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瑶一怔,随即想起方寒在她身上留下的禁制来,大约是那禁制不光能够保护她,更隔离开了花毒的侵略。
没有中毒是好事,可是偌大一个宛秀宫独独她一个人没有中毒,这就有些扎眼了,顾之曦顿了顿,道:“姑娘,得罪了。”
他按住玄瑶手腕的力道增加了些许,让她不能动弹,真气越发深入她经脉,随即一声闷哼,探入玄瑶体内的真气被一道带着寒意的剑气绞碎。
玄瑶立刻退了一步,有些警惕的看着顾之曦,却没没想到他擦去了唇角的血迹之后,看她的目光竟然带上了一丝和软。
“方才我替姑娘诊脉时,发觉姑娘身上有一道屏障,想必是姑娘家中长辈担心姑娘安危所致,是我唐突了。”
玄瑶知道这必然是自家爹爹留的禁制,她确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身份暴露,总不至于被人当成幕后黑手抓起来就是了,落在顾之曦眼里,却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炼丹师诊脉时都是要顺手布下隔音结界,用以保障病人隐私的,这边动静不算大,也就没人注意,见玄瑶警惕,顾之曦对她微微的弯了一下唇,看也不看,取了些药材,包好。
“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姑娘离开之后不要声张此事,和旁人一样用药便可。”
玄瑶确实不想暴露身份,又拿不准眼前的炼丹师为什么要帮她,脸上就不免露出些许踌躇之意,落在顾之曦眼里,就是心虚了,他低笑一声,直把玄瑶笑的莫名其妙,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玄瑶被拍第一下的时候就打开了顾之曦的手,越发警惕了,因为她的警惕,方寒布下的禁制隐隐显露一角,顾之曦似乎有些无奈,他说道:“我姓顾,顾之曦。”
玄瑶根本也不认识他,深吸一口气,“如果顾公子没事的话,我要离开了。”
顾之曦越发无奈了,似乎想说什么,又没再多说,只是道:“前几日见过伯父,伯父距离飞升不远,姑娘若是惦念,还是尽早多陪陪伯父吧。”
玄瑶的脚步顿了顿,她一直听方承说,自家爹爹已经是渡劫期的大能,很快就要飞升离开,她开始有些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登徒子认识自家爹爹,但是她一点也不想留下和他叙交情。
玄瑶走的算迟,其余的炼丹师们早都已经结束了诊治,不多时顾之曦收起小乾坤,对着炼丹师们道:“走吧。”
几个炼丹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迟疑着说道:“少谷主,你方才抓着的那位姑娘莫非……”
顾之曦想起来少女警惕的目光就有些想笑,好看的眸子弯了弯,“我没想到她会在这里,不过倒是知道了方家想悔婚的原因。”
即便是指腹为婚,让药王谷的少主娶一个五灵根的女子也太过了,何况方家那样的大世家,出了一个废灵根,确实是需要藏着掖着的事情。
玄瑶回到房间的时候,苏小柔正在苦着脸喝药,那些中了花毒的弟子们吃的是解药,她们这些只是浸染花毒的,只需要喝几幅药就够了,见到玄瑶回来,苏小柔泪汪汪的都要哭出来了。
“药王谷的药十几年都没有长进,苦死人了,也不学学人家蓝家,丹药都能做出甜味!”
玄瑶好笑道:“你就这样喝当然苦,上次买的蜜饯呢?喝一口就吃一块,过了苦味就好了。”
苏小柔一拍脑袋,去把蜜饯翻出来了,不一会儿就把药喝了个精光。
玄瑶走的急,顾之曦给她的药也没带,苏小柔就不免多问了一句,玄瑶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家爹爹的事情告诉苏小柔,毕竟瞒也瞒不了多久,她和苏小柔朝夕相处,最是知道她性情。
苏小柔本来是趴在床上翘着脚吃蜜饯的,听到玄瑶开口第一句耳朵就竖起来了,等到她说完,已经要从床上跳起来了。
“阿瑶!原来你姓方!”苏小柔简直是又惊又喜,圆圆的眼睛里都带上了不自觉的亲近。
玄瑶愣了愣,没等她说话,苏小柔已经兴奋的把自己给卖了,“我也姓方!太师叔祖算起来是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数不清多少辈的爷爷的兄长呢!”
