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鬼看出了,年轻人是真的没有想要为白帅报仇的念头,而且对他,虽然有一些仇恨,但却并不是非常深刻,这就让血鬼有些不明白了,因为从这个年轻人的五官轮廓上来看,似乎跟刚才被自己斩杀的白帅,有一些相似,两个人,应该是有一些血缘关系才是。否则的话,不应该如此。可若是有血缘关系的话,便更不应该如此了。
“为何?”血鬼深深地看了年轻人一眼,淡漠道:“这个人,是你的谁?”
血鬼口中的话语,自然就是指脚下的白帅了。他希望从年轻人口中得到答案,当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没关系,血鬼相信自己,能够从年轻人的口中,问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是我的父亲。”年轻人的声音开始有些颤动了,他是强忍着眼泪,哽咽道:“是我的亲生父亲。”
听到年轻人的话语,血鬼这一次,是真的搞不明白了。你说你爹都让我杀了,你怎么还能这么平静?哦不,也不算是平静,只是你的反应,不应该如此才是啊。俗话说得好,夺妻之恨,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你连你父亲都被我给斩杀了,你却还是这么平静,这有点不对劲啊。难道是他的仇恨隐藏得太好了,所以才骗过了自己?血鬼开始有些怀疑起来自己的判断力了,不过很快,他却又否决了,因为一个人若是仇恨另一个人,表情上可以作假的话,那么眼睛,是真的无法作假。因为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很难去刻意的改变。
除非是真正经历过风浪的老妖怪们,才能强作镇定。可是那些老妖怪们,也一个个都淡漠了,并不是他们不仇恨,也并不是他们隐藏的好,而是他们经历得多了,知道什么更重要,所以隐藏起来,才会让人难以发觉。而眼前这个年轻人,顶多才二十多岁,哪能经历那么多的事情?
难道他跟他的父亲没什么感情?或许只有如此,才能解释,为什么在看到自己父亲的尸体以后,年轻人竟然表现出这般模样。
“我父亲告诉过我,若是有一天,他死了,便是还债的时候了。”年轻人平静的看着血鬼,很冷静的说道:“我父亲这一生,虽然亲手杀过的人没有几个,可是因为他而死的,没有一百万,也有八十万了。这么多人中,有自己的手下,也有敌方阵营的人。这些孽,他告诉过我,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说到这里的时候,年轻人再也忍耐不住了,竟然趴在地上,嚎啕痛哭道:“我父亲告诉过我,那些人,也是有家室的,可却因为一场场的战争,他们失去了亲人,有的母亲,已经八十多岁了,正需要他们赡养,有的人的妻子,刚刚生下孩子,也需要他们去扛起一片天。可是后来,这些人无一不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日后的日子要如何过?可是这就是战争,战争无情,我的父亲身为一方主帅,也不能有情。他是没得选,若不是当时欠下皇帝陛下的债,他是不会出山的。可是这个人情,他必须要还,也必须,要带着自己的兄弟们,活下去。”
“这个世界很残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特别是在战争之中,是没有道理,也没有仁慈可以讲的。所以为了自己的兄弟们,我的父亲,只能让敌人去死了。只能让敌人失去自己的至亲,让敌人的身边的人去痛哭。而不是让自己身边的人去痛苦。这就是所谓的自私吧。可是我的父亲没有选择啊。他到底,还是要照顾身边的人,他到底,还是要将他们带出来,也带回去。虽然全部带回去并不可能,但却也要努力。”年轻人哭得撕心裂肺。
血鬼也是在这时候有点认真了起来,是啊,战争无情,没有任何退路可言,若是你放手了,那就意味着,你身边的人将会遭到屠杀,你只能牺牲自己的同伴,来换取敌人的存活。可是这可能吗?每个人都不傻,这种事情谁做得出来?哪怕是圣人,也只能决定自己的生死,而无法替身边的人做出决定吧?
