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闻人久这一场病来的极凶,白日里明明还神色如常地与洛骁亲昵,约好了次日休沐二人出城踏青,但等得用罢晚膳,洛骁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再回来却见盘龙殿上下人心惶惶,闻人久竟然已经病得人事不知。
强压下心中疯狂的不安,衣不解带地在宫里照顾了他整整三日,待得第三日后半夜,人才终于是醒了。
洛骁喉头哽了一哽,伸过去的手隐约带着颤抖,半晌才哑着声音喊了一声:“阿久!”
原本还是迷迷糊糊的闻人久听到洛骁的这一声呼喊,倏然完全清醒了过来,他涣散的眼瞳猛地一缩,微微侧过头看向烛光下洛骁那张憔悴至极却又带着明显喜悦的一张脸,眸底闪过一丝愕然。
他的嘴微微开合,吐露出了轻的恍若呓语的两个字:“……洛卿?”
洛骁却未注意,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闻人久终于醒过来这件事给夺去了,他轻轻地抚了抚闻人久的发,哑着声音道:“你睡了三天,现在身子正乏得很,我去让下面煮点粥过来。你且等等。”
说着,轻轻地俯下身在他额心落下一吻,闻人久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眼底划过震惊与蓬勃的杀意,身子却因着乏力动弹不了丝毫,眼睁睁地看着洛骁亲了自己后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屋子。
但是不过片刻,那头又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从食盒里捧了一碗药走到走到床榻旁坐了,单手将人扶起来,又取了个引枕放在他身后,轻声细语地道:“我知道你大约是饿了,只是热还没完全退下去,我们先来把药喝了好么?”
闻人久微微垂着眼,凝视着正冒着热气的浓黑药汁,哑着声音开口:“此是何处?”
洛骁忍不住笑了:“你自己的寝宫你都认不出了么?”
闻人久晦涩的眼神被垂下的双睫遮盖住了,他说话极慢,仿佛像是在思量着什么:“青澜殿……”
“怎么?病了一场忽然想去东宫看看了?”洛骁的声音里透着宠溺,叹息道,“你都登基十年了,怎么还怀念当年做太子的时候么?”
闻人久身体猛地一怔,他按捺不住地抬头望着洛骁,声音带了些古怪:“登基?”
“两日前恰好便是你登基整十年的日子,也是我们‘成亲’十年的日子,我特意从瑠州赶回来陪你,你却就这么睡过去了,”洛骁望着闻人久语气里带着些心疼,又带着些暧昧,“这会儿醒了,你要怎么补偿我?”
闻人久如遭雷劈,他一双眼紧紧地锁住了眼前看起来已过而立的男人,眼神明明灭灭,目光在冷厉与疑惑之中不停转换。洛骁却因正垂了眼替他吹着药的热气而未曾注意。
“药不烫口了,趁热喝了。”洛骁抿了一口药水,感觉到了合适的温度,这才又看向闻人久,伸手轻轻地捏了捏他的下巴,笑着道,“我知你怕苦,须得我来喂你么?”
闻人久只是评估一般地瞧着他,并不答话,洛骁瞧着他这么个模样,心中又爱又怜,笑着叹了一口气,低头喝了一口汤药,卡着闻人久的下巴便将唇贴了上去。
闻人久大骇,一双眼中杀意四溢,整个身子剧烈的挣扎起来,洛骁却只当这药苦的很了,早被自己娇惯坏了的陛下不愿意喝,心下想着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反倒是越发将怀里的小人儿抱得紧,不给那头拒绝的机会,一口一口地将要喂了进去。
喂完了药还不忘勾了那头的舌吸吮了一下。只是可惜,不知道今天怎么了,他家的小陛下似乎不在状态,在他怀里对他抗拒的厉害,甚至还意图拿牙咬他。
“放肆!你好大的胆子!”