玄瑶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苏小柔掏了半天,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水龙纹的玉佩来,玉佩正面刻着一个方字,反面则是一个柔字。
苏小柔兴奋的说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就听说太师叔祖是方家的先辈,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要是我早点跟阿瑶坦白就好了,我们这下就真的是姐妹了呢!”
玄瑶不是很想提醒苏小柔,她就算真的是爹爹的女儿,算起来也不会是她的姐妹啊……
苏小柔显然没有绕过这层关系,抱着玄瑶欢喜了好一会儿,才兴奋的停下。
玄瑶给她倒了杯水,让她润润喉咙,苏小柔接过了却没喝,仍旧一脸的兴奋,玄瑶拍拍她的头,问道:“你是方家的小姐,怎么一个人来这里,家里就不担心吗?”
苏小柔兴奋的神色忽然一滞,在玄瑶温柔的目光下又泄了气,小声的说道:“我是自己跑出来的,我爹要把我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听说那个人都七十多岁了……”
玄瑶听的背后汗毛一竖,联想起村里原来一个被逼着嫁给六十岁老财主的小姐妹,连忙握住了苏小柔的手,“好了,我知道的,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要是你家里找来,我让我爹去说。”
自家爹爹是方家的先祖,那就是长辈了,在小辈的婚事上,说话应该是能……管用的吧?
苏小柔一脸的感动,仿佛恨不能娶她的人就是玄瑶一样。
宛秀宫被彻查,稍微高阶一点的修士几乎被查了个底朝天,尤其是负责后勤的部分,差点没挖地三尺,玉微真人下了大力气,结果却把众人都震惊了。
不是高阶修士,不是内门鬼祟,也不是新入门的女修,负责采买的内门弟子把事情推给外门弟子做,这些弟子本就是内门中的底层,更愿意折腾比她们还要卑微的外门弟子。和其他宫不同,女修作践起人来总是要比男修的花样更多的,被魔修调拨一两句,这些勾魂香就进了宛秀宫。
按照牧云骁进天干宫的年月算,这竟然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只是玉容长老乃是大乘修士,按理早该察觉,可她却只是放任魔修在自己宫内寻欢,将堂堂宛秀宫毁得一干二净。
本来也只是查到宋真真和玉容长老两个人,没想到这次彻查顺带上的几位高阶女修也是知情之人,虽然没有被续了赤龙,但是也一直没有上报,玉微真人气得跳脚,完全不能理解一个魔修哪来的这么大魅力。
方寒也不能理解,当初元清尊主说过,天道总会有一段时间特别眷顾某一个人,而且还往往会是一些一言难尽之人,当这种眷顾用尽,就该是报应来临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见过,但是想起牧云骁,脑子里本能就觉得,这应该就是师尊说过的那种人。
修仙本是逆天而行,即便是正当天道眷顾之人,他也没什么好害怕的,气运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相信,但绝不会盲目畏惧。
宛秀宫的事情无法声张出去,玉微真人咬牙多花了一大部分的灵脉,让药王谷的炼丹师救治了被逐出的女修,这些女修多年被花毒折磨,又不敢声张,久而久之还对魔修产生了依赖,甚至暗地里期盼着新入门的弟子变得和她们一样,心性早就不复往昔。
方寒一个个看过,让玉微真人打消了把她们再收回宛秀宫的念头,修仙修的是心境,如果没有意外,这些女修的仙途是断了,留着只会坏了宛秀宫的风气,玉微真人应下,却一贯心软,让人好生安排好了这些女修。
对魔修的追捕一日没有停过,大部分混入天干宫的魔修都被抓了起来,只有牧云骁,大约真的是天道眷顾,即便好几次天干宫的高阶修士同他遇上,都让他给逃了,还有一次,一位大乘期的长老竟然被牧云骁和他路遇的一个女修联手打死,神魂都没逃过去。
牧云骁只是个金丹,那个女修也最多化神,消息传回来,玉微真人的脸都要绿了,觑一眼方寒,见他面容微冷,心中顿时一个咯噔,果然他还没说话,方寒便冷声道:“倒是小看了他们,我去。”
说完就要离开,玉微真人连忙让人拦住他,脸上的苦色半点不带作假,“师叔祖,我那孽徒之前便能骗得天干宫上上下下团团转,可见是有依仗的,师叔祖若去,要是有个万一……”
方寒道:“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