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绍岩考虑到行军路上带个婴儿多有不便,于是便找到了当地的一对年轻夫‘妇’,据村里人说,这对夫‘妇’为人一向老实本分,而且婚后一直未有生育,绍岩这才放心地将小震笙‘交’由他们抚养,并嘱咐他们务必要善待这名可怜的‘女’婴,夫‘妇’二人却也是老实人,抱起小震笙便疼爱的舍不得放手。
经过这次地震的洗劫,村里的房子大部分都已经不复存在,放眼望去皆是一片废墟,好在人员没有多大伤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绍岩不顾众大臣的反对,决定为这些无家可归的村民重建家园。
在军民的共同努力下,整座村庄很快恢复了原貌,一样的房子,一样的路面,甚至就连家里的布局摆设都是按部就班,这样一来,人们住进去之后就不会感到不习惯。
另外,为了防止自然灾害的再次侵扰,绍岩特地让人在原有的基础上,在村外的空旷地上建立一排房子,以便给村民们做为避难之用,绍岩特别嘱咐士兵将每座房子的屋基都挖得很深,最后将所有房子全都用铁链牢牢的连在一起,任它风吹雨打都不会倒塌。
历时整整八天的重建工作终于完成了,人们住进了崭新的家,而绍岩和他的那些臣子士兵们也总算松了口气,如今房子有了,可美中不足的是,村民们的粮食供给都被这场大地震一扫而空,稍微富裕点的百姓家中养的牲畜,如牛、羊、猪、‘鸡’等等,多半都死在了这场灾难当中。
贫穷的百姓损失要相对少一些,可是眼看再过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一年到头忙里忙外,盼的就是这么一天,一家人团团圆圆、高高兴兴的围在坑头上吃顿团圆饭,然而他们这些美好的梦想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给打破了,如今家中一贫如洗,这个年还怎么过?
绍岩深有体会,他自小是个孤儿,‘团圆’两字看似很美,可是离他实在太遥远,或许八岁前还能有那么一丝期待,毕竟父母还依然健在,不过那时候的记忆很模糊,他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和伯父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伯父每月拿着微薄的收入养活着他们两个人,家里除了一口锅、一张‘床’,其它什么都没有,每到年底,当他看到别的小孩穿着新衣裳到处炫耀时,他只会躺在‘床’上默默的闭上眼睛落泪,当别人的孩子跟着爸爸妈妈抢着电视台的时候,他却一个人独坐在寒冷的‘门’槛上,等着还在外面捡破烂的伯父的归来。
天下的主体是穷人,没有贫民百姓哪来的天下?哪来的帝王政权?为此,绍岩打算伸出援手帮帮这些贫苦的百姓,可是由于这几天修建村庄‘花’了不少费用,他所带的那些银两已经没剩下多少,无奈之下,他只好厚着脸皮去向那些大臣们开口了,这些大臣们在转移的时候,都曾偷偷跑到家里带了些银两藏于行李装备中,一个个富得跟个小财主似的。
这天下午,绍岩将所有大臣聚在村东头的开阔地上,当着全村百姓的面,他直截了当的向大臣们挑明自己的意思,群臣听说皇帝要让自己‘放血’,一个个不停地在那里哭穷。
李长生第一个响应,随即带头捐出身上的银两,他的那些手下和所有将士也都纷纷将自己微薄的军晌捐了出来。
邓炳堂相继拿出身上为数不多的俸禄,白如雪、穆影先后将随身携带的一些首饰也‘交’给了绍岩,只有那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大臣们没有任何动静。
风呼呼的吹着,周围的树木、‘花’草随风摇曳,鸟儿们欢快的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
见那些大臣们迟迟不肯出手,绍岩缓缓地走到他们跟前,语重心长道:“朕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皇帝,实在不应该向臣子们开口,从洛京城破之后,朕就没有给你们发过工……,发过俸禄,在你们看来,朕也许不是一个好皇上,但尔等却是朕的好臣子,当日你们不屈于梁、楚两国之下,宁可跳楼追随太后殉国,你们对朕、对东林国的一片赤诚之心,苍天可见。
而今,朕这么做也是出于无奈,尔等久居高位,或许体会不到民间的疾苦,朕却是深有感触,朕曾亲眼目睹过一位老‘妇’人将自己唯一的儿子送上战场,当时有人就问她,你把儿子送走了,将来谁来给你养老送终?老‘妇’人就答那个人说,我一个老太婆老都老了,凭什么还要把娃子拴在身边?娃子如今长大了,是该为朝廷出份力了,老太婆我不识几个字,但还知道什么叫忠孝难两全这个理,只要娃子能够让天下更多的母子团圆,成为万民敬仰的英雄,我也就开心了……。后来,老人的儿子战死在沙场,她自己没过几年也离开了人世,而且死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
在场所有人听后都默默的低着头,许多将士都在那里偷偷抹眼泪,显然是被这个小故事所感动。
