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过戌时,街上的人渐渐散去。
林淮竹站在空荡荡的街头,夜幕中那双眸深邃幽暗。
沈遂隔着暮色与林淮竹对视片刻,见他还不消气便走了过去。
“这个慕画容是九尾狐,他们九尾狐是无相的,人心中以什么为美,他便是什么模样,所以才会被叫天下第一美人。”
沈遂笑着问,“你猜我第一眼看见他,他长什么样子?”
林淮竹抿唇看着沈遂不言。
沈遂一身烈烈红袍,弯下的笑眼灿若星辰,“像你那日扮成女子的模样。”
他压低声音在林淮竹耳边道:“所以在我心中,你才是最美的。”
林淮竹并不好糊弄。
来之前沈遂不知慕画容是九尾狐,就算沈遂透过无相的九尾狐看到他,但那也不是他。
既然觉得他最美,为何不留在灵霄峰?
况且沈遂本就是冲着天下第一美人而来,只是恰巧这个美人是只没有皮囊,能看透人心的狐狸。
林淮竹心中的滔滔怒意没因沈遂这番话减少半分。
虽然‘看’不等于沈遂对这只狐狸上心,以他的性子可能就是来凑热闹,但林淮竹还是生气。
别说是来看,就算沈遂想想都不行,更别说他还跟这只狐狸待了大半宿。
林淮竹不想跟沈遂吵架,咽下已经滚到喉间的戾气。
他终究还是收回了剑,平和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林淮竹口吻平静,面色也不似方才那么冷,神色明显缓和下来。
沈遂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是不是真不在意了,回这话时也带了几分谨慎。
“你知道我好奇心重,这是第一次听到无皮相的狐狸,忍不住打听了几句。”
这是实话,沈遂对慕画容一族单纯就是好奇,没有其他想法。
林淮竹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他们一族还有其他特别之处么?”
沈遂总觉得这个话题不太妙,敷衍地回了几句。
林淮竹倒也不执着,执起沈遂的手说,“很晚了,先回客栈罢。”
见他不生气了,沈遂笑道:“好。”
沈遂任他牵着走出两条街,到岔口时林淮竹走的方向不对,沈遂开口,“我们不是住在这里。”
林淮竹是通过纸豆豆找到沈遂的下落,但他不知沈遂跟灵霄峰他们住什么客栈。
林淮竹说,“来时我看到一家客栈还算干净。”
沈遂不欲在这种小事上跟林淮竹再起纷争,他说干净那便住罢,又不是付不起房钱。
这家客栈的上房原本也住满了,不过今晚正巧有人退房,腾出了两间面朝西的屋子。
林淮竹订了一间,回房后换了一套干净的被褥。
看着他忙活,沈遂这才想起正经事。
“不对,这还不到四十九日,你怎么从灵霄峰下来了?”沈遂长眉紧蹙,“该不会是阵法出问题了?”
林淮竹动作微动,“是出了些问题,有几个守阵人感染了魔气。”
沈遂的心提了起来,“怎么会感染魔气,银术师兄没事罢?”
十二个守阵的人
除了林淮竹,沈遂就跟银术熟了,因此下意识问了问他的情况。
林淮竹淡淡道:“他感染了魔气。”
“师兄现在怎么样了?”沈遂露出担忧之色,不仅是为银术,还因为加固阵法不顺利。
他担心魔尊出世这段剧情避免不了,到时候凌道卿是不是还会死?
当初为了消灭这魔头仙门可是损失惨重,不只是凌道卿一条命。
林淮竹说,“有尊上在照顾。”
沈遂听到这话放心了。
简单梳洗一番,沈遂跟林淮竹便上了床。
没想到林淮竹开始找后账,又向沈遂问起他为什么这么晚才出来,跟慕画容谈了什么。
林淮竹没有半分质问,是以一种闲谈的口吻提及。
沈遂倒也没有瞒他,将跟慕画容交谈的内容说给林淮竹听,反正也没有什么不可告人,或暧昧之言。
听罢林淮竹没有再说话。
“还生气呢?”沈遂拉了拉林淮竹的手,“我对慕画容没那个想法,我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渣男。”
林淮竹眼尾垂下,看着沈遂牵过来的手,他慢慢回握住。
“只是担心你。”林淮竹低沉的嗓音与夜色融在一起,“你不在眼前,我总怕你会出事。”
沈遂顿时没话说了。
“今晚我说了不少气话,哥你不要生气,只是从魔瘴林出来,回去没在院中看见你,我……”
不等林淮竹说完,沈遂翻身抱住他,在脖颈胡乱啃了两下,“别茶了别茶了。”
沈遂抬眸看着身下的人,对方也静静回望着他。
明明知道林淮竹是故意这么说,但看他目含蒙蒙烟雨,一派温顺乖巧的模样,沈遂又觉得心尖痒痒。
在林淮竹吻过来的时候,沈遂张开口接纳了他。
勾着沈遂的唇舌细细亲吻一番,林淮竹放开他,说,“早些睡罢。”
沈遂看了他一眼,略微愕然。
他们分别一月,以往林淮竹这个时候可不会说这种话,更别说今日还发生这样的事。
不过沈遂只当林淮竹累了,并没有深想。