洛骁离开了一点儿,看着闻人久那张杀意凌厉的面容,忍不住道:“还在怪我之前没有告诉你我在北域受伤一事么?”将碗放到一旁,带着些哄劝的声音轻轻地道,“又不是什么致命的伤,告诉你只怕你担心……我错了,我同你道歉好不好?别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我要心疼了。”
闻人久却还是杀意难退,他紧紧地盯着洛骁,似是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张有德何在?”
洛骁看着这样的闻人久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但是只当他是病后心情不好,拿了手巾替他擦着唇角的药渍:“他们这些天守着你也是未曾休息过,我让他们休息去了。”
闻人久胸口急促地起伏了一下,他伸手按住洛骁的手腕,冷笑道:“孤的手下竟都能被你谴使?洛卿好厉害的手段!”
洛骁整个人僵住了,他一双眼牢牢地锁着眼前的人,眸子里闪过无数种神色,最终却是混合成一片混沌的黑,他的全身都紧绷着,脸上那种温柔和宠溺却是褪去了,换上了一种复杂而微妙的表情:“……太子殿下?”
闻人久眯了眯眸子,没有作声,但是那样冷漠而疏离的表情却无一不验证了洛骁脑中奇异的想法:这个闻人久,不是他的爱人。
洛骁有些复杂地看着面前那个和记忆里如出一辙,冰冷而锐利的男人。闻人久是冷漠而薄情的,只是他的冷漠和薄情从来不曾对过他,但是现在不同了。
洛骁的心倏然疼痛起来,他闭了闭眼,涩然开口:“你……是从哪一年过来的?”
闻人久打量着眼前忽然间颓废下去的男人,他心底隐约知道这个人知道些什么,但是这个人是闻人安的手下,他不可不防。
洛骁看着闻人久这副模样,知道他对自己戒备极深,心中疼痛难忍,却还是只能按捺下所有的情绪,温声说与他听:“如今的大干已经不是你所经历的那个大干了,闻人安已死,其余的几位皇子在封地上都很安稳,你已登基十年,大干局势安定,国力富强……”
闻人久眸中闪过浓重的怀疑,他思索片刻,打断洛骁的话,道:“这一切与你有关?”
洛骁道:“殿下曾对我说,‘狡兔死,走狗烹。且在下面等着见我的下场。’却是说的对了。殿下死后不久,我便以通敌叛国之罪被处决了。”
闻人久立即明白过来,他冷眼看着洛骁,淡淡道:“你死后便轮回到了此处,知道闻人安非良主,便投奔与孤?”
洛骁似乎是想笑一下,但是却没能成功:“这个天下本就是殿下的,若非是我逆行倒施,也不该令殿下落到如此地步。我……臣罪该万死。”
闻人久又道:“你先前所说的与孤成亲……”
“不过是臣说的玩笑罢了。”洛骁跪下去,道,“臣罪该万死,还请殿下赐罪。”
闻人久垂眼瞧着跪在自己床榻之下的洛骁,心中思量:诚然他的死与闻人安身旁的这一名大将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是成王败寇,输了便是输了,他对于平津侯世子此人到并无太多的恶感。
只不过,在这个世界里,自己与洛骁的关系只怕不一般。
若是真如他所说,这一世他已登基为皇,江山稳定,与上一世截然不同,那么大约他眼前的这个男人有着极大的功劳。况且按照之前他对他那样亲昵的态度,宫里下人又全然被他差遣的样子——他了解自己,他绝不可能忍受他成为别人的傀儡与禁脔,那也就是说,洛骁能够拥有这些权利,这一切都是由他自己允许的。
眸子危险地半眯起来:“洛卿风姿比起前世越发卓然,却不知你现在在这皇城担当了个什么职位?”
洛骁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哑声答道:“却是因着陛下错爱封了一字并肩王……异姓王一称号本就危及江山,臣自知无力担当,请殿下放心,明日我便会自请殿下废去王爵。”
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来:“殿下身子尚虚,还是早些休息,我去唤张公公他们来服侍殿下……只是,重生一事实在太过诡谲,轻易还是不要与外人道。我这几日会将朝中关系清列出来与殿下,之后便永生驻守瑠州,不再上京碍殿下的眼。”
又笑道:“若是殿下实在不放心与我,我自会选个合适的日子永远消失……”说及此,眼圈却是彻底红了,用力闭了闭眼,不让那些泪滚落下来,拱手道,“臣失仪了,请殿下允许臣告退。”
言罢,却是不等那头说话,站起来,略带了几分狼狈出了屋子。闻人久瞧着洛骁的背影,竟隐约看出了几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一字并肩王?闻人久的眉头一点点的拧了起来,之前的那个他,竟然能将整个江山分一半与洛骁?
