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遂御剑冲出不舟山的一线峡,朝着更广阔的天地而去。
脚下是连绵不尽的雪峰,万顷乌云低低地伏在其上,沈遂破云而出,风声呼啸过耳,心中却觉得畅快无比。
沈遂问身旁的林淮竹,“冷么?”
林淮竹其实不觉得冷,但在沈遂望来那刻却点了点头。
沈遂从荷包拽出一件厚实的狐皮大氅,为林淮竹披在身上。
林淮竹被裹在一堆皮毛中,只露出一张俊美的脸,这模样着实有些好笑。
事实上沈遂也没忍住笑,“你怎么臃肿得跟一只熊似的?”
林淮竹扇动了一下眼睫,看起来纯良无害惹人喜爱。
沈遂笑着碰了碰他的嘴唇,他们额头贴着额头,呼吸交缠没有情-欲,只有相濡与沫的温情。
沈遂问,“现在还冷么?”
林淮竹说,“这样不冷了。”
这样挨着沈遂,被他关怀惦记,林淮竹才不觉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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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遂准备回无双城过冬,等开春天气回暖,林淮竹伤养好一些再回药王谷。
说来也怪,自从离开药王谷林淮竹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血也不咳了,吹到凉风也不会高烧,气色都好了许多。
沈遂心情跟着不错,他们也不着急赶路,一路向南走走停停。
遇到热闹的城池就会多待几日,游玩当地的名胜古迹,品尝特有的美食。
碰上沈遂喜欢的吃食,林淮竹就会想办法打听出它的做法,然后记下来。
不知不觉又走到凤梧城,林淮竹写菜谱的起点。
当时因为李袁修九十九岁生辰,全城的食肆都关了门,只有一家馄饨摊子开着。
见沈遂喜欢,林淮竹便买来了馄饨馅料的方子。
如今大半年过去了,凤梧城并没有因为李袁修的死有任何改变,仍旧繁华如初。
再次回到这里,勾起了沈遂不少回忆,尤其是那个姻缘庙。
据说这个姻缘庙很灵,每日来上香求签的少男少女不计其数。
当日那个卖香的老人还在,不过他早认不得沈遂跟林淮竹。
当初沈遂跟林淮竹易容成普通人,那个老人才敢上前问沈遂要不要买香。
如今沈遂以本来面貌示人,一看便知道是有修为的仙君,所以即便人停到他面前,老人也没说什么。
沈遂笑道:“给我两炷香。”
听到这话林淮竹跟老人一块看向沈遂,似乎都没预料他会有此番举动。
没想到这样俊的仙君都会来求姻缘,老人回神后忙递过来两根长香。
沈遂付了钱对林淮竹道:“走,进去瞧瞧。”
林淮竹自然不会反驳他,“好。”
如今青天白日,前来互赠信物的年轻男女较比晚上少了许多,多数都是心想事成来还愿的。
见沈遂朝签筒那儿走去,林淮竹问,“你要求签?”
沈遂回头笑着看他,“怎么,怕我这次再求到下下签?”
林淮竹走近沈遂,“你能求到多少个下下签,我便能求回多少上上签。”
沈遂笑了,他没再说话拿起一个签筒,摇晃数下然后抖出一支签。
跟上次一样签正面朝下,林淮竹俯身捡了起来。
看了一眼上面的签文,林淮竹抬眸跟沈遂对视,面上没有任何情绪。
沈遂静静看了他几息,开口问,“是什么?”