“说真的,朕当时听到那位老母亲的话后感触颇多,而那位老母亲恰恰也是我们东林子民,试问我们国家有这样的好母亲,何愁培育不出优秀的好儿郎呢?战争年代,受迫害最深的是百姓,和平年代,得到最少的还是百姓,朕觉得这很不公平,那些习惯了锦衣‘玉’食生活的官僚们,又有几个会把老百姓放在眼里?他们只知道坐享荣‘花’富贵,却不知道自己的屁股下面的软垫是由多少人堆积而成?他们只知道每天在府上歌舞升平,又有几个会想到外面有很多人在流血流泪,他们宁可将剩饭倒给狗吃,也不肯施舍给那些难民、灾民、流民。”说到气愤处,绍岩将语气提到了最高,大臣们不禁心惊‘肉’跳,四方百姓、将士却是一个劲的拍手叫好。
停顿片刻,绍岩缓和了语气道:“朕说这些话,并不是让爱卿们去争着开慈善堂,所谓侧隐之心,人皆有之,朕不希望自己的臣子是一堆麻木不仁的白骨,当然了,朕一下子啰嗦了这么多,做不做还在于你们自己,朕不会去以一个君王的身份去命令你们。”
大臣们岂能听不出绍岩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若不肯施舍捐钱,那么绍岩也不准备带走他们,大家好聚好散,这些大臣离开京城之前都已经和家里人通过气,他们的家眷也都陆陆续续地向西南方向迁移,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自己哪能说不走就不走呢?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勉为其难的捐献出自己的财产。
绍岩将筹来的钱,按人头分给现场的每一位村民,这一举动顿时引起全场百姓的热烈欢呼,数百名民众扑成一片,高呼皇帝万岁……
第二天一大早,绍岩与李长生、邓炳堂等人率领大队人马正式向西南方向‘挺’进,村民们集体列队到村口相送,其中还有六十名青壮年男子主动前来投军,绍岩直接将他们收入队伍里面,村民们眼看部队的背影越来越小,便飞快的跑到山坡上摇手呐喊着,绍岩勒紧缰绳,回头朝他们微笑的挥挥手,然后径直往前赶去。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绍岩所领导的部队走过崇山峻岭,淌过无数条小河,每到一处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浩浩‘荡’‘荡’的队列就像一条金‘色’的巨龙,蜿蜒曲折地在绿‘色’的飘带上蠕动着,上万人的步伐,由近及远地汇成了节奏有序的沙沙声。
这一路上也曾遭遇过不少敌军的顽强阻击,李长生奉命在前面打头阵,绍岩观他打仗时从不按常规出牌,却每次都将敌人打得落‘花’流水,而自己这边很少有人伤亡,不得不说,这位飞将军果真是名不虚传。
连续行军五日,这天黄昏时分,绍岩由一处僻静的草原转入一条又长又窄的山路,大致望去,却见这条山路一直通往远处的高山丛林,这一带山路陡峭曲折,树木茂密,最为显著的便是那两座高高的山峰倒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八字,中间却是一个‘阴’深的水塘,偶尔还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绍岩心想这里应该就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目的地(八达岭)没错,但据穆影对路面的观察,此处时有野兽出没,大则老虎、狮子,小则豺狼、野猪,总之没有一样善类。
绍岩听闻,立即打出一个停的手势,同时让所有将士做好防兽准备,大臣们人人自危,慌忙将身子卫士和盾牌之后,李长生则不然,他带着几名卫士徐徐走到绍岩的马前,不以为意的道:“皇上,有老臣在前面为您引路,您不用担心,就算前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老臣也要杀他个措手不及。”
绍岩从他的话里听出一点轻敌的味道,便道:“老将军切不可掉以轻心,此处既有野兽出没,咱们虽手中有兵器,但绝不是这般野兽的对手,穆影自小在山中长大,咱们还是听听她的意见吧。”
“是啊,李叔叔,如雪也觉得穆姑娘说得有道理,她毕竟是在大山里面长大,如雪相信她的判断力。”白如雪在边上道。
邓炳堂捻着稀疏的几根胡须,心平气和的道:“李将军,下官对这山路地形是一窍不通,不过穆姑娘说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您想,森林原本就是野兽藏身之处,况且这四处皆是丛林横生,枝繁叶茂,万一藏着几头野兽,咱们这么贸然冲进去,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听到大家的好言相劝后,李长生笑了笑没有说话,穆影走到一处脚印最深的地方,蹲下身子仔细看了一下,然后才道:“皇上,老将军,倘若民‘女’没算错的话,此处至少有二十多条猛兽,眼下天‘色’渐晚,加之山林又深,而且兽类通常都是夜间行动,所以咱们还是先在此处安营扎寨,待到明天一早再见机行事吧。”
李长生呵呵笑道:“敢问穆姑娘,您的意思是不是说这里的野兽白天不出来,只有晚上才会出来伤人,对吗?”
