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路追到,她们是今日到的上墉城?”
“我们一前一后,时间不会多过半个时辰。”沈温说道。
这么推算时间的话。她们两人到上墉城之时,他和江豫已是在客栈之中,而那时白怀水已经不在。
若非她们有一群早已经埋伏在上墉城的同伙。
胡离皱了眉。
“诶,”沈温用肩膀碰了一下胡离问道,“你身上真有半块地图?”
“有,但不知真假。”胡离应道。
沈温墙侧一靠,仰头叹道,“死路都是人自己去寻的,世上想不开啊。”
胡离倒没看出来这位温家的公子年纪轻轻还有这般觉悟。沈温抿了一口酒,笑道,“多喝口酒,比什么都好说。”
39异动
沈温手撑在窗边。小窗已经封死,他挑了下眉,袖中骤然抽出一把匕首,刀光一闪,那窗子上的木梭子便断了。
一声清响,窗子吱呀一声开了,窗外正是圆月高悬。
沈温这回算是满意了,手臂搭在外侧,“好好的上墉,活活成了座鬼城。有酒在,怕甚?”
风早已经停了,不远处传来异动。
胡离离窗子不远,与沈温对坐,刚好将方才窗外发生的都看了个真切。沈温满不在乎的仰了仰头,说道,“畏手畏脚,做不来什么好事。”
方才屋外的人,其中一人不正是黑马镖局的镖师石云。
而另外一人则是戴着一个面具,但瞧着身形应该是个成年男人。
沈温见胡离不再吭声,便没话找话说道,“方才是你的熟人?”
胡离站起身来,说道,“沈公子早些睡,胡离先行上楼去了。”
沈温颔首,盯着胡离的背影笑了笑。
廊灯在长廊的尽头,烛光摇曳,长廊空无一人,空空荡荡得有些可怖。胡离并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敲开了江豫的房间门。
江豫侧了身子,让出路来。
江豫关上门,说道,“没出去?”
“你都知道?”胡离突然觉得自己所有行动其实都被江豫捏在手心里。他瞒不瞒只是主观,而瞒不瞒得住看得是江豫的本事。这话说完,胡离也没想等江豫的回答,他择了一处坐下说道,“方才沈温在大堂喝酒。”
江豫微挑了眉,胡离继续说道,“沈家是追着那两人到上墉城的,并不是为上墉的宝藏而来,也对我身上的地图没有兴趣。”
“沈温说的,你信?”江豫问道。
“江大人心中比我更清楚,到底可信还是不可信。”
“学聪明了,”江豫轻笑了一声,“在京城我曾见过沈温一面,沈温向来此人说话只留一分,倒是可以相信。”
“而且黑马镖局与上墉城的牵扯怕不知是之前我们想的那么简单。”
“此话怎么讲。”江豫问道。
“不知江大人是否记得昨夜。我们只见了黑马镖局的三个镖师,而其中的石云却是没见到。方才我见到那镖师和一带着面具的神秘人正在客栈外说话。”
“我师叔也许并不在他们手里。”
江豫伸出右手,将手心摊开,手心中央躺着一纸团。
胡离接过,展开一看,便想直接冲过去把人砍个稀巴烂。
见字如见吾。
师叔有事,先行一步。摇光和破伞师叔拿走了。
莫寻勿念。
花孔雀此人确实在上墉城耐不住寂寞。胡离回想起今早清晨,白怀水转眼变卦就心觉愤慨。想来当时就已经打定了心思,打算趁人不在跑掉了。
胡离把纸团揣到了兜里,整理好情绪。
好歹心中的一块石头是搬走了。那群人手中并没有可以威胁他们的筹码。
胡离倒了一杯茶递给江豫,小声说道,“江大人今晚何不碰一碰运气?”
未时三刻,阴云遮住了圆月。
屋脊上立了一人,另一人刚刚落在青瓦之上。
胡离两人用布遮了脸,身上的行头也换掉了。这种事儿,胡离干得得心应手,在雁然城犹如家常便饭。他借着看戏的心思瞥了一眼,皇上身边正当红的江大人。
胡离本等着看笑话。
江豫却一脸的正经,丝毫没有觉得从锦衣卫变为毛贼有什么不对的。
两人站在屋脊上,胡离埋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取了一片瓦,屋里的光从缺处漏了出来。
江豫站着,只觉客栈门口有声响,有人左右张望了一番,抬脚往从客栈后绕了出去。江豫微微弯了腰,借着黑暗和屋脊半掩了自己。待到好一会儿,他才抬脚便追了过去。
屋内只是燃着蜡烛,却没有人。胡离将瓦片原位放好,飞身也追了过去。
已是未时,还在上墉城内晃悠的,不是鬼就是心中有鬼的。
客栈已经在巷子的尽头,而这巷子的左侧确实一片竹林。但与青龙寺后山的那一片比起来就小上许多,而且显得十分阴森。
两人放轻了脚步,离那人有十余步的距离。
两人借了一处土坡,胡离露出一双眼睛瞧了一眼。
“黑马镖局的人。”江豫说道,“应该在等人。”
四周太黑,只能瞧出一个轮廓,胡离复回身,小声说道,“石云手中有东西。方才被我和沈温撞见。似乎是急于交接,重新约定了时间便来碰头了。”
骤然,江豫抬手把胡离的肩膀往下压了压。
人来了。
那人从竹林深处现了身。他并不着急,走得很慢。
石云也是沉得住气的,当真等那人慢慢踱步到面前。
“没人跟来。”
那人应了一声,说道,“东西带到了吗?”