林淮竹转过签头。
沈遂看到红色的签头写着‘上上’二字,唇慢慢扬了起来。
林淮竹心情似乎也很好,那双漆黑都比以往明亮许多。
今日难得的好天色,骄阳如流金般洒落,在这熏人的春光中沈遂说,“你看,上苍也同意我们在一起。怀怀,我们成婚罢。”
夹裹着梅香的清风掠过,树影摇动,林淮竹的心亦跟着摇曳。
他执起沈遂的手握在掌心,“即便上苍不同意,我也是要跟你在一起的。”
沈遂扬眉,“我这么说就是给它个面子而已。”
今日要是抽中下下签,那沈遂就会换另一番说辞,我命由我不由天。
林淮竹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抱住沈遂说,“好。”
他们的姿势太过亲昵,不少人纷纷朝这边看来,沈遂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牵着林淮竹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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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双城的冬日并不凛冽酷寒,而是一种钻骨的湿冷。
一连下了两日淅沥的霪雨,天晴后骄阳破云而出,照在这片宁静悠然的水乡之地。
天好不容易放晴,街巷上的人都多了起来。
看着河岸两旁有许多挎着盛满鲜花的竹篮,腰上还系着红带当街发花的人,住在这里的百姓立刻知道今日有人成婚。
无双城是枕水之地,依水而建,靠水而生,世世代代都是如此,因此他们的风俗跟水少不了关系。
果然没多久一艘挂着红灯笼,系着红缎的画舫从桥下缓缓驶来。
舫头站着一个身着喜服,眉目分明,萧疏轩举的俊朗青年,他身后的珠帘之中则是盖着龙凤呈祥喜帕的新娘。
无双城有乘舟掷花送喜这个风俗,掷的花越多新人越有福气。
寻常人家会找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来桥边掷花,有钱的体面人家则会花钱雇人放花送喜糖,这样路人看见了也会送祝福。
这个习俗已经有千百年之久,无双城的人也极爱凑这个热闹。
看到画舫上的那对璧人,百姓们纷纷去领喜糖跟鲜花,等船划来后便笑着掷了过去。
这么一番下来,画舫上面到处都是花,河水也被映出一片春意,晚风吹来漾起漂亮的波纹。
等月上树梢,屋内燃起喜烛。
沈遂拿喜秤挑开了林淮竹的盖头。
看着眼前娥眉、凤眸、丹唇的‘新娘子’,沈遂弯唇将手中的一株山茶花别在林淮竹鬓上。
林淮竹抬手摸了摸那朵山茶花,双眸粼粼熠熠,笑得十分好看。
沈遂没忍住在他唇上碰了碰,然后转身去拿合卺酒,将其中一杯递给林淮竹。
等交杯喝完酒,成亲的仪式是完了,但这不是道侣间的结契。
沈遂拿刀割开自己的手指,待血盛满半杯后看向林淮竹。
林淮竹接过那柄刀。
结契需要写婚书,婚书并不是要单纯上告天地,下告仙门,而是将双方的命契一起,从此休戚与共心脉相连。
若是其中一方出事,另一方也会心神受损。
所以秦红筝不想他俩缔结,如今林淮竹修为全无,这事怎么看都是沈遂太吃亏。
婚书一般都是用灵力写,除此之外也可以用双方的血来写。
一张婚书,沈遂写‘情同道合’四字,林淮竹写‘生死与共’,然后再将其焚烧上告苍天。
等婚书焚完,沈遂捻了点灰烬涂抹在林淮竹额间,对方也沾了些点在他额间。
沈遂顿时感
觉眉心有些灼热,他看着林淮竹印堂跃出一抹红,而后慢慢消失,他眉间的灼热也跟着消失。
结契礼毕。
沈遂跟林淮竹如今既是人间的夫妻又是仙门中的道侣。
沈遂坏笑着故意道:“怀怀,你现在是我的妻了。”
屋内掌满了喜烛,落在林淮竹面上仿佛披了一层红色薄纱,他望着沈遂说,“我是。”
林淮竹将额头贴了过来,“哥哥。”
沈遂:“嗯?”
林淮竹还叫他,“哥哥。”
沈遂:“嗯。”
隔了好一会儿林淮竹才说,“我等这一日等很久了。”
看着他眸底盈动的浮光,沈遂喉头攒动了一下,“那下次我不会让你等。”
“嗯。”林淮竹吻上了沈遂。
红帐摇动,春色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