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哀细细摸了一阵,"乔伯父,这墙上本来有什么
东西,被一斧头劈去了吧?"
乔盘石一怔,"何公子心细如发,这墙上本有个木雕龙头,你看......你摸这墙是木墙,墙上雕有九
龙,这个龙头是浮出来的。"
"好木头,如此纹路,当是长白冷杉。"何太哀一笑,手指慢慢离开了那被断头的龙雕,"乔伯父,这
屋里没有夫人的鬼魂,我想......乔伯父如果当真想为紫芝鸣冤为闺女做主,你当去长汀县衙击鼓。"
"何公子此话从何说起?"乔盘石变色,"秀秀已然疯了,难道你还要她抵命不成?她一个弱女子中邪
发疯本已可怜,我已死了一个女婿,难道你还要逼死我女儿不成?"
"紫芝不是被秀秀砍死的。"何太哀慢慢的说,"长汀县衙此时有我一个朋友,他的名字也许你曾听过
,他姓石,单名一个犀字。"
乔盘石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苍白,"石青天......"
何太哀依然笑得很平静温和,"嗯,福建一路转运副使石犀石大人。"
长汀县衙。
石犀已经在这里等了五天了。
这几天一直在下雨,说实话他的心情并不太好--他本在自己衙门里喂鸟,他很喜欢养鸟,更喜欢养
猫养狗只可惜他平日根本没空,前几天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兴冲冲到集市买了只鹧鸪放在院子里养了起来
,却收到何太哀的信要他去长汀。
认识何太哀是他最大的不幸--石犀已经深深认识到这一点。在认识石犀之前何太哀最大的兴趣是读
书,他弄了一屋子的书找了个皓首穷经的老儒念书给他听,每日就那么关起门来自得其乐,天塌下来他
也不在乎--结果认识他石犀之后何太哀突然对办案感起兴趣来了,也不就是几个月前凑巧让他帮忙破了
个杀人案,结果引起了那家伙的兴趣,哪里有古怪案子往哪里跑,把家里那老儒丢在他县衙成天追着他
要银子,真是莫名其妙。眼睛看不见也不安分守己,整天的到处乱跑!哪天给剪径的山大王给砍了不要
说他石犀治下不安,是他何太哀不知死活。
"咚--咚--咚--"长汀县衙外的大鼓突然响了起来,石犀精神一振,有案子总比打瞌睡好,"有人击鼓
。"
长汀知县点头哈腰的说,"是是是,石大人明察、有人击鼓、有人击鼓。"转身他中气十足的对衙役
们囔囔,"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闹事的就升堂。"
"是。"
"石大人请。"
"你也请。"石犀无聊的看了长汀知县一眼,"你干嘛对着本官发抖?"
"石大人明察、下官不敢发抖、不敢发抖。"长汀知县颤巍巍的强笑,两条腿打战,石犀办案之名远
扬,他这小地方的知县一听到"福建路转运副使"七字就已经吓得魂不守舍了。
胆小如鼠!石犀无聊的往大堂去,想当初和何太哀那小子初遇,听闻"福建路转运副使"七字那小子
开口第一句话是--啊,十七路转运司中最穷的三路之一。气得石犀差点没拔刀砍了这口无遮拦的可恶小
子,想想也是两年前的事了,认识姓何的怪小子算算时间一转眼也已经两年了。
"升堂--"长汀县衙年来大概很少升堂,衙役高矮不齐神情迷惑也就算了,石犀眼珠子溜溜的看着那
些穿着闲杂衣裳外面再套着衙役衣着的衙役们,最稀奇的一个可能匆匆忙忙给哪个地主儿打零工去了刚
回来,居然光着两大脚丫两腿子泥也相貌威严的站在堂上。他自个不笑石犀倒不好意思就笑出来,只得
眼珠子一溜一溜的偷看他。
这贼眉鼠眼的瘦小官儿就是人说南蛮青天石犀?乔盘石击鼓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石犀偷眼看着衙
役那双泥脚的模样,只见这位石青天年纪不大,莫约三十出头,个子不高、身材瘦弱肤色黝黑,眼睛细
细胡子两撇,十足十像个街上闲逛吃闲饭的混混,若不是长汀知县战战兢兢陪坐发抖,乔盘石说不定要
质疑这究竟是哪里来冒充石大人的小人了。"石大人明察......"他跪了下来双手呈上一份状纸,开始讲
述七日之前乔府发生的血案,最后说到,"何公子说家婿并非我女儿所杀,因此请老爷明察,抓住凶手还
我女儿一个清白。"
"何太哀说你女婿不是女儿杀的就不是女儿杀的?"石犀惊堂木一拍,"来人啊,带何太哀!"
