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惜音:“不,阿昭,你不懂。爱有多深,妒有多深,我不是好女孩,我想你幸福,可是我无法忍受嫉妒的折磨,我不想在里面挣扎着,越来越怨恨,我怕我有一天会忍不住害死他,让你恨我。所以我不能跟你回去……而且我懦弱,我胆小,我害怕自己失控,受不住拷问,无法实行最后的步骤,在杀死东夏王后,我喝了很多很多醉仙草,多得无法再回去……”她喃喃自语,“是祈王命令我杀死东夏王,是祈王命令我杀死东夏王……”
“走,”叶昭将她拦腰抱起,不容置疑,大步往外走:“惜音,别放弃,总会有办法的。”
“来不及了,”柳惜音浅笑,“阿昭,这是我下的药,也是我选择的路。”
叶昭不理不睬,继续走。
柳惜音拉着她的衣襟,强撑着说,声音几乎听不见,哀求,“求求你,不要走,主帅不能走,你要替我复仇。”伤口的血流不止,她虚弱得经不起最轻微的颠簸,“留下来。”
叶昭不敢胡乱移动她,只好略微放慢了步伐。
两旁亲兵急道:“将军,不能走!”
“留下来,”柳惜音祈求,“主帅!不能走!”
“将军!”
“阿昭……”
一声声的高呼,一声声的哀求。
她是将军,统帅十万兵马的大将军,战场上,没有任性的余地,永远要冷静。
任凭心里是火烧般般的痛,任凭五脏六腑都是打结的痛。
她耗尽全部的意志,终于克制下悲痛得要发狂的冲动,为她停下了脚步。
“就这样,”柳惜音嘴角微微扬起,就好像儿时祈求她带自己去偷溜去湖边玩的那个小女孩,褪去算计心机,褪去狠毒色彩,脸上只有孩童般的纯洁,她平静道,“陪陪我,一会就好。”
叶昭深呼吸,终于从喉咙里憋出一个字:“好。”
亲兵们把守地牢,看风。
她紧紧抱着她,坐在地牢的石阶上,喃喃低语。
“阿昭,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女孩子可以读书,可以习武,可以做生意,可以做官,可以打仗,可以做所有男人能做的事?”
“会的,总有一天。”
“阿昭,你说会不会有一天,女孩子不再被关在宅子里,看着四面墙一面天,可以海阔天空任遨游?”
“会的,一定会的。”
“阿昭,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普通女孩也可以随意跳舞,不被歧视?”
“会的,你会是女孩子里最美的那个。”
“你能一眼认出我吗?”
“能。”
“阿昭,等到了那一天,你不要再做女人,来娶我好不好?”
“好,我娶你。”
“没有他?”
“没有。”
“阿昭,我好高兴。”
“……”
叶昭抱着瞳孔渐渐涣散的柳惜音,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污,温柔在耳边低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随着她的身体越渐冰冷,嘴角的笑意却越渐越浓,苍白的脸色浮起红晕,就好像晚春里,用尽全身气力灿烂怒放的桃花,美不胜收。
东风慢,留春春不住,刹那芳华,春逝去。
“阿昭,我看见爹娘了……”
幽暗地牢,她的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光彩。
然后,繁花落尽。
叶昭起身,解下袍子,轻轻将她掩住,然后合上那双世间最美丽的眼睛,握紧刀柄,踏着满地血污,转身离去,没有留恋,没有停顿,没有迟疑。
这条她耗尽一切铺好的大道,她必须坚定地走下去。
“惜音等等,待驱走虎狼,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放个虐点的音乐来助兴……
但考虑脑袋上的锅盖已经够厚了,还是不放了。
嗯,橘子很体贴善良的。
继续完结倒数。
终章
天空翻起鱼肚白,风卷黄沙,刮起旗帜,十万大军立于通阳城西门外,战鼓息,人静默。
伊诺皇子抢先登上墙头,举目远眺,旗帜下,是熟悉的银甲银盔,腰杆挺得笔直,手持八十八斤大刀,就好像一杆永不疲惫的枪插在马上,剑眉挑处,寒星闪过。
是她,就是她。
他忍不住笑了笑,雪白的牙,像饿狼的利齿,挥挥手,弓弩手上前,张弓搭箭,指向抬着巨木飞索准备攻城的士兵们。
“呸!真不将东夏放眼里吗?!”号令未下,众军未发,大皇子已带兵追上城墙,跟在后头眺望,抢着吩咐,“严防死守!看着婆娘还有什么手段!”然后警惕地看眼伊诺皇子,命令,“此战指挥者应是我。”
伊诺皇子的注意力被打断,听见他这番说话,怒极,按耐不住:“我此生最恨之事,便是有你这个蠢笨如猪的兄弟。”
大皇子拔刀:“狗杂种!你在说什么?!”