他感受到心脏处一点细微的痛处,伸手缓缓捂住了胸口: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们的关系究竟深厚到了何种地步?
登基十年,闻人久与洛骁的关系堪称君臣相处的模范。
作为一字并肩王的洛骁手握重兵权势滔天,然而皇帝对他却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猜忌。十年内所有弹劾并肩王的折子都被皇帝压了下来,有一次一名言官仗着年长于朝堂之上威逼闻人久做了死谏,然而年轻的君王却依旧风淡云轻,只道一句:“想死便死,你以为你的命比得上子清的一根指头么?”自此未有人敢再在君王面前编排并肩王的一句不是。
而在洛骁那头也是一样。眼见着一字并肩王威望越来越盛,曾有心怀不轨之人暗示他拥兵自重,自立为主,但不过一个眨眼,此人便被洛骁削了脑袋挂于城门。自从,皇帝与一字并肩王之间的情谊便流传了开来,成为了众人心中的一段佳话。
可是,最近却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极会察言观色的众臣发现,他们的君主似乎不再那么待见一字并肩王了。往日但凡洛骁归京,闻人久总要与他同进同出,甚至共同出宫探查民情,可这一次,莫说是一起做些什么,便是在早朝上,他们二人之间连个眼神交汇都不再有了。
心思活络的试着再写了一分弹劾的罪状,这次他们的君王没有再包庇一字并肩王,反而不轻不重地敲打了一番。
这是个大的讯号:大干要变天了。
被洛骁挡了利益的世家大族摩拳擦掌等着这一字并肩王倒下分他一杯羹,但是在那之后却又不见闻人久再有什么动作,一时间小动作不由得更加多了起来。
但是洛骁那边却是安之若素。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他再也未去过盘龙殿。
这一日,白氏去了洛骁的府邸见他,看着自己的儿子撑着笑意的脸,忍了许久终于忍不住道:“你与陛下……”
白氏心思细腻,见识也多,与龙阳一事也是略闻一二。洛骁年逾而立而不娶亲,又与闻人久形容亲密,且闻人久对洛骁也是非同一般,她心底早已猜到二人的关系,虽然并不赞同,但是这些年下来因着洛骁在他面前劝解,又见着洛骁幸福得很,也算是暗自允了。只是没想到,不过十年的功夫,一切却又生了变数。
洛骁道:“是我做了对不起陛下的事,现下是业果来了,娘你不用心疼我。”看着她轻声道,“这并肩王是做不得了,再过几日将这边料理清楚了,我便回瑠州。此一去大约不会再回来……至于侯府,娘亲放心,陛下是有大智慧的人,他不会迁怒与羲哥儿他们的。”
白氏终于忍不住哭出来:“帝王薄情……你……你怎如此糊涂啊!”
洛骁微微笑起来,只是眼底泛着泪意:“娘,我只是爱着他。”白氏崩溃了,伏在洛骁肩上大哭。
是夜,闻人久正坐在御书房批改奏折,张有德在一旁伺候着,欲言又止。
“有话便说。”闻人久笔未停,只淡淡地吐出四个字。
张有德觉得自家的主子从上次醒来后,真是越发不近人情了。原先有洛骁陪着,还能有些热乎气儿,现下真真要变成一座冰雕了。
“陛下,您和并肩王……”话未完,却被一个冷漠的眼神封住了所有的话。
“滚出去。”薄薄的唇里吐出冰冷的字,吓得张有德微微一怔,随即却是叹了一口气,应了个“是”,沉默着退了出去。
并肩王,并肩王。他身边稍微亲近一些的人只要见了他必然要问的都是他与洛骁究竟如何——他曾经与他到底亲近到了何种地步?
