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寒坐在高脚凳上,慢慢的喝酒。他感觉自己的耳膜要被震破了,打击乐器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在心房上,让心跳不由自主跟着加跳动的节奏。
不远处的舞池,就像下满饺的锅,人挨着人,人挤着人,能看到的是树林般举起的一排排手臂,和合着音乐扭动的青春躯体。他品着酒,嘴角不由带出一丝笑,想起那年和卡琳一起去纽约泡吧的经历。那时候,他对卡琳感慨说,为什么老美喜欢这种狭窄的空间里下饺的pub,大概是因为他们平时看到的人实在太少,急需感受肌肤接触的感觉。我就不一样,随便捡一个周末去中州的市中心,你都能免费体会这样的拥挤。所以我顶顶讨厌太挤的地方。按照我们那里的话说,就是要啥没啥,没啥想啥。
嘿有人声嘶力竭的招呼他。江之寒转过头,伍思宜从人群中挤回来。她只穿着件白色的背心,脸上油油的,被昏暗的灯火一照,泛起光泽。
江之寒拉了她一把,让她坐到身边的高脚凳上。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张面巾纸,他附过身,很温柔的替她擦拭脸上的汗。女孩儿翘起嘴角,给他一个明媚的笑。仿佛在疯狂的打击乐中奋力舞动了十分钟,让她彻底走出了心里的阴霾。
江之寒凑近她的耳朵,感慨道:“我不知道我的心脏还能支持多久?”
伍思宜咯咯一笑,拿起面前的高脚杯满饮一口,“你真是老了”
江之寒转过眼,不远处两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唇上是紫红和玫瑰的耀眼口红,正面对面扭动身体,似乎想要契合在一起。她们极力的夸张着腰腹和臀部的起伏,双手如蛇般扭动,眼睛闭着,脸上是极致**的表情。他眨眨眼,露出个苦笑。不知不觉的,似乎时代真的变了,而他早已跳下疾驰的列车。十六七岁的时候,自己跳的还是集体舞吧?一个班级,男生一排,女生一排,面对面的伸出手,在握住异性的手的那一刻,心里还难以控制住那轻微的波动。
轻轻摇了摇头,江之寒转过眼,看见伍思宜促狭的笑。她说:“怎么,想起你纯洁的青春岁月?”
江之寒哈哈一笑,“是啊……还是纯洁好啊”
他看着身边的女孩儿,随着音乐的节奏,她坐在凳上轻轻晃动着身体。闭着眼,仿佛沉醉其中。几个小时前,他们还身处无人的山顶小庙,在静寂的佛堂里虔诚的叩拜。香火袅袅,似乎映出千年岁月的孤寂。
这便是她消解烦恼的方式?在极端的静和动,无声与喧闹之间体验。
音乐重响起来,换了一手节奏感很强,但不那么震耳欲聋的。舞池里的人少了不少,挥洒了汗水以后,年轻的男女们回到座位上补充些酒精作为的燃料。
伍思宜跳下凳,拉了江之寒一把。
江之寒苦着脸,“这个真不会”
伍思宜嘻嘻一笑,“这个真的不需要会,跟着音乐乱扭就好了。”
他看过去,女孩儿脸上笑意盈盈,神采四射。犹豫了两秒钟,不想扫她的兴,便跟着她进了舞池。
音乐的节奏渐,声音渐大,身处人群之中,似乎慢慢的被海浪所淹没。伍思宜便在他身边,身曼妙的扭动,双手一上一下,仿佛蛇一般起伏进退,吐出蛇信。她和着音乐,围着他曼妙起舞,舞姿似乎浑然天成,没有任何雕饰的痕迹。
江之寒傻傻的站在中央,小幅度的原地扭动身体,显得有那么几分不协调。
电打击乐忽然点到一个高处,随着那音乐,女孩儿一仰头,满头青丝在灯下漫天飞舞。她扭身向前,挺胸收腹,左手虚虚的一指,已到了他面前。
江之寒看过去,她脸上似乎带着几分嗔怒,不知道是不是恼火这不配合的呆头鹅。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做了一个动作。迎着她贴近的身躯,江之寒忽然下身,做了一个铁板桥的动作,腹部拱起,双手撑地,真如一座拱桥一般。
伍思宜的舞姿明显的滞了一滞,旋即脸上绽出笑容,仿佛盛开的鲜花,光芒四射,没有一丝掩饰。她滑动脚步,围着他翩翩起舞。
从地上往上看,一切的影像都是颠倒。头顶的彩灯,闪烁间仿佛带着点魔力,躯体和笑脸有几分变形。血液倒流入脑,带着酒精的浓度。然后,似乎在一瞬间,那酒精燃烧起来,唤起三分野性。
他忽然撑起身体,在空地处做出一个双手倒立。然后慢慢的,移开一只手,变成单手的支撑。
隐约间,音乐声中有几声惊呼。江之寒只感觉血液里的酒精已经熊熊燃烧起来,几乎是出于本能,他松开右手,让肩头着地,然后以肩背为轴,随着音乐的节奏,像个陀螺般旋转起来。
那音乐到了急处,仿佛水流到了崖边,失去了依附,蓦然飞流直下,融入下面的水潭,倏然收住。
在收住的那刻,江之寒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下一刻,他看见伍思宜正站在他眼前,双手搭上他的肩膀,眼里有几分迷醉的表情。环目四顾,在稀疏的几声掌声中,已经有两三个年轻女孩儿正靠近他的身边,她们舞动着身,前倾的胸间露出青春的丰润。
江之寒一愣,表情僵住,身回复到傻傻的直立。
哧的一声,面前的伍思宜笑出声来。她使劲拉了一把男,带着他从人群中穿过,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外面。伸手扔出几张人民币在桌上,她顺手抄起自己的小包,拉着江之寒的手,一会儿的功夫,便把嘈杂的音乐留在了大门后面。
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江之寒打了个冷颤,似乎终于从那气氛中逃离出来。
转头看身边的女孩儿,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她已经促狭的笑起来,“怎么感谢我,今天又教了你一招怎么泡兴人类妹妹的绝招。”
夜凉如水,静寂无声。仿佛一转眼的功夫,几分钟前的喧嚣已是一场大梦,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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