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天刚刚擦黑。
今天他们来得早,晚饭也早,吃完晚饭后,便坐在一起聊天。
这是很平常的家人相处的模式,聂家也不例外,特别是郁龄大学毕业搬出去独居后,不像以前那样隔三岔五地在这儿留宿,所以她每次来,都会坐下来陪着安茹夫妻俩好好聊天。
只是,今天有点聊不下去。
郁龄见安茹依然不自在,十分体谅她,毕竟都是怕鬼人氏,这会儿直接面对一个非人类的妖,没有将他轰出去都算好了,可比当初自己强多了。
郁龄和她窝在一起说话,对她道:“安姨,我在《汉宫风云》里的戏份到下个月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我想休息一下。”
安茹的脸色马上变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又休息?”
“是啊,这几个月过得挺紧张的,我想好好放松。”郁龄说得极为自然。
安茹已经不知道说她什么好了,放眼整个娱乐圈,哪个当红艺人不是成天忙来忙去的,要是不忙,才该要哭呢。可她呢,虽然拍戏时挺认真的,但每次拍完一部,不急着接戏反而急着要休息,和其他的艺人一比,她简直好命到让人嫉妒。
安茹看了一眼对面正和丈夫说话的奚辞,无力地道:“好了,知道了,到时候看看工作行程,你要咋样就咋样吧。”
到底还是心疼她,不想让她像其他艺人一样在这圈子里汲汲营营地奔波。
郁龄马上欢欢喜喜的搂着她,满嘴甜言蜜语,“安姨你放心,我会继续努力工作哒,你以后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那就说好了。”安茹马上精神抖擞。
郁龄笑着看她,喜欢看安姨精神抖擞的样子,非常地能感染人。她想,姨父当初之所以会在安茹和龚曼莹中选了她,也是这个原因。身体虚弱又敏感的人,越是向往阳光和温暖,安茹行事风风火火,可性格却非常乐观开朗,而且她若爱一个人,会将那人完完全全地放在心上,不留一点私心。
如果是那些不懂她的男人,只怕她这种性格要受到伤害,幸好她遇到聂雍和。
郁龄将脑袋贴到她肩窝上,小声地说:“安姨,奚辞是个很好的……妖,你不用担心我,能遇到他,是我的运气。”
他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守护着她长大,如果没有大妖的庇护,以她那所谓的妖蛊之身,只怕早就被那些妖魔鬼怪给撕了。
大妖的庇护,是她能平平安安长大成人的原因。
安茹瞥了一眼奚辞,虽然心里仍是有些担心,好歹也没说什么。
稍晚一些,郁龄和奚辞告辞离开聂家,手里还拎着聂雍和前阵子去外地参加学术交流时给他们带的礼物。
上了车后,郁龄坐在副驾驶位上,偏头看向旁边的妖,问道:“先前你和姨父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奚辞朝她挑唇笑了下,笑容柔媚。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方道:“其实也没什么,他就是问了一些关于灵异界的事情。”
郁龄若有所思地道:“姨父其实是怀疑了吧?”所以才会旁敲侧击地询问。
奚辞赞同这话,说道:“他查到的东西应该比先前所说的要多,肯定知道聂谯笪的古怪。”
聂谯笪既然是通灵一族的人,而且还修炼了通灵族的术法,肯定会露出点什么异样让聂雍和知道了。只是聂雍和知道归知道,却因为自己只是个身体不好的普通人,有些事情,并不能轻易地知道。
灵异界拒绝普通人类的参与,这是对灵异界和普通人的双向保护,是整个灵异界默守的规矩。所以任你再有钱,也触摸不到那些东西,最多只能知道有那么一个世界和那些不正常的人或非人类罢了。
聂雍和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可惜他只是个普通人,不管如何调查,也调查不出更深一层的东西,这些东西除非玄门的人自动告诉他。
郁龄叹了口气,说道:“如果谯笪哥是通灵一族的人……”
“不是如果,他就是。”奚辞补充道。
郁龄抿了抿嘴,从先前姨父说他和聂谯笪其实有血缘关系时,她就想到了,姨父可能也是通灵一族的人。可惜他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自己是个普通人,甚至也不知道通灵一族有多逆天,甚至苍天不容,都是一群短命鬼。
想到姨父的身体一向不好,郁龄忍不住想,是不是他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通灵一族的血脉作祟?如果不是这样,或许其中还有什么内情?
