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还用得着爬墙?都是用轻功飞过去的。”
叶昭狠狠敲了她们一人一个爆栗,还想再教育,骨骰已气喘呼呼跑进门来,哀怨道:“将军……郡王爷受伤了,还很生气,让你过去。”
叶昭猛地站起,喝问:“是谁那么大的狗胆?”
骨骰吓得抖了下,结结巴巴道,“是黄金的狗胆,”他说了两句,觉得不妥,赶紧解释,“郡王爷见到墙壁里的黄金亮闪闪的,想去摸,结果黄金掉下来,砸伤他的脚,现在整个脚背都肿起来,躺在床上叫‘哎哟’呢。紧接着,出去办事的蟋蟀回来,说岫水粮商们死活不肯低价卖粮,郡王爷气得厉害,连把脉用的瓷枕都砸了,让将军快商议如何处置。”
秋华捂着脑袋上的大包,惊叹:“郡王爷真了不起,连受个伤都是用金子砸出来的!尊贵无比!”
秋水佩服:“厉害,举世罕见。”
骨骰自豪:“那还用说?!”
叶昭:“……”
她丢下三个蠢货,跑去卧室,见地上堆着许多黄金,医师正在给夏玉瑾正骨疗伤,夏玉瑾嚎得和杀猪般响亮,指着混账黄金痛骂不已。待媳妇进门,他瞬间降低音量,硬生生忍下痛出来的泪水,咬紧牙关,通身都是大无畏英雄气概,指关节捏得发白,“谈笑风生”道:“不过是小小砸伤,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死要面子活受罪。
谁也不敢拆穿他。
大夫没见过这般场景,憋笑憋得几乎内伤。
叶昭一本正经地安慰:“这点小伤对男人大丈夫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夏玉瑾又觉得她淡定得好郁闷。
好不容易等脚被药膏包裹好,他缓过气来,正色道:“外省粮价突飞猛涨,也不知是谁在大肆收购,难以凑齐赈灾需求,我们剩下的粮食,纵使千省万省,仅够岫水百姓十天食用。我想从岫水商人处调些粮食,可是那群狗奸商,无论怎么逼他们,都硬咬着牙关说仓库空虚,没粮出售,除非出高价,才能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调些进来。我气得手抖脚软,才一时失手。”
大家很给面子地点头。
秋华大叫:“去劈了那群狗奸商!看他们交不交粮!”
夏玉瑾摇头,脸上散发着仁慈的光辉:“太残忍了,我心地善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哪做得出强迫人的事?也不好让媳妇辛苦,到处杀人,传回去黄鼠狼肯定骂我没用。总归要他们心甘情愿把钱粮掏出来才好。”
听着他义正词严的自夸。
蟋蟀打了个寒颤,骨骰偷偷翻了个白眼。
叶昭提醒:“别白受伤了。”
“对!”夏玉瑾琢磨半晌,释然道,“去告诉各大商家和大户人家,就说我忧心江北断粮之事,三天没吃下饭,体弱无力,不慎受伤。让各户当家人都速速带重礼来探望,共商赈灾大计。”待侍从们跑出大门,他再次提高嗓子吩咐,“要重礼,别怠慢钦差哟——”
81.无耻混蛋
钦差受伤,开口要慰问品,就算是公开索贿,碍于南平郡王身份,谁也不好意思不送……
大户当家们心里都有点忐忑不安。
他们拿不准南平郡王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若说他不是好官,怎懂得乔装改扮来岫水赈灾,派遣手下逛青楼查案?
如说他是个好官,怎会除吃喝玩乐,收集土特产外,每天偷懒耍滑,什么正事都不愿干?
若说他脾气不好,怎会和乞丐流氓都能攀谈,看对眼还乱丢银子?
若说他脾气很好,怎会放任叶将军罔顾律法,随意腰斩章县令父子,发配所有女眷?
若说他嫉恶如仇,怎轻轻放过辅助章县令做恶的蒲师爷,还委以重任?
若说他善良仁慈,怎会用几近儿戏的恶毒方式处置罪行较轻的管家和狗腿?
他视金钱如粪土,他公然索贿,他风流好色,到处看美人,偶尔还调戏小媳妇,却不接受任何美人入门。他的存在就是个该死的矛盾!是天地间的废物!是乱七八糟!是难以预测!
当家们都擅长应付钦差,见招拆招,有得是化解手段,偏偏夏玉瑾是胡踹乱打的疯子,任凭你武功再高,也不能破解无招。
敌不动,我不动。
岫水所有大户人家都追随胡老太爷,静静等待南平郡王出招。
待他按捺不住宣召时,终于松了口气,纷纷提着礼物上门试探。
胡老太爷很有经验地摸着胡子:“以前有个姓卫的钦差,也是设宴召见各大盐商,然后席间给大家喝下催吐药物,以吐出来的污物来判断对方家是否还有余粮,你们可都记得?”
