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的清晨来得格外的早,八点刚过,天空便已艳阳高照。
装修简约现代的卧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拉开了深灰色的绸缎窗帘,阳光倾洒而入,落在枕边熟睡的青年白皙秀美的脸上,又为其镀了一抹浅金色的容光。
几乎就在青年皱起眉头的瞬间,原熠半蹲床边,用身体挡下了那刺眼的光亮。
“宝贝,该起床了。”原熠温声细语地在他耳边唤道,“今天上午你不是有个早会要开,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
青年浓密的睫毛挣扎颤动了几下,似乎是很努力地想要醒来,最后却以失败告终。
换做别人这时肯定会帮他一把,但在原熠眼里,工作远没有他的睡眠重要,于是干脆帮他掖了掖被子,拿出手机道:“起不来就不起了,我帮你请假,今天不去了。”
然而这句话比任何闹钟都要管用。
季皊几乎瞬间就睁开了眼。
原因无他,有假原熠是真请,他却不是真的不想上班。
“不要请假...”他抬起软绵绵的手臂阻拦。
手机屏幕被盖住,原熠顺着他的力道放了下来,难掩遗憾道:“那先起床吃早餐吧,今天是你最喜欢的西式早餐。”
季皊短路般看了原熠几秒,然后才昏昏沉沉地点了点头。
即便已婚半年,季皊还是不太适应这种每天睁开眼就看见另一个人的感觉。
除此之外,他还有件更不适应的事,以至于原熠伸过手来帮他整理头发时,他身体绷紧,反射性地扭开了头。
“昨晚多做了一次。”
原熠动作一下僵在半空。
季皊声音闷闷的,这是他不开心时才有的语气:“一周只做一次,之前说好的。”
他不喜欢与人太过亲密,一周一次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勉强,原熠明明答应过他,昨晚却没能守约。
有那么一瞬间,季皊都有点后悔结婚了。
“是我不对,我一时忘了。”原熠反应很快,当场放下手认错。
将近一米九的大男人像只大狗狗似的半跪床边眼巴巴看着他,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宝贝,我下次一定记得。”
季皊没吭声,身体上的酸痛让他有些抗拒地将头朝被子里埋了埋。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原熠嘴角笑意渐渐淡去,再开口时,声音里透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还是下周我去客房?”
季皊:“好。”
原熠:“......”
将人叫醒后后,原熠一直没有站起身,此刻他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却又很快收敛起情绪,起身坐到了床边,黑曜石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季皊。
“早安,宝贝。”
随着原熠起身,温暖的阳光再次落在了季皊的脸上。
纵然心情郁郁,听见这句话,季皊还是习惯性地撑身坐了起来,用浸着晨光的嘴唇轻轻碰了碰原熠的脸颊,回应给他一个早安吻。
然后红着耳尖重复了一遍。
“早安......老公。”
......
早餐已经做好了,是西式的培根煎蛋和焗烤面包片。
双人份的餐具整齐摆在乳白色的餐桌两端,季皊洗漱完毕出来吃饭时,就连杯子里的牛奶都是最合适的温度。
季皊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自己那份,带上装有绘画工具的背包就准备出门。
临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什么,脚步停顿了一下,从玄关走回客厅,远远对着厨房的方向唤了声:“原熠。”
声音不大,清清淡淡的,就像一缕转瞬即逝的风,几乎让人捕捉不到。
原熠却瞬间就从厨房探出头问:“宝贝叫我?”
“我要出门了。”
离开前要打声招呼,季皊答应过的事就会认真完成,不会像原熠一样选择性的健忘。
想到昨晚的事,季皊抿了抿嘴,不由欲言又止地看了原熠一眼,很想提醒他以后不要再忘记了,四目相对,原熠却会错了意。
他碗还没洗完就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来,宛如一只听见主人说要下楼的狗狗。
“我送你。”
季皊后退半步,不声不响地和他拉开距离,拒绝得干脆:“我想自己去。”
“......也行,那我晚上去接你。”
这次季皊没有拒绝,轻轻“嗯”了一声,避开原熠的视线转身走了,因为没有休息好,他看起来有点精神恍惚,连原熠后面的话都没有听到。
“宝贝,一路顺......”
大门很快闭合,话还没说完,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原熠话音就此打住,方才满是殷切的眼神转瞬不见,他随手摘了洗碗手套丢到一边,然后走到客厅的窗户边,垂眸等候季皊身影出现,再目送他走出了小区。
落地窗被打理得清透明亮,深情似水的眼眸倒映上方,竟也衬得水深不见底。
原熠隔着窗户点了点季皊头顶,那里悬浮着一行只有他能看见的数字。
‘70’。
下一刻,他手指忽然僵住,眼见指尖下的数字微微闪烁了两下,然后变成了——
‘69’。
原熠深吸一口气,指尖微微颤抖着点了根烟,强压下心头汹涌而上的躁郁感。
应该是昨晚的缘故,昨晚他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不顾季皊的意愿多来了一次,季皊闹个脾气也正常。
默默反思了一支烟的时间后,原熠忽然愣住,燃尽的烟头啪叽掉落在地。
他反思个屁,那他妈的可是一周!
一周做一次,狗听完都死了,他生生憋了小半年才失控一次,季皊还敢降他好感???
原熠又点了根烟,气得差点笑出来,比起恼火季皊,他更恼火的是自己竟然被个土著给pua了,偏偏还拿对方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世界穿梭了十几年,过往加在一起,都没在季皊身上一天吃的瘪多。
“真他妈越活越回去了!”