疑问很多,但郁龄除了从乌尚那里所知道的关于通灵一族的一些事情外,对这通灵一族的很多事情知道的不多,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她揉了揉额头,说道,“姨父说他和谯笪哥有血缘关系,谯笪哥是通灵人,为什幺姨父却是个普通人呢?”
这也是她感到奇怪的事情。
通灵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纵使没有修炼过任何通灵人的术法,却可以天生眼通阴阳,这是她最近才知道的事情。
也是因为如此,才明白为什么她小时候,她妈妈要将她看得这么牢,从来没有放她一个人独处过,晚上从来不会带她出门,都是早早地哄她睡觉。挑选房子时,妈妈也要挑得仔仔细细的,专门挑一些风水好的,没有鬼怪作乱的地方。
她妈妈一直以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她。
如果不是她妈妈突然死亡,她不会被吓成这样,养成了怕鬼的习惯。
姨父只有感知比普通人敏锐一些,完全看不到那些藏在暗处的妖魔鬼怪,给人的感觉,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根本不像通灵一族的人,这才是郁龄感觉到奇怪的。
“这可能就需要聂谯笪来解答了。”奚辞说道,“你姨父的情况确实有些奇怪,或许通灵一族还有什么不为人所知的东西,聂谯笪应该是知道的。”
“那我姨父会不会……”想到通灵一族的人都是短命的,郁龄心里又有些闷闷不乐。
“应该不会吧,他现在虽然体弱,不是活得好好的么?”
郁龄嗯了一声,不过情绪仍是有些低落。
对于家人,她向来坦诚。原本今天鼓起勇气去聂家是想将事情说开的,是好是歹都行,不想堆积着酿成后患,可谁知最后反而带了一堆的疑惑回来。能为她解疑的,估计只有聂谯笪这个已知的通灵一族的人了,可是聂谯笪自从十年前出国,已经很久没有露脸了,甚至联系也少。
这摆明着早早地就避开他们,难不成他早就预测到会有这种事?
郁龄就算有心想要找他问个明白,估计也问不到什么。
回到小区,车子停在车库里,奚辞和她一起坐电梯上楼。
此时已经到休息时间,电梯里只有他们。
奚辞揽着她的腰,亲昵地在她被寒风吹得有些冰冷的脸上亲了下,像是要将她被寒风吹冷的身体捂暖一般,见她抬头看过来,笑盈盈地道:“你是不是想见聂谯笪?”
郁龄点头,这不是摆明着的么?
他微微地笑着,“放心,不需要多久,他应该会自动再出现的。”
郁龄却没有多高兴,忍不住又皱起眉头,直到被他的手轻轻地按在眉峰上,抬眸看他,想要开口说什么,电梯的门已经开了。
回到家,发现江禹城还没回来,郁敏敏自然也不在。
她妈寄身的符肯定被他爸带在身边,连上班都要带过去,不在郁龄也不奇怪。
郁龄打了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李秘书,得知她爸带李秘书去参加一个慈善酒会后,叮嘱李秘书看着点她爸,别让喝那么多酒。
李秘书听到大小姐的惯例叮嘱,倒是没有像以往那般苦笑。
现在他们老板压根儿不需要人来叮嘱,自己就乖得不行,因为有一只鬼在暗地里看着他嘛,让他们这些做秘书的轻松不少。
郁龄洗了个热水澡,顺便保养了下皮肤,就窝上床去了。
等奚辞上床,她自动滚到他温暖的怀里,然后就听到他说:“明天早上我回去了。”
她顿了下,半晌才嗯了一声,将脸靠在他怀里,缩在被窝里感受着属于他的气息。那香而不浓的花香,虽然清冽雅然,可比起其他男人身上那种男士香水要甜蜜得多,并不符合男人的形象,可放在他身上,又觉得恰当不过。
他是妖,而且还是个植物成精的妖,自然不能以人类男人来看待他。
奚辞低头亲了她一下,见她半闭着眼睛,要睡不睡的,忍不住失笑,吻也变得温暖轻柔起来,绵绵密密地落在她脸上,渐渐地往下面蔓延……
这一晚,他格外地温柔。
可在这样的温柔下,还是将她弄哭了——时间太持久了,简直是酷刑,宁愿他不要那么温柔,快点结束。
奚辞被她的反应弄得哭笑不得,却固执地不肯停下,最后直到她昏睡过去,仍能感觉他埋在体内的力度,深深地占有着。
第二天,郁龄揉着眼睛起床,看到坐在床前的妖,伸手就去勾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眼角的妖纹,问道:“什么时候走?”