“一般是这样的。”穆影答道。
李长生忍不住笑了起来:“穆姑娘此言差矣,老夫打了大半辈子仗,像这样的丛林,一年不知道要走过多少个,不管是白天也好,晚上也罢,老夫都很少遇到过你说的数十条野兽,即便是偶尔撞见,老夫和兄弟们也只当是下酒菜,杀了便吃。”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穆影沉着脸‘色’,摇头道:“李将军,请您相信民‘女’,民‘女’从小就在山里面放羊,时间长了,对于动物的一些脚印、声音都比较熟悉,只要发现路上有这些脚印,民‘女’便会立即将羊群赶回,而通过这几个脚印来看,这里面恐怕藏的不是一般的猛兽,您看看这些爪子,深而有力,说明它们都具有极强、极快的攻击‘性’,只怕我们的弓箭根本都伤不了它们。”边说边指着地上的脚印。
李长生瞥了地面一眼,不屑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这里藏有大型野兽,难不成我们这么多人还应付不了吗?”
李长生年轻时基本上没打过败仗,所以他根本就没把什么洪水猛兽放在眼里,何况还是当着皇帝的面,他又岂会灭了自己的威风。
穆影见他这般固执己见,便不与他争论,而是走到绍岩边上道:“皇上,民‘女’斗胆请皇上撤军十里之外,否则天一黑,后果将不堪设想。”
“危言耸听!”李长生没好气的把头扭到一旁。
绍岩虽然看不懂那些脚印是属于什么野兽,但通过那么大的面积来看,一定不是什幺小野兽,甭说是豺狼虎豹了,哪怕是一头小野猪也会伤人‘性’命,就在他准备下令部队后撤的时候,李长生走过来主动请缨道:“皇上若是信得过老臣,请让老臣先带一部分人马进去打探一番,若果真有巨型猛兽,咱们再撤军,如若不然,咱们岂不是白白耽误了行军时间。”
穆影使劲摇头道:“李将军万万不可,这群猛兽攻击‘性’极强,咱们不光斗不过它们,而且论脚力也不是它们的对手,它们通常都是白天睡觉,晚上行动,您这一去若是惊动了他们,那便是引火上身,到时后悔都来不及了。”
“穆影说的极是,朕不能拿着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绍岩以前吸取过几次教训,哪还能再让这种悲剧上演,于是顺势打出一个手势:“传令下去,全军后退十里。”
“慢。”李长生三步变作两步,跪倒在绍岩马前,抱拳道:“皇上,请恕老臣失礼,老臣刚刚所言绝非信口开河,而是考虑到将士们行军数日,期间的几场仗打得也很疲惫,如今眼看即将到达目的地,大伙儿这心里头早已是归心似箭,若是这个时候再让大军后撤十里,那不等于之前的努力都是白费了吗?也许穆姑娘的对,但老臣有决心消灭这群野兽,争取在天黑前与张百户、常一笑他们会合。”
遇上这么个倔强的部下,绍岩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回头再看看邓炳堂、白如雪和穆影,才发现他们三个和自己一样拿他没办法,不过绍岩最终还是否决了进入丛林探索这一方案,只允许李长生带人在周边一带进行勘察。
李长生从队伍中挑选中百余名弓箭手,然后排成一排,张弓搭箭对准密密麻麻的丛林‘射’去,这种方法在现代称之为火力侦查,在古代又叫‘打草惊蛇’。
“嗖——嗖——嗖——”,所有箭矢穿过茂密的枝叶,沿着不同的方向进入丛林深处。
为以防万一,邓炳堂建议大部队先撤到另一高山的山头,绍岩则站在一处断崖边,目不转睛的望着李长生的弓箭手,以及那片毫无动静的丛林,邓炳堂、白如雪不得不为李长生的冒险行为捏了把汗,如果里面没有野兽倒也罢了,倘若真的是卧虎藏龙,那么李长生的这种行为无疑是在虎口拔牙。
穆影却是愁容满面,她非常了解动物的习‘性’,哪怕是最温驯的绵羊被‘激’怒了,也会发了疯的咬人,于是她便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绍岩,绍岩当下命令所有将士处于一级战备,随时随地做好击杀猛兽的准备。
一段时间过后,李长生见那丛林当中没有一点反应,他还以为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危险的野兽,随即朝绍岩这边招招手,意思是这里很安全,我们可放心的通过,岂料就在弓箭手们放下弓箭,探着脑袋准备往里进的时候,忽然只听‘嗷’的一声巨吼,却见四头白虎龇牙咧嘴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一刻,所有人都惊呆了,那四头白虎体积非常庞大,凶神恶煞的面孔上镶着火焰似的双眼,一路四处眺望,仿佛在寻找着猎物,最排头的那头白虎的嘴里爆出两颗又长又利的虎牙,嘴角还有残留的血迹,它头顶一个‘王’字,像是它们当中的老大,只看它那双破碎的爪子凝结着浓浓的鲜血,似是刚刚还在分享美食,却被一伙讨厌的家伙给搅‘乱’了美食会。
李长生等人与它们只有百步之遥,见四头老虎直冲这边走来,他们吓得浑身直打哆嗦,看到瞄头不对了,一个个赶紧扔掉手中的兵器撒‘腿’就跑,他们这么一跑便将自己全部暴‘露’在了白虎的视线中。
嗷——
白虎纵身一跃,张起前面两个爪子猛地向李长生等人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