伊诺皇子喝道:“蠢货!都到这个时候了!看清楚,柳惜音是大秦的刺客,父王已死,几位部族首领因此昏迷不醒,你还要在大敌当前时起内讧?是不是要让敌军攻破城墙,致大军与死地方休?!”
“胡说八道!”大皇子坚持,“别忘了,她是祈王亲手送来的美人,你倒是说说,为何谋反的祈王要送大秦的刺客来东夏帮助皇帝?你真当全天下都是傻子不成?!若非你怂恿父皇,将祈王逼得狗急跳墙,事情何至于此?!”
伊诺皇子也想不明白为何祈王要送大秦刺客来,他一时语塞,久久后道:“或许他不知道此女与大秦有关。”
大皇子冷笑:“证据呢?”
退步就是放弃皇位,退步就是秋后算账的绝路。
明知是陷阱,放弃却是死路,他们谁也无法将皇位拱手相让。奈何大军压境,千万仇恨也要往后推,两人再对峙片刻,终于冷静下来,暂时联手,各自指挥部族,共同抗敌。
通阳城外,大军中。
初上战场,夏玉瑾的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快,肩上沉甸甸的盔甲,手里握着的长刀,耳边呼啸着的风,战火辉煌,少年时的梦不敢置信地实现了。骑着马的腿阵阵发酸,肩膀每寸肌肉都在累,脑袋无法思考,可他依旧在马上坐得笔直,学着用和叶昭般锐利的眼神,看着通阳城墙,脸上上仿佛久经沙场的老将般,毫无畏惧。
郑将军不断做出部署指示,扮装成赛玉郎用叶昭的声音发号施令,前锋部队开始佯攻。
所有人各司其职,都在等待着信号发出,叶昭冲到西门,就是汇合总攻之刻。
孤烟升起,信号发出。
通阳城内,杀声震天,粮草仓库火光冲天,伊诺皇子惊讶地回过头,心知又中了叶昭毒计,急命人回防,勘察敌情。
有东城守城士兵冒死逃脱,拼着最后气力报信,说叶昭将军与伪装的祈王使节勾搭,侵入东门,捣了自家的军需处。
大皇子没见过叶昭,不清楚她长相,有些诧异:“若叶昭在后方,前面的那个是谁?”
依附伊诺皇子的图巴趁机道:“祈王使节是假冒,叶柳儿听祈王使节之令行事,可见那贱妇就是大秦派来的刺客!”
跟随大皇子的诺尔凯将军大笑,“我就奇怪美人怎会做傻事?原来是有人假借祈王命令,将她骗了。”说一千,道一万,他们死都不认叶柳儿与大秦有关,“真是可怜的姑娘,被人骗做了箭靶子。”
图巴怒,命人继续拷问叶柳儿。
可惜诺尔凯将军唯恐夜长梦多,怕叶柳儿说出不应该说的话,早已暗派人手,在刑讯中下了狠手,只求让她速死。
大皇子恨她杀死父亲,又想起那些缠绵**的日子,佳人永别,阵阵痛心。为了男人的自尊,他情不自禁地说服自己相信诺尔凯将军的话,坚叶柳儿是被人蒙骗,方下狠手,最后还维护自己,忍受拷打也没吐露出对他有害的证词。于是,他将所有的恨统统记去伊诺皇子和祈王身上。若非这两个狗杂种,事情何至于此?
伊诺皇子没管兄长的小心思,他死死地盯着大军中的叶昭,道:“开城门,点兵,正面迎战。”
大皇子摇头:“背腹受敌,撤。”
伊诺皇子道:“前面的叶昭可能是假的,只要揭穿真面目,必军心动摇,可趁胜追击,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大皇子坚决和他对着干:“后面的叶昭难道就没有假冒的可能吗?不能再拿族人去冒险!”
“你爱撤,便撤!”伊诺皇子没理他,带着自己的将士们,披上盔甲,挺身迎战。
诺尔凯将军急问:“大皇子,我们怎办?”
“不可理喻!”大皇子又惊又怒,忽然冷笑起来,“趁乱让他死了岂非更好?我们点齐精锐部队,找人架上那些昏迷的部族首领,从南门撤!”
从东门到西门,比预计中的速度要慢,夏玉瑾久等叶昭未至,却见伊诺皇子出乎意料地打开城门,率东夏铁骑,气势汹汹,正面迎战。他心里紧紧悬起,握着的刀柄被汗湿透。脑子里不断盘旋着“怎么办”三个大字。
“敌军进攻,必须迎敌。”郑将军不容置疑道,“请主帅发令。”
可是,肩上是无法负荷的盔甲,□是骑不熟练的骏马,手上是一碰即断的假刀。
羸弱郡王如何能战?
若迎战,主帅假冒的真相被拆穿,该如何是好?
若不迎战,证明主帅胆怯,情形会更加恶劣。
时间无法拖延。
围绕着夏玉瑾的将军与亲卫们,陷入彻骨的恐慌,聪明人已经可以预见军心动摇,兵败如山倒的局面。
谁可力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