所以并没有觉得白帅的做法有什么不对,甚至在心里,他隐隐间,还是支持的。若是连身边的同伴都保护都不好,你还有什么资格,去带领人家。若是换成他血鬼,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便这么做。他虽然对自己的手下的死士们残忍,但那也是为了他们好,为了让他们在日后,增加一些保命的资本。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的父亲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错了。哪怕是为了保全自己手底下兄弟们的性命,他也不该将痛苦建立在别人的身上。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该你的欠你的。没有谁,是应该失去自己的至亲的。所以我父亲告诉过我,他欠下的债,迟早都是要还的,若是有朝一日,有人过来取他的性命,能拦得住,就拦住,若是拦不住,也就罢了。千万别想着为他报仇,多给自己留下一分退路,若是真的无上高手过来了,心里还敢存留恨意的话,那么只会让无上高手愤怒,将自己也给斩杀,甚至,牵连到无辜的民众。”年轻人抬起头,很是认真的看着血鬼,沉声道:
“但是我不怕死,虽然我按照我父亲的话语再做,虽然我心底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但是我真的想杀了你,毕竟那是我的父亲,不管如何,我都要尝试一番,为他报仇!”年轻人的眼中虽然没有仇恨,但却有着一股执着,那是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
看到这一幕,血鬼的脸色也是平静了下来,甚至有些淡漠的看着年轻人,摇头道:“你没有机会的。”
虽然对方说的大义凛然,也虽然,那个死去的白帅明白事理,甚至有些仁义过头了,但是在血鬼的心里,不管如何说,这些都是借口,哪怕他是圣人又如何?该死的,就必须要死,只要胆敢阻拦赵家的前路,哪怕是佛祖过来了,他血鬼,都敢咬着牙齿向上冲。这是没有对错的选择,因为他们的立场不同,所以他们的选择,就会完全不一样。
“我想试试。”年轻人站了起来,脸色阴沉,一步一步的向着血鬼走去。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丝惧怕的神情,其实也可以理解,因为他的父亲就死在那里,若是他无动于衷的话,那就只能是一个畜生了。哪怕是唐无敌,那么的怨恨他的父亲,但是在提起时,还是会有着一丝颤动。这个世界上,谁能真正的无情?
“那么你便去死吧。”血鬼很是直接,甚至都没有给年轻人反应的机会,一抬手,一道雪亮的刀光划过,在年轻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下,从他的脖颈,突然喷涌出了一股鲜血。而后,他的头颅,突然就从脑袋上面掉下去了。接着,无头的尸体又向着血鬼的方向走了好几步,最后才慢慢的倒下。
血鬼脸色淡漠的看着年轻人,摇了摇头,平静道:“不管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甚至是想要用这种大义凛然的气势,来让我欣赏你,都是没有作用的。因为哪怕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正直,拥有一颗仁义无敌的心脏,但你始终都是我的敌人,或许我不用担心你未来的成就,可是我身边也有自己的手下,若是日后,你找他们报仇的话,那么我一定会后悔的。”
血鬼缓缓的站了起来,一身血袍轻轻震动,他淡漠的看向帐篷之外,喃喃自语道:“你知道吗,你的父亲,跟我最大的差距,便是仁慈了。要知道一代主帅,便要有果断的心,哪怕是将自己的手下人,用去当诱饵,一去不回,他们也必须要下这种决断。老话说的好,慈不掌兵义不掌财,若是连这点觉悟都没有的话,那么你们,凭什么坐到而今的位置?”
不管真相如何,血鬼始终都不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人,这不是傻逼吗?或许隐藏在白帅心里最深处的,还是计谋,就是要打出这种仁义的牌,让人放过他的子嗣后代,还有兄弟们一命。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也真的不负他白帅的名头了。因为这是阳谋,堂堂正正的阳谋,只要是心里还有一些底线,或者说是良知的人,他们在听到这些话语之后,或许真的会欣赏白帅的为人,还有他子嗣的忠义。特别是他子嗣对自己没有任何仇恨的心思,或许,放过,也未尝不可。
可是他们面对的是血鬼,一代杀神,此生便是从杀中走出来的绝世大凶,他或许也会欣赏,或许也会看重,但却绝对不会犹豫,若是该杀的人,他不会有丝毫的迟疑,或许,哪一天,需要他血鬼自己牺牲,他也不会有任何的退缩,而是一往无前的向着火坑里面跳。
这就是死士所应该具备的条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