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透低头一看,是他的手机,nokia00,严九的第一部手机。
初中毕业那年,路透一直记得,那年,诺基亚刚刚进驻中国,严九靠着他打工卖劳力赚回来的第一笔钱买的,路透陪他买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资产已经不能用翻翻来形容的人,居然还保留着这部手机。
路透摩挲着外壳上的裂痕,也不知道到底修补过多少次。
女人智商低的时候,情商也会配套降低几个百分点。就在路透神游太虚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同一个吃了春yao的男人共处一室。
路透怕严九,潜意识里却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一直都知道。
“嗯……”严九揪着头发又是一阵轻哼,路透看去,吓了一大跳,这是多强的药,能把他折磨成这样。“阿九,你要我打给谁……”路透为自己刚刚的走神暗自愧疚,忙问,边说话还边拿起酒精棉想去擦他额头。
血实在太多了,渗人,眨眼,红红的一大片,刺的路透心一紧。
“莫北……”严九打开路透的手,不让她碰自己。
路透看着,眼睛涩涩的发酸,时间紧迫,她忍着泪,打开了通话簿。
用过老式电话的人可能知道,和现在普及的智能机不一样,老版手机的操作模式同现在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路透拿着那古董,琢磨了半天,还是没鼓捣明白,又是一阵懊恼,不禁赌气的咕哝一句,“就会和我作对……”
严九的手,就是在这时伸到她面前拿过手机的,皮肤交擦的瞬间,路透像把手伸进了快要烧开的热水里面似的,虽然不是最烫,却也充满了灼人的危险,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缩手。
男人的控制力,说不强,那是相当薄弱,稍微引诱,就会上钩;但若是说强,那十头牛拉着他,也未必能让他动的了半步。
严九就属于后者。
身中春yao的他,碰到路透身体时,会没反应吗?是个身体正常的男人,答案都是肯定的。
严九不例外,严九也例外。他抖着手指,按下通话键,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莫北的声音,“九哥,找个女人,把她忘了吧。”
气愤外加药力作用,严九青筋都绷得老大,“莫北!”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可他万没想到,事事顺着自己心愿的莫北,竟然把电话挂了。
路透伸着脖子,瞧严九脸越来越红,身体抖的也更加厉害,忙问,“莫北怎么说,他……”路透从来没觉得问一个问题是这么艰难的事情,她舌头在嘴巴里运动了好几回,最后还是不得不逼着自己开口,“他,会给你找人来吗?”
路透刻意回避了女人俩字,可能是归结于女性天生的敏感和妒意。
“恩,走……”严九知唔着,口齿已经有些不清了。
路透一脸迷惑,“你说什么?”
她看着严九猛的甩了甩头,对她一字一顿的说“你走,我、我这里不要紧……”
“真的不要紧吗?”如果说放心,那百分之百是假的,路透突然发现自己有些犯贱,对一个巴不得躲得远远的,以免让她想起7岁那段灰色回忆的人物,她竟会不放心。
“恩!”严九回答的很坚定,随后朝路透咧了咧嘴,笑容很勉强。
男人的笑有很多种,媚笑、谄笑,巴结的笑,虚伪的笑,真心的笑,假意的笑。严九的笑,大约算是发自真心的虚假笑容吧,虽然是强装出来的,但却最能打动人,特别是眼前这个人。
路透还失神在多久没看过严九笑这个问题里爬不出来的时候,严九已经把她拉起来,朝门外推去。
“快走吧……”
轻轻的说完这句话,严九就退回了屋里。路透看他背影,很无力的样子,担心却也无法。
房门在她面前渐行渐闭,没法子,她只得默不作声转身离开。
路透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就像当年,父亲去世,各家债主逼债,路氏眼看就要垮台时,严九站出来,提出拿她一年去做交换的条件。
由于少年时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路透对他是避之不及的,可为了父亲一生创立的产业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付诸东流,毁之一炬,路透当时就答应了。
貌似,那个时候,登上严九的房车时,她大义凛然的就像是要赴刑场的刘胡兰一样。
可就是那个把严九化身为自己所有污点代名词的路透,当她看到严九遭受药力控制,那失神的样子竟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情愫,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严九每次被他妈妈打成家门,都会跑来找路透。
怎么也是小时候许多年的朋友,还是去看看吧。
电梯已经下到原来那个楼层,路透走出去,这么想着,又重新在电梯门关闭前退了回去。
时间在等待的时候,总是过的异常缓慢,度日如年,路透甚至怀疑量度的沙漏是不是故障了,怎么电梯的字,走的那么慢呢?