石云抬手,示意他瞧手中的匣子。
那人掂量了一下匣子,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扔到了石云的怀里,随后自言自语道,“上墉的人齐了。”
“既然你说人都已经齐了,何不与我们见上一面。”江豫朗声说罢,绣春刀两寸出鞘,在那两人面前现了身。
胡离站在江豫的右侧,长刀抱在怀中。
那人依旧戴着面具,冷声道,“上墉城夜里闹鬼,两位这么晚出来是想找死?”
“深夜出来当然是来抓鬼,这不是碰见了。”胡离讽刺道。
那人不怒反笑,“用不着拿话激我。不过也好,既然你们送上门来,省得我再去找你们两个。”
石云眼见形势不对,便择了一条路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那人抬起左手在空中微微一攥。石云双手捂住了脖子,下巴抬起。
这是什么邪门歪道的武功。胡离从未见过。
那人似乎觉得腻了,冷笑了两声,手紧紧一攥,骨节错位的声响在夜里蔓延开去,人已经断气倒在了地上。
“东西放在身上。交与不交也就只是死路一条。”那人说道。
胡离皱紧了眉,手中的长刀已经出鞘。
“你未免也太过狂妄了。”江豫说道。
江豫微偏了身,近了几步,将距离保持在有利于自己的位置。
方才石云离那人不过有三步的距离。
就算是真的鬼才能做到真正的隔空取物。
此人不过是内功深厚,又练了歪门邪道的东西,心狠手辣,只求一招致命。
胡离于江豫的身后。
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有出其不意才有胜算。
40有鬼
江豫的绣春刀挥出,俯身扫人下盘。胡离的长刀刺出,那人没有防备,狼狈后退了两步。江豫与胡离相视一眼,一持左一方持右,同时出刀同时收刀。
那人的速度极快,但两拳难敌四手,且两人与他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豫的刀尖挑上那人的腰眼,那人手掌贴合着力挡至身前,胡离刀朝他面门一劈,那人向后挪了半步。
三人静默的站成三角。
那人冷笑了一声,但笑声却是戛然而止。
胡离轻哼一声,那人脸上的面具应声碎成两半落在了地上。
真实面露被揭露,那人伸手微微点了点额角,“呵,被发现了。”
这熟悉的人正是当日死在客栈的那位冤大头。
客栈这位冤大头之死,众人皆见过。而后线索因此被扯到了城东的徐瞎子身上,而后徐瞎子身死。死因同冤大头一般,是阴阳谷密不外传的绝命散。
徐瞎子是镇守上墉城之人,定不会是与这位一同。
在局一开始就死掉的人,却为设局之人,谁会想到。
“徐瞎子可是死于绝命散?”胡离问道。
“青龙寺上那位说的不错。”那人大笑道。
“你是阴阳谷的人?”
“猜错了,”那人可惜的摇了摇头,随后用手掌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阴翳的眼睛道,“面也见了,还不来受死?”
那人这一次飞快的掠过来。两人飞身往后一跳。
竹林上方一张巨大的王落了下来,将人牢牢的罩住。
锦衣卫的天罗地网怕是早早就悄无声息的布下了,只等着江豫的一个眼色立马行事。
被罩住的人怒极,以手掌抵地,但也不敌锦衣卫分据四侧,一时间寻不到一处破绽。
江豫手抵着刀柄道,“算你命不好,怕要再死上一回。”
于求点了火折子,伏下身子,将人的脸照亮。江豫朝于求抵了个眼色,于求一脚便踩上了他的后背。
伸手便将人手中的东西捞出,转身递给江豫。
江豫抬抬手,“将人带走。”
那人被五花大绑,脸上青了一块,路过江豫和胡离之时大笑了两声。江豫忽地诶了一声,“于求,这夜太深别去叨扰客栈的小二,送到青龙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