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九一时没做声,擦好手,递回毛巾后才缓缓说,“智者,静观其变,谋者,厚积薄发,事不在快,而在时。”
时,时机也。严九对莫北这个手下,是亦兄亦弟,倾囊相授。
莫北垂手,“知道了,九哥,我会注意那边的动静的。”
“恩。”严九点头,提起了饭煲就准备往外走。
莫北出声提醒:“九哥,今天是0号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个日子是与众不同的,大多数人是自己生日,情侣间多是各种纪念日,严九也有,每个月的0号。
严九应了一声,这个月忙着照顾路透,差点把那边都忘了。
他把手里的东西交到莫北手里,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按下视频申请,数据接通的圈圈转了没几下,就接通了,“oh,I’vebeenwaitingforyouforalongtime.”
屏幕里,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出现了,接着,朝严九就是一个飞吻。
、选择题...
路透摸着肚子,在病床上辗转反侧。
今天她竟然没有把东西吐了。
味道依旧吃的那么难以恭维,而心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是公子更像混混的于业说:老大从小可没进过厨房啊,啧啧,嫂子这福气……
撇嘴,想要你拿去!
惜字如金的陶兵轻飘飘的说了俩字:待遇……
路透这个恨啊,智商低不是她的错,实在是这人说话太简约了,直接把她的智商从正向两百加简约到负向二十五减。
想了好久,她才想明白,原来陶兵说的是“这待遇!”
明明是个感叹句,拿怨妇的口气说出来,鬼才理解的了!
而狐狸似的赵毅,更是连话都没说,直接甩给她个眼神,真意味深长。
路透咬着牙,揉肚子,希望依靠脑力劳动来带动下胃部的体力劳动,以寻求食物的快速流体化。
严九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个脸被散下的头发遮去大半的女孩儿,脚裹着被子满床打滚,而一只手还在不停揉着肚子。
“又再找球啊!”严九笑。
每个人的童年里,都带着某种印记,这种印记的直接表现之一,就是被小朋友起的绰号。路透,也有。她的绰号,很难和现在的她联系到一起。
球球。
路透一激灵,停止了滚动运动,转坐起身来。
“来了……”路透抱腿看着严九,对刚刚他说的话颇感尴尬,球球是她永远的痛,小时候长的圆不怪她……吧。
故意背过身子,忽略掉路透脸上的潮红,严九打开保温壶,“今天煮的是鲑鱼……”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觉得自己手肘一沉,转身看去,竟是路透,抓着自己……
!
严九的脸,是典型的万年不变冰山脸,所以,路透并没注意到他脸上那未及一秒的松动。
“怎么?”严九放下手里的东西,看着胳臂上的手,多久没这么近了,近到肌肤相亲。
路透的温度,来的快,去的也快。手,很快就收回去了。
严九脸上又是一变。
“有事?”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路透,居高临下。
路透咽下口气,努力的平静了下心跳,开口,“阿九,以后你就别来给我送饭了,毕竟……”她顿了顿,偷偷抬眼看了下严九,又马上低了下去,“毕竟,我男朋友是汪简……”
说完这话,路透突然卸下个大包袱,之前的一年,她不愿说,一个月前,她不敢说,就在刚刚,她总算是说出来了,如释重负。
之前常听路南说,女人往往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才会脸红心跳,说话结巴,现在,路透满足了以上多有条件,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是喜欢严九的。
她把这一切反应归结与两个字——紧张。
是的,紧张,就像她现在就是在紧张的等待着严九的反应一样,不知会不会又是雷霆一场,毕竟他来送饭,是好意。
“好,先吃饭。”
“不用了。”路透已经不敢看他。
“先吃饭。”严九不看她,只是低头摆着碗筷。
“我、吃过了……”路透别开眼,长痛不如短痛,他的感受,她明白,因为她也曾经历,长痛。
跨啦一声,严九把碗朝桌上重重一放,“我说,吃、饭!”
他就那么直直看着路透,盯得她即使不去看,头皮也是直发麻,“汪简今天送过饭来,虽然没有你做的好吃,我却吃得很心安,”被子不知什么时候从脚边被当做防护罩揪在路透手里,正皱成百褶状纠结,她努力了后继续说,“严九,以前我没和你说过,每次和你站在一起,我的心都矛盾的好难受,你是挽救爸爸企业的恩人,但你也是囚禁我一年的……”
仇人俩字,路透最终没说出来。太过沉重,难于启齿。
“不过还是谢谢你……”路透说到这,突然一股冲力铿的迎面撞来。
医院的床的金属铁质的,很硬,路透的头敲到床头边缘,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耳边严九的声音也时段时序,她只听到了这么几句。
他说,你谢我什么,谢我最后那次还是放了你,还是谢我这次蠢巴巴的担心你挨饿遭罪,给你送饭,告诉你,不必!