说归说骂归骂,原熠却也没在后悔,一点而已,舔几口就涨回来了。
按照半年涨十点来算,剩的三十点不过就是一年半的事,打打杀杀的任务他做多了,在季皊身上收尾倒也不算无聊。
抽完了手里的烟,原熠盯着氤氲的烟雾看了半晌,最后还是一脸烦躁地拉开窗户通了风,然后回房睡觉去了。
十分钟过后......
卧室里突然传出几声难听至极的咒骂,原熠黑着一张脸摔门走出,扯下落地窗边可能沾了烟味的窗帘丢去了洗衣房。
等候时间没事可做,又骂骂咧咧地进厨房洗碗去了。
......
两人所住的新房是婚前买的,为了方便季皊和学业和工作,位置特意选在了华大附近,距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
他们都是华大的学生,只不过原熠已经毕业,季皊却尚在读研,所在的工作室也披着学校社团的外衣,所以免不了要经常返校。
如今正值九月中旬,各大高校已经开学半个月,大一的新生也逐渐熟悉了校园,校内随处可见新生青春洋溢的身影,其中当然也不乏有些例外。
艺术楼一侧的林荫小路旁,何江湾假装靠在长椅上乘凉打盹,鸭舌帽下的眼睛却在滴溜溜地乱转,不住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季皊的身影在道路尽头出现时,何江湾一个没忍住,蹭地就站了起来,然后又欲盖弥彰地拍了拍裤子上的空气坐了回去。
眼见季皊就要从远处走来,不知从哪冒出个穿着运动衫的男人拦下了季皊。
何江湾阴沉着脸“啧”了一声,心中直骂碍事。
就在这时,他耳边忽然响起声兴奋的猴叫,接着有人一屁股坐到了他旁边。
陈文兴冲冲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恨不得把眼珠子贴上去:“卧槽!今天竟然让我给撞见了!看着才开始啊这是。”
何江湾忍不住问:“什么刚开始?”
“好戏啊!”陈文一拍大腿,说得理所当然,这才注意到何江湾。
看清何江湾的脸时,陈文被他的颜值惊了惊,不过很快就将目光投回了季皊身上,异常兴奋地掏出了手机。
看在他长得不错的份上,陈文随口解释了句:“新来的学弟吧?一起围观咱们校大宝贝的经典三连击。”
何江湾:“哈?”
陈文:“来了来了!不得不说,季皊走路是真放空啊。”
何江湾视线不由随着陈文的感叹转了过去,这才发现一会儿的工夫,运动装已经满脸通红地开始表白了!
季皊却好像是没听见男人说话似的侧身与其擦肩而过,那张脸长得宛如新月清晕,清丽又皎洁,或许是气质太过干净的缘故,纵然他表情没有一点波澜,也不会让人觉得呆板。
就像是看见一颗纯净无垢的水晶,没人会在意他是否生动活泼,只会沉陷于那份美丽无暇。
运动装明显也没什么出息,被忽略后只是短暂地愣了一愣,就又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在几次绕开都被拦住之后,季皊好像才终于回神,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对方。
陈文将手机对准季皊的脸,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第二击来了,反应过来后,他就会停下来朝对方笑笑,贼他妈的可爱!”
果然,季皊迟疑片刻,仰头朝运动装露出一个客气友好的微笑,就像在说:能让一下吗?
越是平时面无表情的人,笑起来就越具杀伤力。
陈文抓准时机咔嚓咔嚓拍个不停,被刺激得差点要晕过去,拍完照片还不忘传到论坛,和大家有福同享。
“今天的大宝贝看着好像有点累啊,啧,这小脸白的......更动人了。”
何江湾:“变态吧你!”
拍完照片,陈文就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没太多兴致了,见那运动装还挡着路不走,凉凉说了句:“第三击要来了,季皊走不掉就会打电话了。”
何江湾眼皮一跳:“打给谁?”
“你等会就知道了。”陈文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就在边上的艺术楼,心道今天这个是真够虎的,敢在艺术楼底下堵人,生怕季皊走太晚是吧。
那些聪明的,都特意在离艺术楼老远的地方蹲。
运动装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季皊却好像又进入了放空状态,拿出手机给谁打去了电话。
五分钟不到,一个圆咕隆咚的胖子忽然从拐角出现,以每秒钟五米的高速飙着自行车就朝运动装撞了过去,刹车都不带踩的。
“奶奶个腿的,找茬找到艺术楼,当你胖爷吃素的是吧?!!”
何江湾:“???”
陈文又拍了张照,这时候才补充道:“然后就会有只骑车的猪赶过来创死他,所以怕死还是别搭讪,远处瞧瞧就好了。”
何江湾表情一言难尽,好不容易才将注意力从惨烈的现场转移,“可我听说他和那01......听说他已经结婚了?真的假的?”
“你还知道这个呢?一般的新生可都不知道。”
陈文难掩惊讶地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什么,再看何江湾的眼神变得古怪起来:“你莫不是为了季皊考华大的吧?”
“我才不是。”何江湾否认的飞快,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嫌弃之色,他可不想和土著扯上关系。
“我只是好奇季皊这么难攻略,那家伙是怎么办到的?”
“攻略”这词听着有点奇怪。
陈文疑惑挠了挠脑袋,只当何江湾用词奇特,也没多想。
“不难啊。”他说得轻描淡写。
“你让那骑车的猪创个三年,你说不定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