“等会儿有人来接我。”
郁龄哦了一声,又亲了他一下。
今天要去剧组,郁龄虽然舍不得他,却也没有再继续歪缠。
一人一妖下楼时,就见江禹城刚起床,耷拉着一头乱发,边打哈欠边走到餐桌前,看到女儿女婿,问道:“今天你们要去哪里?”
“我去剧组,奚辞回湖月谷。”
郁龄一边说,一边看向桌上准备好的早餐,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奚辞的手。
昨晚他折腾得这么晚,今天又早早起来做早餐,他身体吃得消么?
想着,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除了肤色仍是比较惨白外,看不出哪里吃不消,精神好像还挺好的,没有上个月时那种精神萎靡不振的样子,需要大量的睡眠时间来调整。
江禹城听到这话,同样看了一眼桌上的早餐,倒也没有嘴硬地说什么。
等吃完早餐,见他们要出门,江禹城方说道:“路上小心。”
奚辞拉着郁龄出门,回头朝岳父笑了下,“知道了,岳父放心吧。”
江禹城耷拉着脸。
下楼时,郁龄就见陈明明已经开车过来接她了,旁边还有一辆陌生的黑色轿车,开车的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那男人见他们下来,打开车门下车,朝奚辞叫了一声“老大”,然后又朝郁龄叫了一声“江小姐”。
“这是林伍。”奚辞对郁龄解释道。
郁龄恍然,原来是林达他们的兄弟,知道这位是来接奚辞回湖月谷的,客气地和他打了声招呼,对奚辞道:“行了,你和他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奚辞嗯了一声,看着她坐上陈明明的车,车子消失后,才上车离开。
郁龄回头看了一眼,街上大雪茫茫,自然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心里头却是有些淡淡的失落。
“郁姐,刚才那个男人是谁?长得超级的帅。”陈明明见到帅哥就高兴,毕竟好的皮相,总会给人以视觉的愉悦之美。
“他是林达的兄弟,叫林伍。”
陈明明掰算了下,吃惊地道:“郁姐,林家到底有多少兄弟啊?而且这基因遗传得也太好了,就没一个歪瓜劣枣的。嘿,他们兄弟的名字,不会是用数字来取吧?”
“有十兄弟,达,次,毵,肆,伍,陆,柒,玐,玖,拾。”
陈明明叹为观止,“他们家的基因真好,都是堂兄弟吧?”
这郁龄就没办法回答了,至今她还不知道林家兄弟到底是什么妖。话说,妖类的话,有堂的和亲的之分么?
带着一脑门的疑问,郁龄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中。
***
自从《狂侠》上映后,《狂侠》火了,《狂侠》的主演们也火了,郁龄搭上这辆顺风车,也跟着火起来。
元旦刚过,安茹手边就多了一堆剧本和节目邀请,她挑挑拣拣,挑出好的剧本放着,还有一些新年邀请。
恰逢郁龄回公司时,安茹对她说道:“很快就到春节了,有几个不错的电视台的春晚邀请,虽然比不上国家台的,不过去露个脸混个脸熟也好,我们公司今年得到几个名额,可以带些新人去露个脸。”
“不去!”郁龄毫不迟疑地拒绝了,“我要回去陪阿婆过年。”
今年的春节对于她来说,意义非凡。不仅她爸会回去过年,还有她妈,奚辞。
可以说,是她长这么大,最有意义的一次春节了——虽然这个组合挺怪的。
安茹被她噎了下,但也知道陪老人家过年比什么春晚确实重要多了,况且这还不是国家台的春晚邀请,确实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力。
“好吧,那我将名额给其他新人。”安茹说着,又丢给她几本剧本,“新的一年到了,新年新气象,一样要努力!这是我觉得比较好的剧本,你看看有什么想演的。”
郁龄哦了一声,将它塞到了包里。
安茹眉头跳了跳,忍下了。
“安姨你们呢?今年回老家过年么?”郁龄问道。
聂雍和的养父母现在年岁已高,他们当了一辈子的农民,就算儿子发达了,可以接他们到城里居住,但仍是喜欢住在乡下老家,毕竟大半的儿女都在乡下安居。所以每年聂雍和和安茹只有工作不忙,都侍回去陪他们过年。
“当然回了,上个月我就和雍和商量好了,等月底时,我们就回去。”安茹说道。
郁龄听到这里,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