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3-16
这道梁子,我们和奶奶庙,或者说是和那些个老太太们,算是结下了。
不知谁家的公鸡高声啼叫,引得村里的公鸡们全部扯着嗓子打起了鸣,将我从睡梦中吵醒,我睁开眼睛,隔着窗户往外望去。窗外,夜色微明,冷风将院里几棵榆树上干枯的枝桠吹动,呼啦啦乱响,像是经受不住冷风的摧残,痛苦的呻吟哀嚎着。
拉动绑在床头的灯绳,灯亮了。伸手从椅子上拿起陈金的裤子,从兜里掏出烟和火柴,点了一支抽上。
眯着眼看了看床上,郭超微睁了下眼,嘟哝出几个听不清楚的字儿,大概是认为天还早着吧,又闭上了眼睛沉沉的睡去;刘宾和陈金俩人睡得很是香甜,轻微的打着鼾。唉,昨晚上我和陈金俩人本来是走到东渠边等刘宾的,那小子胆儿小,得把他送家里去。结果吧,郭超那小子也害怕不敢独自回家,和刘宾俩人做伴儿,赶上我和陈金俩胆儿大的,他们就着急忙慌的非要跟着去我家,我也不好说什么,还能咋地?四个人挤呗。
毕竟发生了如此诡异可怖的事情,我们心下里安省不下来,挤到床上钻在被窝里商量着该咋办,结果唠了大半宿,也没唠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还是陈金一句话:“去他娘的,该死鸟朝上,事情老子干了,爱咋咋地吧,睡觉。”
得,是这么个理儿,刘宾和郭超俩人心里再害怕,可也没招不是?所以也只能忐忑不安的睡下了。
俗话说千金难买黎明觉,可为什么他们三人就睡得这么香甜,睡得这么没心没肺,而我醒来后却睡不着了呢?我有些恼怒且嫉妒的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唉。
大概用福祸相依这个词来形容昨晚上发生的事情,是最恰当不过了吧?确立了和雅文的关系,还亲了嘴儿,按说这足以让我兴奋好一阵子了。可俩人亲热完之后,偏偏在庙门口就遇上了那么一档子事儿,这他娘的不是存心给咱添堵么?我越想心里是越着急,那火气蹭蹭的涨,俩胳膊甩在被窝外面也不觉得冷了,狠命的抽着烟,屋子里被我弄得乌烟瘴气、云山雾罩。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还有转圜的余地么?
很明显,不可能再达成胡老四那所谓的什么和平谈判了。奶奶的,不管它奶奶庙里是个什么东西,无论它又想如何坑害我们、要求何种条件,胡老四可以妥协,可以服软,而我们不能,因为陈金那狗脾气绝对不会妥协,所以我也不能,这是面子问题。
可我们又该如何对付那看不见摸不着的邪物呢?胡老四是这方面的专家,这老小子都他娘的不敢跟邪物硬碰硬,还指望着好言好语的谈判,我们这帮年轻小伙子能怎样?那家传之宝《异地书》的残本里就只有丁点儿介绍邪物的字眼儿语句,也没说怎么去干掉邪物,还是不行啊。
一支烟很快抽完,我又接上了一支,继续吞云吐雾,皱眉思考着。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我们对那庙里的邪物根本就不了解,若非这几日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这个该死的庙宇是从何而来?为何而建?难道真就是邪物迫害村民,然后借此要挟村民为其建庙?供奉它?可问题是,这邪物那么大本事,要供奉干啥?换作是咱们来想的话,神功在手,天下我有,又何必来这个破旧的农村享受些微薄的供奉呢?难不成,这些邪物,亦是极要面子的物事,寻求供奉,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么?
《异地书》里写着,邪孽异物寻求人的信仰和供奉,通俗说就是人的精气神儿,得以长久存在,这应该是正确的答案。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庙里供奉的牌位怎么就那么的冠冕堂皇?难不成这也算是婊子立牌坊?而且,这庙里供奉的牌位竟然还换名呢,奶奶庙就奶奶庙吧,现在非改成什么玄母娘娘,我读过《西游记》,看过《封神榜》,奶奶的还就是没听过什么玄母娘娘这位大神的名号。如果单单是这一例也就算了,我家巷子口那个老爷爷庙,现在也改名了,说是啥玄武大帝,四神兽的名号都出来了,感情里面供奉的就是头畜生。扯淡不是?原先里面的牌位明明是人家周公啊,就是古时候会解梦的那个神棍。
全乱套了!
所以说咱根本就毫不知晓敌人的底细,更别说战胜人家了。
即使如此,我倒也不至于太过悲观,毫无信心。因为直到现在,我和陈金还没有受到过邪物的迫害,这绝对不是运气的问题,而是,我和陈金俩人自身的原因。
几次事件中,我和陈金是绝对的主力绝对的罪魁祸首,那邪物要报复要坑害,我们俩肯定是首选攻击目标。既然邪物不坑害我们俩,那至少说明了一点,邪物对我们俩有些……畏惧或者说是忌讳?嗯,应该是这样。
那么,我们哥俩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可以跟丫死磕。
但是其他几个哥们儿呢?祸事已经开始逐一降临在他们的头上,我和陈金俩人,总不能就这么拿着兄弟们的安危来发泄自我的愤怒吧?