包盐商笑嘻嘻地拍着肚子:“放心,咱家那有钱粮?昨晚喝了稀粥,早上吃的是两个窝头。”
赵掌柜“唉声叹气”:“我家小妾都饿得瘦了圈,儿子哭着要吃肉,真是可怜。”
洪当家道:“现在正逢国难,我们不好太吝啬,一起勒紧裤腰带,再吃多几碗红薯叶,看看能不能给郡王爷凑个几百斤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大家连声称是。
万事俱备,确认夏玉瑾掘地三尺都找不出粮食后,放心出战。
当他们培养好忧国忧民的感情,眼眶挤出几点热泪,做足应战准备,红光满面地从县衙门鱼贯而入,准备见到南平郡王的瞬间,集体扑过去哭穷时,未料……
“断!”
“干!老子是你男人,也那么狠?!”
“棋场无夫妻。”
“哼,我还有后手。”
夏玉瑾穿着光鲜亮丽的锦缎华服,盘坐在席间,笑吟吟地和叶昭下棋。桌上放着碗汝窑官瓷,盛的是毛尖茶,香气远远闻着,便知是不是凡品。旁边站着位美貌侍婢,身上穿的是七里丝裙,头上带的是上百颗粉色珍珠串成的蝶戏牡丹簪,腰间白玉佩,腕缠七宝黄金圈,颗颗宝石晶莹透彻,都有拇指大小,璀璨夺目,价值不下万金,统统随意戴着。衬得他们送的宝石、黄金、珊瑚等物,黯然失色。
钦差怎么看都不像在吃苦,倒像是享福。
众人面面相窥,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来了?本王腿脚不好,不方便起身相迎,”夏玉瑾停下棋局,笑容亲切温和,就像三月春风,拂过每个人的心田,他让眉娘奉上香茶,客客气气道,“是皇上赏赐的君山毛尖,配上岫水特产的好泉水,味道比我在上京吃的还香了几分,大家尝尝。”
一杯下肚,口齿余香,果然好茶。
丫鬟们继续奉茶。
夏玉瑾叹息:“我自幼生活体弱,不学无术,在上京做了二十年纨绔,头次出远门,却是被派赈灾。路上看见灾民们面黄肌肉,肉也没得吃,糕点也没得吃,真是可怜。偏偏我从未办过要紧差事,没读过多少书,怎懂如何赈灾?手下的海主事见道路受阻,粮食运不进来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简直废物至极。本王逼于无奈,只好找你们这群有经验,有本事的能人,共同商讨赈灾大计,说不准人多势众,还能想出个好点子来。”
他虚心求教,半个字都没提粮食。
众人也不好主动哭穷,只好乱出主意。
“向户部求助。”
“道路受阻,可以向漠北购粮。”
“发公告,稳定民心,就说粮食已在路上,十日内运到,让大家心里有个指望,可以多拖延几天。”
“提高收粮价钱,说不准还有些散户家有余粮。”
……
夏玉瑾连声附和,夸奖不断,让海主事提笔将他们的提案一一记录。说得口渴,自有美人们奉茶,气氛融洽,就连正坐在旁边研究棋谱的叶昭,脸上表情也没往日严肃,看起来不太吓人。
夏玉瑾谈到兴起,瘸着腿站起来,慢悠悠走到胡老太爷面前,握着他的手:“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老太爷才智过人,实在让本王佩服,今晚可否留下来,多指点一二?”
“怎敢当?”胡老太爷急忙去扶。
夏玉瑾大喜,忙命人去通知他们家人。
香茶美人,相谈甚欢,时间如流沙,缓缓过去。
斜阳西落,有丫鬟来报:“郡王爷,是否用膳?”
大家喝了许多茶的肚子咕咕作响。
未料,夏玉瑾大义凛然地拂袖道:“狗奴才!也不知道看看时机!江北到处都没有粮食,百姓都在挨饿!稍微忧国忧民点的人怎吃得下饭?!本王要与岫水百姓同甘共苦!在想出好的赈灾方案前,把饭菜都撤下去!”
胡老爷子急道:“郡王爷,万万不可啊,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夏玉瑾决然:“我意已决。”
钱掌柜看向叶昭:“将军,你也劝劝郡王吧,他受不了。”
叶昭头也不抬道:“没事,我最有义气,定与夫君共进退!反正行军途中,饿个三天三夜也算不得什么,照样提刀砍人。”
眉娘立即跪下,磕头道:“婢妾无知,也懂悲天悯人,断学不得那些铁石心肠的混蛋,大鱼大肉看灾民受苦。愿与郡王爷一起为灾民祈福,直到想出办法为止。”
海主事拱手:“下官无能,下官绝食赎罪。”
其余丫鬟侍卫们也跪下高呼:“愿与郡王同甘共苦!”
大户人家的当家们看见这个不要命的阵势,张口结舌,虽猜到他的用意,却说不出半句要吃饭的话来。他们转念一想,南平郡王体弱,也饿不得多久,于是硬着头皮撑,继续喝茶谈天。
夏玉瑾兴致勃勃地聊了几句岫水美女真好看,忽然抱着肚子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胡老太爷大喜:“郡王爷还是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