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志贤在电话那边似乎愣住了,大概没有想到有这样一段曲折。
江之寒沉吟了片刻,问道:“这个事儿,你应该没有太大的责任吧?”
林志贤道:“这个事情很复杂……你要说我有什么责任,即使是审讯致死,我多也就一个间接的隔了好几层的领导责任,是吧?这样的事儿,那不是海了去了?都要负责,大家还做不做工作?但丢枪案六十八小时宣告破案,算是我履历上的一大亮点。现在那帮家伙想做的,就是要把这些整个儿颠倒过去。还有呢,这个舆论一造出去,就是要树立个形象,这是一个只顾升官媚上,不顾百姓生死的领导……操……有时候这个舆论是只无形的手,很模糊很难捉摸也很关键舆论出来了,大家的印象在那里了,到底具体你该负什么责任,多大责任,做了多少实在的工作,有多少成绩,有时候反而不重要了……”
江之寒嘟嘟嘴,声音有几分低沉,“情况很严重?”
林志贤说:“现在对方在几处一齐点火,看起来决心很足啊……不过其它的事情都还控制在中州范围内,我相信可以应付。这个事情嘛,其实报社早就打电话过来问过,被有些用心的人瞒住了我,准备表出来后拿出来大做文章,之寒,……就只能拜托你了”
江之寒问:“你准备怎么办?”
林志贤道:“报道必须得撤下来……人我需要带走,以免后面又带出些别的风波。”
感觉到江之寒有些异常的沉默,林志贤很耐心的握着电话筒。
好一阵,江之寒开口说:“师兄,我也不瞒你,前段时间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找到我,拜托我帮助找一个地方登一个东西。我是亲口答应了她,唉……没想到里面居然这么复杂……”
林志贤道:“那是让你为难了……不过……”
江之寒打断他说:“咱们俩的关系,就不说这些虚的……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师兄。”
林志贤道:“你讲。”
江之寒说:“人带走可以,你必须要保证他的安全。”
林志贤有些不悦,“之寒,你帮我当作什么人了?……我实话告诉你,涉案的两个人,我都配到偏远的地方干苦力去了。但这个案实在很敏感,容易被人拿出来做文章,所以不好太严厉的公开处理。至于家属,我也是想过适当给予一些赔偿的,但这个事情怎么做,还需要好好琢磨一下操作的形式……等到这个风头过了,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儿死了,岂是交待得了的事情?江之寒心里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是对局长师兄,还是对他自己。和林志贤的关系,不是简单的利益结合,或者荣辱与共,这里面是有不少私人情感的。
三年多前,江之寒姨父忽心脏病,那天大雾堵车,救护车都到不了。江之寒一个电话打过去,是林志贤封锁了中州两个主要大桥的路口,让救护车及时赶到的现场。为这事儿,林志贤是受了不少非议的,因为整套程序可是替市级领导以上的人准备的应急方案。对江之寒来说,这些年来每年他家小家伙过生日,他即使不在中州也一定会打电话祝他生日乐。而小家伙他**,偶尔还会给他打来一通长长的电话,关心一番,抱怨一番,倾诉一番。
江之寒手指敲了敲桌,似乎下了决心。
他说:“师兄,把你的人的手机告诉我,这件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江之寒拿着电话,有些呆呆的。
伍思宜这个私人手机号码,极少有人知道。她的工作手机时常是关着的,但这个手机一直带在身边。但刚拨过去,得到的信息是此号码并不存在。江之寒连着试了三次,确信这个结果。
她终于换了这个号码,而自己不再在她的私人的生活之中了么?
他叹了口气,甚至没有去想怎么向林墨交待这件事儿。或许,他是有意在规避这个问题。
摇了摇头,似乎要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出脑袋外,江之寒拨了汤晴的工作电话。
十秒钟的功夫,女孩儿的声音响起来,“你好?”
江之寒说:“汤晴,我是之寒。嗯,我找不到思宜,你知道怎么联系她吗?”
汤晴说:“思宜去香港了,好像是个人的私事,所以我也没有办法联系她。”
江之寒问:“多久了?”
汤晴说:“差不多十天了吧。”
江之寒怔了怔,又问:“她不在这段时间,出版这块儿事儿,谁有拍板权?”
汤晴轻笑了一声,“是我。”
江之寒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接着问她,“她全权授权给你,可以决定所有的事?不需要联络她?”
汤晴答道:“伍总……嗯,思宜说她近可能不太好联系……嗯,她其实是吩咐过我的,如果有特别麻烦特别大的事情,让我打电话给你。”
江之寒心里有几分涟漪,语气却没有丝毫变化,“所以,我有终决定权?”
汤晴笑了笑,“您是大股东嘛。”
江之寒说:“正好有一件事我要问一下你,你知道上次林墨介绍过来那个人的事情吗?就是那个儿在派出所里死亡的案。”
汤晴说:“当然……我还准备今天打个电话给你呢……报道已经写好了,其实这期的小样都已经出来,就是周日这一期的。半个小时前,我接到几个电话,说中州公安局来的人在外面要求和报社相关领导见个面。我推脱不在,叫下面的人回了。”
江之寒问:“老人家现在在你们那里?”
汤晴道:“他今天实际上就在报社……因为那几个电话,我让他先呆在这里,不要回宾馆。现在的警察,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儿来?”
江之寒问:“相关的情况你们仔细核实过吗?”
汤晴答道:“是的……实际上,我们非常小心措辞,文章里并没有任何捕风捉影的内容。中州公安局的人来的这么,是因为初稿出来以后,我们下面的编辑有打电话去征询他们对这个事情的说法,但对方拒绝给出任何官方的解释。”
江之寒问:“除了家属的说法,还有什么别的证据?”
汤晴说:“人早就被强行火化了。但死者留下了一封血书,里面有很详尽的叙述,是他里面认识的一个人冒险带出来的。老人家一直二十四小时揣着那封信,给我们展示了以后又贴身收起来。我们本来要求复印一份,他死活都不同意。”
江之寒问:“他没有给你们看复印件,给你们看的是原件?”
汤晴道:“他哪里懂什么是复印啊?……据他说,这封信拿到以后他连女儿老婆都没有告诉,一直贴身带着。如果不是要央求我们登文章,是死活都不愿意拿出来的。”
一阵沉默。
汤晴很是敏感,“之寒,有人向你施加压力了?”
江之寒说:“汤晴,我需要你做两件事……中州公安局来的人,领头的姓许,放他们进来,把人交给他们。第二,马上把这篇报道撤下来。”
电话那头,汤晴似乎是愣了愣,半晌,她开口说:“我们以前有些文章时,也受到各方面很大的压力。但思宜告诉我,行这份报纸初是你的意思。你对她说,能做一点就做一点,尽量不要越线,尽量能在现有情况下多出些声音,帮弱势的老百姓多说说话,不是吗?”
江之寒淡淡的说:“没错。”
汤晴说:“这是一个很典型的案,反映了……”
江之寒打断她说:“你说的都没错。”
汤晴叹了口气,“唉……不是我不知道有些事情很难办,你的根又在中州……这样,报道我可以撤下来,但人绝不能交给他们带走。这里是羊城,还轮不到中州的公安来横着走”
江之寒沉默了半晌,说:“照我说的做吧……这不是请求,汤晴……这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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