洛骁到底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和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心甘情愿地亲近到天下皆知?
他如今已经三十有五,后宫里却一个妃子也无。难道这也是为了这个所谓的并肩王?
闻人久的脑袋忽而尖锐地疼痛起来,他闷哼一声撑住书案,冷汗密密麻麻地渗了出来,他咬着牙忍着这阵痛处:自他在这边醒来后,他便经常头疼——却又不单单是头疼,他头疼欲裂时便会看到许多破碎的片段,那些片段里,有无数的他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有他从未经历过的事。
有着洛骁。
这是不属于他的记忆。
“阿久!”一声带着焦急的声音传过来,他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那人滚烫的手摸着他的额,“你哪里难受?我去叫太医过来!”
闻人久涣散的眼神蓦然锐利起来,他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咬着牙熬过那磨人的疼痛,眯着眼冷声道:“洛卿?这御书房恐怕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罢?”
洛骁看着自己空落落的双手,似乎是怔了一瞬,随即却是缓缓将手放下了,他看着闻人久,露出一个笑:“臣只是……想同殿下告辞。”
“告辞?”闻人久问。
洛骁看着闻人久,像是要将这个人的眉眼深深地刻在脑海中一样:“回瑠州。”
闻人久便明白了洛骁的意思,他的心头涌起一种不属于他的悸动,他想要控制,重新拿起笔,却发觉自己竟然连指尖都在发抖:他控制不了。
“皇上放心,瑠州会成为一字并肩王洛骁的埋骨之地,臣不会再打扰皇上。”洛骁声音极轻却又极重,“只是恳请皇上看在这一世洛家毫无保留地支持您的情面下,留平津侯府一条生路。”
闻人久手中的笔“啪”地一声掉落下来,鲜艳的朱砂在宣纸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艳丽如血,他倏然抬眼望着洛骁:“你……什么意思?”
洛骁看着这一张明明已经被融入了自己骨血的模样,这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的爱人已经回来了。但是,不是。
眼前这个男人,是他真真正正亏欠的大干之主,却不是他用自己的生命去爱着的阿久。
他的阿久没了。
“阿久曾经对我说过,”洛骁嘶哑着开口,明明是在笑,却恍若在哭,“他若是死了,必定要我下去陪他。”
闻人久将手握紧成拳,却抑制不住心底那奇异的共鸣,腥甜的味道在喉咙间弥漫,他声音冰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朕好好的在这。”
洛骁摇了摇头,轻轻道:“你不是他。永远不可能变成他。”
言罢,拱了拱手,却像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便要离去。但是还未走到门前,却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便是凌乱的脚步声,但只几下,便是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声,洛骁连忙转身,便看到闻人久正面色苍白地匍匐在地。
脑中一片空白,洛骁叫了一声“阿久”,飞快地跑过去将人扶了起来:“你怎么……”
话未至,却被一双冰凉的唇堵了上来,洛骁如遭雷击,他错愕地低头,却见自己怀中的人脸白如纸,浑身小幅度的颤抖着,豆大的汗珠滚落下来,将他薄薄的外衫都打湿了。只是那双看着他的眸子却黑的厉害,带着他熟悉之极的光亮。
“谁说朕死了?”他用力地抓着洛骁的衣角,仿佛是害怕他这样一松手洛骁就不见了似的,他的声音喑哑的厉害,撑着即将就要昏死过去的身子,一字一句地道,“你若敢走……朕不会放过你!”
洛骁怔怔地看着怀中的人儿挣扎地说完威胁的话便没了意识,好一会儿,抱起闻人久飞快地回了盘龙殿,吩咐张有德去请了太医,一切打点妥当之后,坐在床榻旁低头瞧着已经服了药昏睡过去的闻人久,已经死寂的心脏突然狂跳了起来:他的阿久回来了?