林淮竹又是守阵又是赶路的,估计此刻很是困乏,沈遂老实躺了回去。
不知过了多久,沈遂呼吸渐渐平稳。
黑暗中林淮竹睁开眼,目光落在沈遂的眉眼,看了片刻他起身下了床。
-
慕府。
一道霜白的剑光骤起,内湖荡起一帘又一帘潮水。
剑意蛮横如罡风过大岗,撼可拔动山河荡平峰峦,一个个清丽俊秀的少年少女被剑气吓得显出原形,支着蓬松的尾巴在府内乱窜。
慕画容也幻化回原形,身后有数条漂亮的白色长尾。
他利爪镶在青石板上,气息不稳,淡青色狐眸望着眼前气势凌人的俊朗青年,余光悄悄瞥向左右寻找逃跑路线。
万柄长剑遮天蔽日,剑锋齐齐对准慕画容。
林淮竹面色漠然,冷冷道:“你要再来找他,我就一条一条断了你的尾巴。”
慕画容还未见过这等妒夫,但到底是有些心虚。
他们九尾一族生性放荡,每年都会特定的发情,所
以慕画容弄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头,其实就是想寻人过度这个风流快活的日子。
今年他是相中了沈遂,奈何对方有心上人,根本没这个意思。
慕画容倒也不至于强迫他,只是觉得有趣,想诱惑诱惑他,看沈遂会不会抛弃心上人。
他们狐族不守凡世间的礼仪教条,对纲常看得也很淡,遵守合则来,不合便分。
慕画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只是他这个计划还没有施行,正主找过来了。
还是这样一个悍夫。
慕画容虽不能理解他们这种感情,但他知道自己的尾巴好看,少一条都不行。
看着林淮竹那张俊美的脸,慕画容勾了勾细长的唇角,幻化成沈遂的模样。
脸是那张脸,但气质却大有不同,身段也更为婀娜,既有女子的柔和又有男子的英气。
“何必这么凶。”慕画容舔着水光嫣红的唇,直勾勾看着林淮竹,“我跟他……”
不等慕画容说完,林淮竹眸色一冷,执剑挑开了慕画容那张脸皮。
慕画容心中一惊,好在他有众生诸般色相,少了一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真正惊骇的是林淮竹冷酷的手段,明明是他喜欢的一张脸,划起来竟然一点都不含糊。
林淮竹眸中凝着阴郁,“别再让我看见你用他的脸。”
慕画容不敢在林淮竹面前造次。
-
沈遂睡得正香的时候,有什么东西蹭了过来,还沿着他的耳廓在舔舐。
他睁开眼,意识还处在迷糊状态,火热的唇舌便勾了过来。
沈遂闷哼一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看着贴在他身上,满头珠翠,搽着口脂,额间画着梅花妆,一身红衣,作女子装扮的林淮竹,沈遂睡意立刻退下七分。
这是哪一出?
林淮竹在沈遂下颌吻了片刻,抬起头,眸光在月下华光潋滟,“哥,我好看么?”
他的声音刻意放低放缓,听起来婉约轻柔。
沈遂看着林淮竹隽长的眉与乌润的眼,喉头攒动,点了一下头。
“好看,你在眼里就是天下第一美。”
沈遂是诚心诚意的夸赞,但‘天下第一美’这个名头听到林淮竹耳中,却有别样的意味。
让他想起了慕画容,那只想要染指沈遂的狐狸精。
对方的手段他太清楚了,说些沈遂没有听闻过的见识,先勾得沈遂对他好奇,然后再以朋友的身份与沈遂相交。
等到熟悉之后,再时不时做出超乎朋友,但却很坦荡的行止。
待沈遂彻底适应之后,便会一步比一步亲密。
有些招数都是林淮竹玩剩下的,所以他知道那狐狸在打着什么主意。
沈遂是吃这套的,方才谈及那狐狸的时候,他话里话外就是觉得对方跟他性情相投,所以才能畅聊一个多时辰。
与沈遂性情相投的人太多了,银术、凌道卿、那只臭狐狸。
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小尾巴,秦长须,药王谷其他孩子,灵霄峰还有一个小童子。
林淮竹从沈遂的眉心一路吻下,心中似有一团火越烧越旺。
沈遂只看到他眼尾潮红,眸中蒙着霭霭昭昭的雾气,唇上薄亮红润,既色气又有那么几分扶风弱柳的羸弱之态。
沈遂心
底一片柔软,很是喜欢他这样。
埋首将林淮竹下颌那块软肉含住,喉咙溢出几声闷笑。
林淮竹情-欲昭然,抽掉沈遂的束发长带,利索地绑住他的双手。
沈遂:……
“哥。”林淮竹将沈遂堆叠的衣摆推上,双臂揽住他的腰。
心中有一个声音让他占有沈遂,囚禁沈遂,让他含着自己日日夜夜不分离。
沈遂被林淮竹吻着,人正迷糊时咔嚓一声,他的双脚被镣铐锁住。
虽然这不是林淮竹第一次这么干,但沈遂至今都不太习惯他这些小癖好。
不等他开口,林淮竹贴在他耳边又喊他,“哥。”
那声音温情缠绵。
在沈遂看不见的地方,林淮竹双目越发赤红,珠翠交映在他那张俊美的五官,丹唇外朗,神色却执拗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