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了,耳边静悄悄的。罗帐软衾,鼻息里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
在边城陋宿了半个月,回到了家中的这里,本来应该睡得很好。但是魏劭这个晚上,反而没法睡个好觉了。
让他气闷的是,和他相反,他边上的乔女却竟睡得很是宽坦。他在辗转反侧,她却早就已经入梦了。
魏劭在前半夜只勉强合了一下眼。也不知道身旁的人在睡梦里梦见了什么,好像踢了他一脚,把他给弄醒了。他醒过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已经不止一次地睁眼,看边上的人。
白天开始就堆积在心里的那股子莫名的憋闷之气,到了现在,还是始终没法消不下去。
他又闭目了片刻,想再睡,却是无用。实在是忍不住了,再一次睁开眼,转脸朝向她。见这个踢醒了的人,她倒好,还在舒舒坦坦地睡着,睡得很香的样子。
他二人睡觉向来都是各自一条被。每次睡时,她的被总压的很是紧实,把她自己紧紧地裹起来。
今晚也是如此。好像他会对她做什么一样。
他若真要做,这能阻挡?魏劭在心里冷哼了一下。
是不是他现在对她太好了!也不知道是否错觉,总觉得她现在在自己的面前,好像没了一开始的那种敬畏。
帐中此刻光线昏暗。但依然能看得到,她的身体现在蜷曲成了一团,裹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看得久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种安静无害的样子给影响了,慢慢地,魏劭好像又觉得自己原本郁躁的心情,似乎有些缓和了下来。甚至,再研究一会儿,他忽然发现,熟睡中的她,好似和白天的样子完全不同。实话说,白天她的样子,看着甚是惹他心厌。但此刻,熟睡之后,她看起来好像一只柔顺的,对人毫无戒防的猫咪。
摸上去,感觉应该是不错吧魏劭好像受了什么诱惑,鬼使神差一般,情不自禁竟试探地,慢慢地,朝这只猫咪伸过去了手。
就在他的手指快要碰到她的脸时,突然,顿住了。
他想起了那天晚上他从自己母亲那里回来后发生的事情。
简直是丢尽脸,奇耻大辱!
片刻前的那种舒缓心情一下烟消云散。
他慢慢地收回了手,盯着身畔被朦胧夜色勾勒出来的一团身影,方才消了的憋闷之气再次从心底冒了出来,而且变得愈发强烈了一他控制不住,脑海里浮现出那夜的情景。
虽然她是乔家的女儿,自己是根本不想碰她的。但她却也是祖母做主给他娶进了大门的女人。要是让祖母知道自己现在还没和她有过夫妻之实,一定会责备他的。
是的,祖母必定会狠狠责备!
也是巧了,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身边的这女子睡梦里也不知道梦到什么,又踢了他一下。魏劭忍着。接着,听到她的嘴里含了个汤圆似的,咕哝了一声,翻了个身,得寸进尺,竟然就朝他滚过来。
他便一动不动,冷眼,看着她最后滚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可是她自己送上来的魏劭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带了点恶意似的念头,实在控制不住,伸出了手。
说也是奇怪,小乔到了这里后,就一次也没再像从前在乔家时那样晚上睡觉做关于前世的可怕噩梦了。所以她睡得可香了。
晚上在搞清楚魏劭不高兴的原因后,她也就更加释然了。
罢了,他若真要一直生自己的气,她也没办法。能怎么样呢?反正,又不是她让祖母逼他来接自己的。
这个人说实话,也是有点好笑。不敢违抗命令,勉强照着去做了,又只对自己生闷气。
她最瞧不起了这样的人了。气死他,那也是活该,关她何事!
