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章
更新时间2006-1-2122:02:00字数:4012
五月七日,张永弟通过同农场的陈平介绍,进了“明旭玩具有限公司”当了一名保安,今天正式上班。
陈平是农场十六队的,已经出来打工五六年了,现在是厂里的仓管,当初老吊上来就是找他的,几天的休闲,勇唐村的大街小巷张永弟是熟记于心了。
张永弟的工作就是坐在厂门口的收发室,简称门室。对进出的车辆和人员检查登记,由同宿舍的李朋指导着他。明旭厂玩具产品以出口为主,有员工一千五百多人,保安人员有四十五个,只有十个是真正的退伍兵。
保安又分流动岗和固定岗,流动岗就是巡逻队,固定岗就是门卫,监舍,水电供应。张永弟分属固定岗,工作时间是十二个小时,两班制,一个月有两天假期,工资六百五,押一个月工资,三个月后七百块,比流水线上的员工每月四五百好多了。
张永弟虽然没当过兵,但正步敬礼,排列报数,左右转,折豆腐被等基本功,在同事的指导下,两三个钟就全学会了,套上那灰色的保安服,加上挺拔的身躯,严酷的气质,没有人会怀疑他从没当过兵。
张永弟进厂后,第一个印象就是人多,尤其是女孩子,全厂四分之三可以说全是女人。到下班吃饭时间,食堂的十五个打饭的窗口全都是排起长龙,五六个保安就要在那维持秩序,不让人插队,拉长文员的就好一些,可以到专用的两个窗口打饭,科长级以上的就到二楼进餐,不用排什么队,也有部分夫妻在外面租房,自个做饭吃,厂里再做补助。
虽说插队打饭的要扣十块钱,但每天都会有人寻找机会,以身试法,有百分之十的成功率,脾气强硬的还会跟保安顶上几句,不过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排队。保安很少会记名上呈,说是出来打工,钱不容易赚。张永弟听到另一种说法是,插队的都是特别要强的人,部分还认识社会上的一些人,如果他不做了,又记仇的话,会找人报复。
想不到保安履行自己的职责时,还会担心有人报复,倒跟警察差不多。其实慢慢想来,各行各业,只要是一身正气的,哪个不被挤压,威胁?出了社会的年轻人,所有的锐气全被磨平,个个变得滑头起来,这在官场上最为尤见。
人们都说保安是最团结的,但十天后发生的一件事,改变了张永弟的这个想法。
那一天是星期三,大家都在上班,时间是早上十点半钟,当时张永弟和李朋已被换去吃饭,是一个叫孙中镇的保安看班,他也是同张永弟一个宿舍,二十二岁年纪,厂龄也有两年了。
一个年青人在厂门口对着孙中镇招招手,孙中镇以为是什么事,走了过去,没想到走过去问着:“什么事?”时,两个人从旁边冲上来对着孙中镇就打,四米外还站三个拿着铁棍的年轻人,如果张永弟在这,一定大吃一惊,因为这批人就是二筒他们,大家曾一起喝过酒。
有一个保安看到了,忙着叫人,张永弟听到消息跑出来时,门口已站了六个保安,除去两个上年纪的,他们四个并没有出去救同伴,只是看着,这是什么样的情形?张永弟感到一股冷气从心底泛起。
张永弟抓起门室里的铁管冲出去大喊:“你妈的,让开,傻逼逼的,不懂拿家伙救人呀?”没想到只有李朋拿着钢管跟着出来,二筒看到张永弟,也愣了愣,最后说:“别打了。”陈中镇已被追打到墙壁边了,几个人也认出了张永弟,退到了一边,张永弟举着钢管也是觉得尴尬,都是一面之缘的酒友。
二筒笑着说:“破烂,想不到你在这上班呀?还当了保安?”张永弟放下钢管苦笑的说:“上了几天的班,怎么回事呀?二筒。”二筒摆着手说:“没什么,他欺负了我的一个老乡,看在你面子上就算了,有空喝酒,我们先走了。”张永弟点点头,看着他们坐着车走了,这时保安们才全部走出来。
孙中镇的衣领都扯破了,鼻子也流了血,脸颊也破了皮,李朋扶着孙中镇说:“怎么样?”孙中镇抬头对着说:“没什么,就是破了一点皮。”又笑着对张永弟说:“谢了。”眼里全是感激神色,张永弟说:“没什么,如果我在这,这事可能就不会发生了。”冷眼看了一旁的保安,朝地吐了一口水,心里大骂:“妈的,个个都会明哲保身,哪天你们被打,看有没有帮你们?”旁边的保安都面红耳赤。到了后来,大部分厂都从保安公司雇人,而不是私人招工,那才形成了团结。
李朋说:“刚才边上有一个很像在我们厂里做过?”孙中镇苦笑的说:“就是那吊人,前两天从厂里偷布娃娃出来,被我抓住,厂里开除了,现在就找人喽。”