伴随着那个决绝的不必,压在身上的重力消失了,等路透眼前的黑渐渐消散殆尽时,她发现,严九消失了。
桌上,那碗羹还冒着热气。
把一切断绝也好,只不过,心里,为什么这么痛呢?路透摸着心口苦笑。
汪简今天并没有上楼,赵毅说的好,女人的心只能蚕食,决不能企图一口吃个胖子,他和她之间,无论哪一方,都需要空间。
他坐在楼下车里,深秋入冬,风刺啦啦的沿着微微开启的窗缝跑进来,力道小却狠的打在汪简脸上,他不疼,这点疼与每天看着严九拎着保温杯上去再下来的那种感觉比起来,根本是小巫见大巫,和虱子挠痒痒似的。
但今天,怎么有些不同?
严九上去没多久,就面色不善的下楼来,而保温杯,也不见了。
汪简心里一动,难道……当他兴冲冲跑上楼,看到路透呆呆的抱腿坐在床上,而一旁桌上,那碗没动过的羹热气早就没了,心情真的很难言喻。
窗外,明明漆黑一片,而汪简的内心,阳光灿烂。“宝宝……”
“汪简,你以后真的不能欺负我了……因为,我已经断绝了一切后路……”
当女人决定放弃一切备胎时,就代表她打算跟现下的车轮一跑到底。
“好,我要欺负你,你就咬我。”“咬你?”
“对,咬我,像现在这样……”
桌上的羹,彻底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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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透出院这天,周小鱼带来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
学校宿舍出事了,由于年久失修,女生宿舍里有一间的墙裂了一道缝子,掉下来的墙渣砸到了一个人。
“王环啊!你不记得啦!”周小鱼边帮路透整理行李,边说,汪简则被她狐假虎威的打发的楼下买东西去了,“就是大一里特别嚣张的那个,仗着自己好看,声音甜,就妄想霸占学校麦克风一姐的位置,我看啊,简直就是空想加妄想综合症。”
小鱼擦了把汗,“我说,亲爱的,就算咱市电力再充足吧,也不至于医院空调开这么高啊,看把我热的。”说着话,周小鱼就要把开衫的拉链拉开,却被路透一把阻止了。
路透摇摇头,“温度是汪简嘱咐医院调的,我说他也不听,这在温室里呆了一个月,出去我不感冒才怪了呢。”她边说,边伸出手,把周小鱼的衣服拉拉好,又拿纸巾在她额头擦了擦,“你可别被我连累了,不然于业还指不定怎么和我兴师问罪呢!”
路透哂笑,周小鱼则脸红,“哎呀学姐,不带你这么捉弄人的。”
所谓奸情的发生,只有是在特定的环境下,给两个人一点推动的助力,就很容易开花结果。
在周小鱼和于业的这场奸情里,路透无疑就是这个助力,而病房则就是培养奸情的温室。
被取笑了人,总是会不甘示弱的寻找新的突破点,力图取笑回去,而周小鱼的突破点就异常好找,现成就有一个。
汪简正走进门。
周小鱼看看他,再转向路透,“学姐,再一星期,学校宿舍就要全体搬迁了,听说新宿舍建成,要一年多,这之前,学生都被安排另行住宿,到时候,你是去住那‘临时帐篷’呢,还是姐夫那里呢?”
偷瞄的艺术,就在于那挠痒痒的眼神,在人身上一遍一遍刮过,让你想抓,却什么也抓不到。很不舒服的感觉,而路透正在遭遇这种不舒服,施与方正是周小鱼,只不过这个施与方没想到,她的行为随之而来的还带来某个副作用。
汪简药物过敏似的,全身正以星星燎原的速度被染成水煮蟹的颜色。
路透、周小鱼、汪简三人,一时都没说话。
汪简大少爷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知道了世界上还有害羞这个词。“咳咳……”气氛酝酿的差不多,囧也出的差不多了,他咳嗽一声,把别开的脸正了过来。
路透看着他,以为是生气了,忙替小鱼开脱,“她开玩笑的。”
女人追求男人,赢在攻于心计,男人攻下女人,更多的是毫无瑕疵的那种真诚,路透被汪大少彻底攻下了。
汪大少说:咳咳,要不,你去我那住吧……
如果镜头的对比度和色彩可以调低五格,那路透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把这话当做一个追求者合理范围内的耍流氓或者是某种暗示,可当他那烧着了的脸色再无法忽视时,路透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