白天壁画题字真的很累。刚回来时,还胳膊肩膀酸,后来躺了下去,她就觉得酸痛已经蔓延到全身。眼皮很快就耷拉下来,睡了过去。
她睡的迷迷糊糊的,一开始还没什么,渐渐地,好像梦到春娘在给自己捏筋骨,一开始,她觉得还挺舒服,但是渐渐,人虽然没有醒来,在梦里,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这感觉太真实了,她在梦里都觉得这应该不只是个梦而已。她想睁开眼睛,可是起头实在睡的太死了,就跟只猪一样,眼皮被黏在了一起,一时就是睁不开,正难受着,感到身上一沉,仿佛有座山似的东西,压了下来。
小乔呼吸一顿,睡意终于彻底消失,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仿佛看到有张人脸就在自己的脸的上方,距离不过数寸,自己脸庞上也热乎乎的,就是那人的呼吸,大吃了一惊,张嘴惊叫出声,可是声音才刚刚起了个头,嘴巴就被那人给堵住了。
@当然了,是魏劭用自己的嘴去堵住她的嘴。
他可不想在这个当口,让她的惊声尖叫吵醒睡在隔壁耳房里的春娘或者别的哪个仆妇侍女。
他一堵住她的嘴,就觉得她的唇又香又软又暖,居然忍不住,亲了上去。
小乔这会儿已经彻底醒了过来,也意识到这人就是魏劭了。
她起初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脑子彻底蒙圈。只会张开嘴巴,整个人一动不动,就像只夏夜田里被手电筒的光给照住了的乔傻蛙。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摇头要躲开,大脑也再次发晕。
嫁到了魏家,小乔自然没准备抱块贞节牌坊过去。要怪就怪魏劭。新婚夜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剑指她鼻子,然后不和她同房。她就是想,也没那机会。
既然丈夫不愿和她行夫妻之道,她当然更不会巴巴地去贴靠,所以慢慢地,小乔也就习惯了两人各睡各的,井水不犯河水至于那个他误食了药的那个晚上,类似于保险条款里的不可抗力,当然是不作数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出去半个月,一回来,半夜三更,莫名其妙,突然就会发生这样的事。
小乔心里有点慌,还没准备好突然这么快就要来真的了。昏暗的夜色里,听着耳畔他变得异常的呼吸之声,脑海里忽然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了美女与野兽的童话。
人家童话里,男主虽然是只不折不扣的野兽,可对女主温柔又体贴。
自己好歹也算是个美女吧,魏劭却连只野兽都不如!
怎么办!
就在她心慌意乱手足无措之时,仿佛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在这四下俱寂的夜里,听起来分外清晰入耳。
“君侯!魏将军从石邑连夜赶到,说有紧急军情要汇报予君侯!”
一个声音在门外说道。
魏将军自然是魏梁了。
魏劭身影立刻凝固了。
小乔那么重地踹了他一脚,准头还那么好地踹了他的脸,虽说是无意,但毕竟,还是有点心虚,闻言松了口气,急忙催他:“魏将军半夜赶路而至,夫君快去看看,莫耽误正事!”
她的声音都有点发颤儿,整个人紧紧地绷着。
魏劭停了片刻,忽然一把撩开帐子,从床上跳了下去,很快地穿好衣裳,直接撇下小乔就开门走了。
小乔竖着耳朵,听到他与那个来传话的人低声说了两句什么话,脚步声很快就消失。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己摸了一下额头,已经汗湿透了。
魏梁已经养好了伤,数日前带着公孙羊的信,从石邑马不停蹄地赶到了渔阳,片刻前刚到,叫开了城门入城,见离天亮还有些时候,等不住了,直接就闯了过来。
魏劭在书房里接见了他。
魏梁向他单膝下跪行军礼,从怀里取出公孙羊的信,双手递过道:“实在是军情紧急,这才深更漏夜来叫起君侯,还请君侯恕罪!”
魏劭没说什么,接过他手里的信,展开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让魏梁起身。
魏梁起来说道:“据探报,并州陈翔已集结兵马十五万,预备往石邑而来。又将一个女儿许给徐州薛泰五子,除妆奁外,另送粮十万斛,金千两,指使薛泰攻打兖州,二人已立盟约。君侯娶兖州乔女,兖州若告急,必定会向君侯求兵。君侯发兵助力兖州,则石邑危急,恐怕难敌陈翔十五万人马。
若君侯力战石邑不救兖州,则兖州难保,君侯与乔家姻盟也形同虚设,更遭人非议。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此为陈翔的首尾不相顾之计。君侯如何应对?”
魏梁说完,望着魏劭,等着他开口。
魏劭再次扫了眼信,放到桌案之上,慢慢踱到床畔,推窗,朝着夜色凝神了片刻,转头道:“召人至衙署,一道议事。”
魏梁诺声,匆匆而去。
魏劭出了书房,命门外候着的下人传令备马,顺口又道:“再去夫人那里传句话,说我今夜大约不回了。"
那人应是,转身离去,才走了几步,又被叫住,急忙转身:“君侯有何吩咐?”
“不必去夫人那里了。"
魏劭说完,抬脚往大门方向,疾步而去,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