这就是一个两难的事儿了。
要想两全其美,唯独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庙内的邪物,并且处理的干干净净。
俗语常说:斩草务必除根。
咱现在连如何对付那邪东西还不知道呢,就想着斩人家的草,除人家的根了,这不是扯淡么?我自嘲的笑了笑,再次掏出一支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两口。
“银乐,想啥呢?”陈金睁开眼翻了个身,四下里看了看,咳嗽了两声,“大清早的也不睡觉,瞧你抽的这一屋子的烟,呛死个人。”说完话,这小子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我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还能想啥,奶奶的,昨晚那事儿邪乎的紧,这往后要是天天这样下去,非得出人命不行。”
“呸,竟说些晦气话。”陈金啐了我一口,“郭超和刘宾不是说了么,昨晚上云亮送回家就醒了,啥事儿没有。”
“我知道,可你敢保证以后不出点儿别的事儿了么?”我皱着眉头说道。
陈金想了想,不屑的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俩不就没出事儿么?”
“放屁,那其他人呢?你丫咋这么自私啊?”我有些恼火的骂了他一句,气呼呼的说道:“不行,总得找个解决的办法。”
陈金也不生气,叼着烟问道:“那你有办法了?”
“没有。”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不是正在想么。”
“这不就是了嘛,还是那句话,该死鸟朝上,有啥好怕的。”陈金深吸了一口烟,满脸没心没肺的样子,笑呵呵的说道:“要我说,谁都别怪,就是他们几个人他娘的胆量太小,俺爹说了,越是害怕,脏东西越是欺负你,你要是不害怕,哼,吓死它狗日的也不敢招惹你。要不这庙里的东西咋就不招惹咱俩人?你说,是这么个理儿不?”
我瞪了他一眼,压着嗓子吼道:“废话,那胆量是说有就有的么?一时半会儿的也锻炼不出来,刘宾这小子你就是再借他个胆子,他也照样害怕。难道就眼看着他们被脏东西祸害么?”
“你看你看,你跟我发什么火龇什么牙啊?”陈金有些不满的叨咕起来:“有那火气干脆攒起来,等会儿咱们一起去把庙给它砸了,好好的发泄一番。”
“嗯?”我怔了一下,心里一想这大概还真是个主意,既然庙里的东西它是住在庙里,靠着人类的信仰和精气神儿存在,那要是把庙给它砸了,它连个住的地儿都没有了,那……会不会死掉呢?
这算不算是釜底抽薪呢?绝了它的根儿,看丫还能有啥本事!我缓缓的点着头,慢慢的说道:“上次砸了一回它的庙,后来你又闹着要砸它的庙,会不会……就因为这样,那东西他娘的害怕了咱俩,就找这胡老四跟咱俩讲和呢?”
“对对对,我就一直这么认为的。”陈金急忙点头,大概是觉得我终于附和了他的观点吧?
“不行不行。”郭超这小子一骨碌爬了起来,紧了紧被子,仰着脸说道:“你们俩可别再闹了,就算是你们俩讲的对,咱真就把庙给人家砸了,也伤不了玄母娘娘,反而会让玄母娘娘更加生气,惩罚会更重的。”
原来这小子早就醒了。我又瞅了一眼刘宾,看样子也醒了,只是闭着眼睛装睡呢,我也没揭穿他,谁知道这小子心里想啥呢,兴许被吓的不敢说话了呢。
陈金隔着被子踹了郭超一脚,骂道:“放屁,什么他娘的玄母娘娘,都是你们这类信它的人把它惯成了这样。我就不明白你有啥好怕的?老子不比你多个脑袋,也不比你多手多脚,你怎么就不敢跟它干一架,硬碰硬啊?”
“我……”郭超脸色微红,可又不好说什么,没办法,谁让他自己胆小呢?
我在旁边再次陷入了沉思中,郭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咱就是真把庙给砸了,奶奶庙里的那东西就会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么?若是原先人家还对我和陈金多少有点儿忌讳,一旦砸了人家的住所,真把它惹急了,天知道那东西会干出什么事儿来。这……可如何是好?
“宾子,你他娘的也少装了。”陈金呼啦一下把被子掀开,也不怕冷,光着身子站了起来,拿起衣服一边穿一边说道:“唧唧歪歪的干啥啊这是?走,赶紧上云亮家再看看去,把这事儿跟云亮他爹说个明白,他是村支书,自己儿子都出事儿了,总得拿出点儿主意来,把庙给拆了,有这么个破庙在村里,以后还有安省日子过么?”
“可咱以前不是也过的好好的么?还不是怪咱们自己么?唉。”刘宾睁开了眼睛,满脸哭相的说道。
陈金冷笑一声,挖苦道:“哟,让人给吓着了,这么快就跟奶奶庙里的东西还有那些个老太太们穿一条裤子啦?那你小子当时别吃那肉啊,我怎么记得你丫那天晚上也不比别人吃的少呢?”
刘宾不说话了,有些委屈的坐起来,慢吞吞的穿着衣服。郭超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叹了口气,也起身穿起衣服。
我见陈金好像还要继续挖苦刘宾,急忙打断他的话,说道:“得得,就你陈金有本事了,臭显摆啥呢,挖苦起自己兄弟可真能耐。”
“我显摆个屁啊!”陈金不满的瞪了我一眼,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太不给人家刘宾面子,便说道:“其实我也是着急,兄弟们都让那奶奶庙还有那些个老太太给祸害成这样了,咱还忍着陪着笑脸儿?再说了,你们几个可都给那奶奶庙磕头赔不是了吧?可这不是照样祸害你们么?所以我就说嘛……”
“得得,少说两句吧!”我打断了陈金的话,这小子说来说去还是那么几句话,等于是废话。我说道:“咱们先去云亮家看看吧,奶奶的,今儿个还得防着点儿那帮老太太们,昨晚上奶奶庙的泥像让咱俩给砸了,肯定跟咱俩没完。”
陈金已经穿好了衣服,不屑的说道:“跟咱没完?她们想完,我还跟她们没完呢。”
我们三人都没搭理他,匆匆穿上衣服,四个人一起往常云亮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