保安,在员工眼里是看门狗,可没有保安,员工的财产安全又如何能保障?真是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张永弟说:“我陪中镇去诊所,李朋,你看班。”李朋说:“小弟,你认识他们?看他们对你很客气的?”张永弟不好意思的说:“也不是特别熟,只是在一起喝过一次酒。”经理丰言和陈胜益(保安队长)走了出来,问了一下情况,便给孙中镇放了两天假。
张永弟从诊所回来后,正赶上下班时间,让李朋到食堂去维护秩序了,坐在门室时,感觉进进出出的员工都在望着自己,照了照镜子,脸上并没有花哨呀,后面问了一个女孩子,才知道是自己不畏强敌,勇往直前的高大形象给目击者绘声绘色的传开了。
张永弟笑了笑,心里想着:“不管什么时候,自己打架的英勇形象总是容易成为人家荼余饭后的话题。”
陈平走进门室说:“破烂,今天听说,你拿着钢管差点跟人家七八个人干起来?”张永弟说:“大家都是认识的,就是上次跟你说的二筒,这些吊保安也是怕死,六七个也怕人家七八个?我看到就气。”陈平笑的说:“那些都是混的,哪个不怕?除非你不用出去?你以为个个都能像你一样能打呀?反正这事也不是一两次了,大家都习惯了,出来打工,能求平安的就求平安嘛,谁想惹事生非,如果给人家捅一两刀多不划算,哎,听经理说,下个月就给你加工资,七百块吧?”
张永弟惊讶的说:“加工资,不会因为这个事吧?”陈平说:“就是这个事,好像老板听到你今天的事,就让加的。”张永弟笑着说:“这样也行?多来几次,我不是发了?”陈平说:“你想得美了,多来几次,大家都上了?人家老板是收买人心。”张永弟说:“管他是不是收买人心,我有好处就行了,这老板还是挺会做的嘛,难怪这厂的效益这么好。”陈平说:“如果我把你在农场的事跟他们说,不知他们又会怎么样?”张永弟说:“这可不能说,我可要重新开始,不然就跟老吊他们一起混了。”陈平哼哼笑着说:“说笑的,知道你改邪归正了,不说了,我还没吃饭呢,先走了。”
张永弟笑了笑,心里对陈平还是挺感激的,如果不是他的关系,也许自己可能要被分配去跟车看料,开水关电的琐事了。
这十天来,张永弟已经习惯了枯燥无味的工作,两个门卫,一个工作,一个就可以偷看报纸看小说,对张永弟来说,跟以前看矿也差不多,就是少了些自由而已。有时晚上过去找老吊,也是去唱唱卡OK,到文化广场跳跳舞,打打桌球,看到他们背着女朋友抠妹子,张永弟有点为虎作伥的感觉,后来就少去找他了。
张永弟打发的时间就是打麻将,这里有许多小店都有摆上一两台桌,一次给十至二十的台费。不熟的不打,就是张永弟规则,因为老吊曾说过,这里有好多人都是两人合搭骗钱的,自己懂的那一点点洗牌技巧,根本就不能起多大作用。几天下来,张永弟倒还真的赢了三四百块钱。上次买了两套衣服花了四百多,进厂又押了一百的保安服费,老吊给的两百块又刚够抽烟,工资又要下个月才发,要混钱也只有打麻将了,也算是额外收入吧。
李朋也是爱赌的家伙,又没有女朋友,性格也开朗,跟张永弟玩了几天,又是同值班同宿舍,便成了哥们。他刚才跟着张永弟冲出去,就说明他也是个讲义气的家伙。他是凭着自个身高应聘进这个厂的,本身不是退伍兵,对张永弟每天早上六点就起来晨跑锻炼感到钦佩,现在晨跑的人实在太少了。看到张永弟背后有几条疤痕更是询问不停,张永弟淡淡的说小时候自己跟人家打架被刀划到的。
李朋看着食堂的长队,想到刚才张永弟嗜血的眼神和那迅敏的动作,这不是一个生手能表现出来的,再加上同社会上的人认识,可以肯定他以前一定是混的。
一个爱插队男员工说:“今天一个保安被人家打了,七八个保安只会站在看,都不敢上去帮,听说人家才四个人,这样的保安要来干吊?”说完又瞄了旁边的保安陈华一眼,另一个附和的说:“就是,如果我是厂长,早就开除他们了,这么胆小,还来当保安?”又一个说:“他们也只会管管看看门而已。”
旁边的陈华听得怒火纷飞,骂着说:“你他妈的说什么?”那爱插队的员工哈哈笑的用汤匙敲着碗大声的说:“你看,就会欺软怕硬,有本事就不要让人家上门口来打呀,还不敢还手?”大家都笑了起来,陈华抓着拳头,满脸忿愤看着那员工,一个保安走过来,对着陈华摇了摇头,又对着那员工说:“你小子小心一点,不要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