何太哀本就在县衙门口--他陪了乔盘石来击鼓,乔盘石进去了他就坐路边的面摊子喝面汤,模样很
是自在。
"堂下何人?"石犀瞪眼看着刚刚喝完面汤手持一块软帕正在擦嘴的何太哀--石老爷早晨却只喝了一
碗清粥,嗅到何太哀身上面汤的香气肚子却饿了起来。
"何太哀。"何太哀姿态优雅的把喝过面汤的痕迹擦拭整齐,就似他根本不认识石犀一般。
石犀只得越发恶狠狠的瞪着他--反正他又看不见,"你因何说邹紫芝不是乔秀秀所杀?有何凭证?"
"乔秀秀本来不可能杀邹紫芝。"何太哀回答,"明眼人看一眼就知、就连我这个瞎子都知道,用斧头
能够杀人,但要将人拦腰截断非要数百斤力气。斧头刃小,要将人劈断短短几声惊叫之间决计办不到。
何况石大人若是派人仔细验看,那新房之内的斧痕真实之处只有九龙木雕一处,其余痕迹并非斧痕,而
是更加锋利的利器所劈。""新郎若不是新娘所杀,难道是被鬼所杀、新娘因此发疯不成?"石犀坐在
堂上翻白眼,他知道何太哀必有所见,只是看不惯他这神气的德性。
"新郎究竟是何人所杀我且按下不说,石大人且看这个。"何太哀翻出袖中收藏多时的团扇,"这扇上
绣线尚有针线盒内腊石气味,可见绣成不久,新婚之人何以绣悲情画扇,这诗中另一只燕子究竟指谁?
石大人难道没有任何怀疑?"
石犀眨眨眼睛,"既然何太哀你如此说,本官姑且收了这个案子。乔盘石,明日本官就上乔府查案,
本官未到之前你那新房内的一切都给本官收好了。"他惊堂木一拍,"退堂!"
乔盘石没有惊异何太哀所说的两点毫不出奇的理由,他看着何太哀手中的团扇,眼神充满了怀疑困
惑之色。
三、血污幽魂归不得
退堂下来,何太哀笔直从堂下悠悠走上了堂上。他对县衙大堂的摆设似乎很是熟悉,但石犀咬牙切齿的
知道他只不过几个月前走过一次而已。
乔盘石已经走了。
"小子,你知道凶手是谁对不对?"石犀径直了开口问,"假惺惺文绉绉骗谁?这乔家老爷看起来就一
副有钱模样,莫非你看上了他的二女儿?小心啊小心,我说年轻人啊,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疯子家的女
人不能摸......"
"我看上他家二女儿?"何太哀嗤的一声笑,"我再大胆子也不敢和杀人分尸的凶手同一间房。"
"凶手?"石犀猛然怔住,"乔菱菱是凶手?怎么可能......她比她姐姐还小,你即说秀秀不可能将邹
紫芝拦腰劈断,乔菱菱不在新房之内她又不是女妖怎么可能?"
"应该说她是凶手之一。"何太哀微微一笑,"你看见乔家老爷的模样了,如何?"
"什么如何?"石犀瞪眼,"长着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个耳朵,和本官差不多。"
"我看不见得吧?"何太哀微笑,"他的个子比你高多了,四十五岁还不算老,听声音年轻时当是个英
俊人物。"
"算是吧,本官对男人没有兴趣。"石犀懒懒的说。
"那好,我们不说乔盘石。"何太哀一笑,"我们说紫芝,其实这个人我并不太熟,几年前做过绸缎买
卖认识的,人很老实、是那种稍微有些恩惠就会感恩图报的人。"
"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本官没有兴趣听你拐弯抹角。"石犀的白眼继续。
"他不是被人用斧头劈死的。"何太哀一字一字的说,"他是被钢丝猛力拦腰拉扯一勒而死的--
所以尸体才会断得那么奇怪恐怖,他是给新房里的机关给害死的!"
此言一出石犀微微一震,"如此说来刚才的乔家老爷也有一分了?要在新房内设机关,他不可能不知
情。"
"所以我说菱菱是凶手之一。"何太哀慢慢的说,"我有些事还弄不清楚,但是大概发生了些什么已经
可以猜测,我不妨猜测与你听,如果你觉得有理也不妨依此收集证据,要是找不到证据便是我自作聪明
猜错了。"
"不要废话了,说!"石犀的官架子一向很足,但是却往往显不出什么威严却是一脸的流气。
"我猜......事情是这样的。邹紫芝是一个绸缎商人,他不是和乔秀秀相爱,他留在乔家的理由和我
一样,是为了渡河。"何太哀说,"因为渡船搁浅所以在乔家留住了几天,就在这几天之内他不幸发现了
乔家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让乔家全家动了杀机。乔盘石假意要把女儿嫁他,邹紫芝也许心肠软容
易受人煽动,也许乔老爷只是请他顶替新郎帮个忙,反正他就那么糊里糊涂的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