她踮着脚,一下下,嘀嘀嘀的,总算等那红色的数字变到20的时候,门开了。路透松口气,大步朝那房间走去。
开始的半段路,她走的很快,可走到一半,路透又开始害怕,那女人来了怎么办?不会恨尴尬吗?这样想着,路透就停了,她朝远处房间看着,一咬牙,死就死吧,万一那女人没来呢?
事实上,这种假设的后果,对路透今后一年的生活带来了怎样的巨变,这巨变是好是坏,她怎么也没想到,也想不到……
短暂的停留过后,路透心一横,站到了那房间的门口。暗红色的门上,雕花典雅的发着乌色的光,蛊惑着路透慢慢伸手向门把手。
最后下定决心,不是为别的,因为房间里传出的声音把路透吓坏了。
比刚刚听到的那声更加巨大,还是连续的好几声。
她再没多想,拼尽全力向门撞去。
这时候的女人果然白痴,路透就没想到,门根本没锁,她这一撞的结果是,直接大马趴到了地上。
“嘶!”摔伤本不同,割伤就另当别论了,好在地上大片的碎玻璃离门口较远,只一块小的直接扎到路透手心。
真疼啊!现在却不是喊疼的时候,路透趴在地上,抬头看着严九,哑然!
怎么会这样?路透看到了什么,严九正抓着一块玻璃在割自己的胳膊!
“你在干什么!住手!”也顾不上疼,路透忙着跌撞爬起,过程中,又被碎玻璃在胳膊上划出几道。
“这、这不是莫北的药……药被换了……”
严九抬眼看路透时,眼白竟红的吓人。
路透见得事情毕竟是少,严九的话,她听的似懂非懂,云里雾里的,什么叫莫北……是莫北给你下药!怎么会,药怎么会被换……
这些信息在路透脑子里扭成一团,她整个头都被打成碗浆糊。
“先别说别的了,你怎么伤害自己呢,血这么个流法,是会死人的!”路透说着,眼睛就四下找着离开时的那个医疗箱。
很快,她就找到了,可怜巴巴躺地上的不就是。
“来,我先给你包扎!”路透那种酒精棉就去给严九擦,手刚刚把他胳膊抓住,腕子就被他另一只手抓住了。
“小透,我要死了!”严九很反常,语气活像是回到小时候,犯错被严妈骂后认错的样子。
路透抬头想瞪他一眼,却发现他眼神竟严肃的要她发慌。
“瞎说什么,祸害遗千年。”路透避开不去看他,“你不是还抓着我的把柄吗?没用呢就想死,是你的作风吗?”
严九手上的伤口比头还大,正汩汩的流着血。
他神色比之前似乎清醒了些,“什么把柄,你的秘密,我永远不会说出去……”他苦笑一声,有些无力,“这次不知被谁下了药,猛的厉害,如果不……”zuoai俩字他没说,脸就往一边偏去,男人的别扭。
“如果不做,还会死是怎么的,又不是拍武侠言情剧,那么狗血……”路透笑,难得的轻松。
看他的神气,应该是没事了。
“不会死,会傻……”路透心咯噔一下,继续听严九说。
“我刚刚就是放些血想祛除药力,可好像……无效……”伴随着呼吸的渐趋急促,路透知道,这次事情真的大条了。
“那,那怎么办?”路透彻底结巴了。
“要么有女人,要么成傻子……”这是严九那天最后的清醒。
路透站起身,倒退一步,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留下,还是,走……
丢下他,让他独自变成傻子?路透笑了,她在嘲笑自己的可笑,做人做到她这个地步,多失败啊!拼命想躲开一个人,却没出息的放不下,全心的想开始新生活,却总与过去扯不开、剪不断。
严九的脑子越来越混乱,等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正在脱衣服的路透……
“你、你干什么?”
“……救你……”
路透躺在酒店床上,把自己的这种行为归结为酒精过量后的神经错乱综合征。
房间里,空调的温度适宜,路透依然觉得冷,与其说是冷,不如说是囧。她想拉个被单过来盖,又觉得有些多余。
“你,决定了……”严九的脖子已经开始轻微抽动,路透看出他说这话是经过了多大的努力。
光明我所欲也,黑暗我所惧也,当距离的光明同咫尺熟悉的黑暗并存时,我选择了湮没黑暗之中,不为别的,只为遵从心意。
这是路透之后日记里写的一句话。
她没回答,只是用行动做出了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