了一个多星期,无心吃饭,便犹豫起来:“如果再买,到时一不小心死了,儿子又要伤心了,可不买,又没人看家?”在犹豫中过了半个月,农场却因为班包镇发生了两起狂犬病死亡案例,便组织一场声势浩大的灭狗行动,许多狗因此成了餐桌上的主菜,张五也放弃了养狗的念头,之后,再也没养过狗了。
狗死后,张永弟根本就不敢去碰那井水,也不愿到那井口去,总感觉得那口井总会传来幽冷凄凉的狗吠声。多年后,张永弟读到苏童的《妻妾成群》,才明白这种感觉与书里那口幽冷阴深的投人井是如此相似。
张永弟要求父亲去人家那挑水,这样挑水可比去井口多一半的路程。一星期后,张五照常到公用井去洗衣洗澡,还挑两担回来用,可张永弟还是不碰,一个月后,张五按奈不住大骂:“水都干净了,又没毒,怕什么?”硬拿挑来的公用井水泼儿子,然后硬按儿子洗澡,根本无视儿子的挣扎哭喊声,洗完后,张五吼着:“以后就用这水,懂没有?”张永弟倔强了两天,给张五打了两次,终于屈服了,恢复用那公用井水了。
没买狗之前,张永弟就这样一天天在昏黄的灯光下恐惧的等待张五的归来,也正是这段时间,张永弟的胆子渐渐地给练壮了起来。有一天,张五回来后很高兴的说:“明天就可以赚到你的学费了。”这么快,一问才知,农场的一位老人过世了,需要把灵柩抬到山上去埋葬,抬工四人,每人二十块工钱。这次有熟人问张五愿不愿意做,张五连忙点头,二十块钱需要收两三天的破烂呢?第二天,便领回了二十块钱,解决了学费的燃眉之急。
从此后,张五又有了一份兼职——抬灵柩。当然,这份工也是一年才有两三次,张五大部分时间还是在收破烂。
一个月过去了,张永弟又重新上学读书了,而张五的背却渐渐地驼了……
第六章
更新时间2005-10-71:32:00字数:3212
车子停了下来,张永弟的耳边传来了人们的争吵声,张永弟张开眼一看,车前二十米停了一辆东风牌卡车和一辆黑色的小车,卡车头亲着小车的车尾,三个人在那争执着。
张永弟推推了青仔,青仔醒来一看,便问:“什么事?”张永弟说:“可能是撞车了吧。”[WenXueKu.com奇`书`网]青仔看到司机下车走了过去,便说:“一起去看看。”说完就从司机那头的门跳下去。想不到他对这种事竟那么热心,反正坐在车上也无聊,张永弟便也跳下车去。
这一段高速公路除了张永弟他们几辆车的灯陪衬着天上的星光外,前后左右一片瞎黑,是属于一段荒芜人烟的路段,再加上是半夜,更没有多少车子驶过这里。
张永弟走过去,肇事司机对着老刘说:“他们本来是开到我前面的,不知他怎么开的,开着开着就一下子就刹车,我当时点烟,没注意,等一看到时,赶紧刹车,还好来得及,只撞破了左尾的灯罩,那司机下来就骂我懂不懂开车,还让我赔他八百块钱,那个灯我看最多只值两百块钱,我就说最多两百块,他不愿意,没办法,最后我给他三百,他还是不让我走,说是要五百,低一分都不行,没办法,我说那你就叫交警过来处理了,他又不愿意,说是赶时间,我只好跟他吵起来了,他就想动手,刚好你老兄就来了,哼,哈哈。”说到最后一句显得有些庆幸,原来这人同老刘认识。肇事司机一米六七的个儿,长得有些肥胖,而被撞的车主是两个二十七八岁的年青人。一个戴着眼睛,梳着分头,又高又瘦,斯斯文文的,怎么看都觉得是文化人。另一个一米七三左右,穿着短袖,身宽体壮,平头方脸,一脸怒气,那双眼带有着忿恨,犹如黑暗中狗的绿眼,阴森森的。相比之下,如果动起手,肇事者肯定吃苦头。俗人碰到俗人,为了各自的利益,自然也就争得脸红脖子粗。看到肇事者与张永弟他们相识,斯文人眼里便充满了戒备的神色,尤其是看到青仔,那滑动的双眼加上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给人的感觉明显就是地痞流氓。而平头司机却面无惧色,冷冷的看着青仔,那斯文人说:“算我们吃亏,三百就三百了,还要赶时间,阿良,我们走。”说完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那叫阿良的司机狠盯了张永弟他们一眼,对着肇事司机说:“三百就三百,拿来。”当着面,吃亏就吃亏了,何必还要放出带有不甘心加怨恨的眼神呢,真的是让人不爽。青仔当然是受不了这眼神了,看到他们只有两人,平头的身材与自己个儿相仿,而另一个是斯文人,自己这边有四个人,吃定了。没等肇事司机掏钱包,青仔走到肇事司机前叫嚷着伸出手来:“什么三百,五百,拿过来,你是怎么开车的,知不知道吓到我们司机了,修车不要钱啊?”这话吓了大家一跳,明明要赔钱给对方的,现在反过来要对方赔钱,青仔还真够能诈。张永弟当时站在青仔后面两米,看到阿良的背部一顿,他的右臂忽然绷直起来,这是握紧拳头的直接表现。青仔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家已一个跨步冲到青仔的面前,青仔的右手还没摆出去,脸部已被阿良一记冲拳击中,肚子也挨了一脚,屈着腰“呀”的一声向后退两步。
张永弟心里一惊,他的手脚挺快的,赶紧向前截住阿良,阿良的右拳挥摆,张永弟迅速低头,紧接阿良的左膝盖击向张永弟的头部,张永弟已后倒贴地躲过膝盖,一脚扫向阿良右脚径,再接着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而阿良已倒在地,一个回合,便见分晓。阿良慢慢的站起来,火红的眼神对着张永弟,不服气的刚想冲上去时,张记弟却抽出弹簧刀,嗖的弹出刀身,冷冷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