闻人久这一睡,又是整整三日。三日里,洛骁不敢离开他一分一秒,连睡觉闭眼都不敢。他就这样死撑着照顾闻人久,看着昏迷中的爱人,患得患失,仅仅三日竟迅速地消瘦了下去。看的张有德和墨兰、墨柳在一旁生怕洛骁身体也这么垮了。
但是这头也是个劝不动的,洛骁坚持着要守着闻人久醒来,那便只好由着他,只是私下心里头也是越发地恳求上天不要再折磨这两个人了。
第三日上,洛骁趴在闻人久床头,因着实在熬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迷蒙中洛骁却感觉自己正被一个人轻轻地摸着发。他心中一震,立即清醒过来。只是他却不敢动。与闻人久这样亲昵实在是隔了太久了,他想知道他的阿久有没有回来,却又不敢知道,只敢这样趴着,享受这如同做梦一般的温馨时刻。
“醒了便醒了,还装睡么?”因为缺水而变得沙哑的嗓音响了起来,洛骁感觉到那只冰冷的手从发间缓缓落在自己的青色的胡茬上,“起来,朕渴了。”
洛骁睁开眼,看着那望着他眉眼中隐约的笑意,眼圈蓦然红了起来,他按住那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颤抖着,低低地唤:“阿久?”
然后,他便看见他的爱人,他唯一的王缓缓地对着他露出一个笑:“我回来了。”
后记:
洛骁伺候着闻人久喝了一天药,那边便彻底好了。第二日上朝,旁的无甚,只是将朝中几个官员以各种缘由贬了职——嗯,都是前几日里敢上折子弹劾一字并肩王的那几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
众人不由得暗自抹了一把汗:君心难测,君心难测。皇帝跟并肩王耍了个小脾气他们还当是并肩王失了帝心。幸好他们没犯错误!
于是,“耍了几天小脾气”的帝王与一字并肩王和好之后又开始同进同出。
这一日,洛骁正帮着闻人久批改周折,坐在一旁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了口:“阿久……”
“嗯。”帝王一个眼神都不施舍给他,只是一目十行地看着折子。
“你……你都知道了,你不生气么。”帝王斜了他一眼,道,“生什么气?”
洛骁心里没底,舔了舔唇,艰难地道:“上辈子我那样对你……”
“在其位,谋其事。你做的没错——只是眼有点瞎。”帝王终于搁了笔,看着洛骁,想了想,道,“不过,若是说生气,大约还是气的。”
洛骁的心提了起来。
“若是你一早告诉朕,大约朕不会让闻人安死的那么轻松。”闻人久眉眼之间闪过一丝阴翳,“他因你称帝却一转脸便杀了你,这样狭窄的气量,如何做一国之君?……却不知没了你,他在那个位置上能坐上几载?他定会后悔的。”
洛骁爱极了他的帝王这幅模样,便是知道了所有,他也未曾怪他,此时此刻竟反过来为他打抱不平。
洛骁抑制不住心底汹涌的感情,将闻人久拉在怀里缠绵地交换了一个吻,气喘吁吁间抚着他长长的青丝,像是想到了什么,低声道:“你回来了,那……之前的……”
闻人久靠在洛骁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淡淡道:“消失了……朕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顿了顿,又道,“这里的江山不属于他,他要的也不是这样的大干。所以便走了。”
洛骁不语,若有所思。
“其实,朕应该感谢他。”闻人久闭上眼,似是叹息,“是因为他,你才会来朕身旁。”
洛骁亲亲闻人久的发,低声道:“也许……他会去另一个世界。希望另一个世界里,能有如我一般爱你的人来爱他。”
“……嗯。”闻人久起身,“回寝宫罢。”
洛骁看了看还未批完的折子,笑道:“这些折子呢?”
“之后再看罢。”闻人久低头瞧他,唇角弯出一丝笑来,“朕现在只想和你做那快活的事。”
洛骁被这一句话撩的全身都起了火,伸手将人抱住了,低哑地道:“那阿久你今日,可别想下床了。”
“正合朕意。”
遮住月色的云缓缓地移了开去,一片清辉洒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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