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书记推开会议室的门走出来,看也没看侍立在一边的张秘书一眼,皱着眉头往走廊尽头走。三罗市今年面临五十年一遇的台风侵袭,抗灾形势相当的严峻。想当年,朋书记在鄱阳省做县委书记时耀眼的政绩便是领导广大干部群众对抗大江百年一遇的大洪灾把损失控制到了小(有趣的是,五十年百年一遇的灾害通常三五年就会光临一次)。有小道消息称,平民出身的朋书记正是靠着那一役引起了上面某高级领导的赏识,从此仕途顺利,平步青云。
张秘书亦步亦趋地跟着老板,一路回到办公室,小心的把门关上,很知趣的闭上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站在一边。
朋书记闭着眼,一只手轻轻的揉捏着太阳穴,不知道在为什么事情头疼。良久,他睁开眼,瞥了自己的秘书一眼,“有什么事,两句话说清楚吧。”
张秘书答道:“夫人……来过十几回电话了。”
朋书记摆摆手,“说事情……”
张秘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元涛……出了点事情。”见老板垂目养神,他顿了顿,硬着头皮道:“在岭南那边……咳……现在还在收押中,是……和吸食白粉有关。”
朋书记指节敲着办公桌,两下,停一停,又是三下,两下,三下,忽然间他抬起眼,眼里少见的爆出未加掩饰的怒火,“你们这些人……都功不可没啊”
像受审的罪犯一样,张秘书低下头,恭恭敬敬的站着,手心里忽然出了层冷汗。
砰砰砰,三声极重的敲门声,仿佛是敲在心头上的鼓点,让他浑身又是一激灵。张秘书扭头往门口走去,脸上一片铁青。刚打开门,一个穿着白色狐皮的妇人看都未看他一眼,一阵风般的冲进来。
张秘书喏喏的叫了声夫人,回头看去,迎接他的是老板不经意的一个怒视。他寻思了片刻,开口说:“书记,那份转给周市长的文件,我整理一下拿过来让您过目……”不见回答,他轻轻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朋书记坐在皮椅上,抬眼瞥了一眼风韵犹存的老婆,神情冷冷的没有说话。
妇人一手拉开椅,一屁股坐下来,冷笑道:“书记大人,官架大的不得了咯”想当年自己也算得上是下嫁于他呢。
朋书记抿着嘴唇,“上一次回头看倒是我错了,让他进去呆几天,未尝不是好事。让你这样的纵容下去,总有一天会到杀父弑母的地步。”
妇人冷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是不是……准备撒手不管?”
朋书记淡淡的说:“你的门路比我强,我管不管不重要。”
妇人寒声道:“是么?你真的要把自己撇清楚?……那你就准备着给你儿收尸吧。”
朋书记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些不以为然。
妇人道:“人家指控他的不仅是聚众吸毒,还有藏毒贩毒,而且数量巨大……我可只有这一个儿,不管他多么不争气,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你么?……难怪你不以为意,上次不是有人怂恿着你找两个狐狸精再生几个,可是已经生了出来?”
朋书记拍了下桌,打断老婆的怒吼,“他真的藏毒贩毒了?”
妇人呸了一声,“元涛需要那点钱?……他看得入眼那点钱?这明明是有人要把他往死里整嘛。我已经找人搞清楚了,五峰市的那个书记马左杰你认识吧?”
朋书记眉头皱起,“他在五峰市被抓的?”
妇人哼了一声,“你可要搞清楚,当年马左杰被你挤下去,现在退休了要拿元涛开刀,明着是冲着你来的。你就拿你的儿替你顶缸吧你”
朋书记怒道,“混帐话……是我让他去吸粉的?……你知道他吸粉吗?知道有多久?有没有阻止?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没有好好反省一下你在这中间的作用?”
妇人回击道:“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朋书记深吸了一口气,“说吧……”
妇人道:“说什么?”
朋书记道:“你这么急着找我,是找了谁?要我做什么?”
妇人愣了一愣。
朋书记伸手指着她,“一个条件……把他弄出国去,除了探亲不准再回来”
妇人有些神经质的冷笑了一声,“害怕坏了你的前程?……你放心,现在早过了儿株连老的日了”看过去,丈夫面色如水,看不出喜怒哀乐,仿佛是常委会办公桌边坐着的模样。
她使劲呼吸了几口,不知道是不是要压住心头的怒火,“我就如了你的愿,我和元涛一起出去,这下你可满意了?……但我也有一个条件。我找过很多门路,五峰的人咬死不放人。元涛现在这个身体,没办法在那种鬼地方呆太久,我要他马上出来,不要迟于明天早上”
朋书记并不反驳,问道:“你要我见的人在哪里?”
带着些怨恨的眼神剜了他一下,妇人道:“在竹林别墅。”
朋书记按了按手边的电话,“张秘书,备车。”
一分钟后,张秘书推门走进来,“书记,今晚的天气很糟糕,预报说南坪区那边可能有大风和暴雨。您看,是不是等天亮了……”
朋书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径直站起来往外走,顺手拿起衣架上的大衣,自己批在身上。
张秘书跟在他身后小半米的地方,试探着又说了声,“朋书记……”看到迎接他的冰冷眼神,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黑色的小车前灯在雨幕中扫出一小块儿光幕。
老路是跟了朋书记几年的老司机,一向谨慎小心。今天这个路况这个能见度,是驾车者忌讳的情况,所以他压着度,开的特别的慢。
车里的广播正在播报的天气预警,朋书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仿佛早把儿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前面拐弯处有一片树林,忽然间一阵狂风吹过,在风暴中已经苦苦支撑了很久的一棵大树终于停止了抵抗。咔嚓一声巨响,硕大的树干轰然倒下。迎面驶来的一辆大卡车,司机正一手捧着根火腿肠,一手把着方向盘诅咒这该死的鬼天气,眼角余光扫过,看到正轰然倒地的大树,他怪叫了一声,方向盘下意识的一扭。
砰! 一声巨响,刚转过弯迎面开来的那辆黑色小车来不及躲避,被生生的撞飞,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多谢支持没有校对过的稿,暂时将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