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之寒道:“关于倪裳,我这些天确实想过很多。不可否认的是,初恋对我是不一样的。那时候傻天真,坚决自信,相信无条件的分享,和爱情的纯洁永远。在那以后,我没有那么完全投入和自信的去和人相处过,大概部分是拜那一次失败的阴影所赐,再加上自己的人格缺陷。分手以后呢,我确实很挂念她,也很怜惜她,每次见到或者想起总是充满了愧疚。但其实呢,我也欠思宜很多,欠你的多……”
他继续说道:“也许是有些不一样。我也试图做很多事去补偿思宜,但我一直坚信她会搞定她的人生,爽爽利利的。我曾经也想过怎么能帮帮你,但我一早就知道你是不会接受的,但即使你不接受我也从未怀疑你一定也能独自撑起一片天。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吴茵帮他说:“你觉得没有你,她便不行么?倪裳不如我们坚强自立?”
江之寒耸了耸肩,“我知道那是错觉……是错觉。其实分手以后,我真的想着做朋友来着。不同的是,分手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当然多是和事业相关的,思宜会打电话给我。她总是说,嘿,我不像倪裳,我没有那么多骄傲,如果需要资金或者扁人,我一定会叫上你的。而每次她叫上我的时候,我其实挺开心的。倪裳呢……虽然她隔着老远,总会在不经意间有人来告诉我,她的生活中又有什么样的困扰,然后我便巴巴的跑去,想要贡献点儿什么,末了又觉得有些时候好心并没有办成好事。”
他苦笑了一下,“也许,人就是比较贱的吧……你离开青州以后,我给你打过两次电话,都是……梁浩接的。”
吴茵妙目凝视。
江之寒说:“我一度以为,即使你并没有和他在一起,那也是你的一种姿态,不希望我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面。我也算是吸取了倪裳的教训吧,好心并不一定会办成好事。”
吴茵抿嘴,“真正的不同,兴许就是在你的潜意识里,你在乎她,所以放不开手?”
江之寒偏了偏头,眯着眼似乎想要想通什么难题,“真正的不同……我现在回头想来,也许并不是这个。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在别人眼里也是高傲不可接近的,但很的我能看到你的不安定感,你的……脆弱的那一面。思宜也是那样的。她虽然家境很好,父母也极为疼爱她,但父母离异让她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但小茵,你离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能感觉到你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你真的变得坚强自信,可以去面对生活的艰难。同样的,我看到思宜一步步的成长,成为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内心也愈强大。但倪裳呢……她虽然也有颇为耀眼的履历,但不管她是宁大风云人物的时候,还是在电视屏幕上谈笑风生的时候,或者是步入商场之后,我好像看到的并不是她的强大或者厉害,总是感觉她脆弱需要保护。她跑来我我决裂那一天,曾经说,我不再是高二了,不再需要保护和指引。”
叹口气,他说:“那也许是我的问题吧……那该死的所谓初恋情结。在我心中,也许她真的就停留在十七岁,在我们分手的时候。不管她如何成长,我总是觉得,她内心无比善良和脆弱,敏感又找不到人分担她的委屈和挫折,就像我们分手时候的她。所以我总是想着要把她庇护起来,好能找个真空,不要去经受任何的风雨。但就像你方说的,她真的不如你们坚强自信么?……”
江之寒感慨道:“是啊,她早就不是十七了,就像所有的人一样。你,或者思宜,或者小墨,都不会停留在我们认识的那个时候。时光飞逝,早就不是一样的境况。”
吴茵静静的看着他,“既然……你已经想通了,你到底决定怎么办呢?”
江之寒答她,“先给过去一个了结吧……真相也好,道歉也罢,我想给它们一个了结。至于未来,当那个梦逡巡不去的时候,我倏然惊觉,自己对未来,对那些不确定性还是充满着恐惧。我曾经一度以为,人生命运皆在我掌握之中。不仅自己的人生,其他人的命运,我也可以左右甚至改变。呵呵,回头想去,那真是太自大了些……”
看着近在咫尺的佳人,他很诚恳的说:“了结过去已经很难了。决定未来……我一时间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取舍。”
吴茵给他一个我了解的眼神,似乎思考了一下如何措辞,她开口说:“之寒,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停下脚步,真正的……认真的去思考一下过去的种种。我和你一样,对未来也时常不知所措。但如果说到我们这几个人,还有你和我们的过去,我觉得有些东西我大概可以纠正你的想法。”
虽然曾经朝夕相处三年多的时间,她似乎还没有机会和他如此深入的谈如此哲学的问题。那时候,她像是依附大树的蔓藤,现在却已经成长为和他面对面直插云天的大树。
她的声音温柔却又坚定,“先呢,我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所谓爱情。但不管爱情是什么,绝不是生活的全部。对于我来说,尤其如此。你今天说了很多道歉的话,说你做过一些错事,说了些伤人心的话。没错,我那时候确实很伤心很难过,但那早已是过去了。正如你说的那样,我认识你的时候,内心彷徨无助,缺少安全感。我想是你改变了那个状况,还有我家的那些事情。这其中,经济条件是一个必要的条件,但我深深知道,那并不是全部,甚至不是重要的。你总是鼓励我说,小茵,你可以的,你是好的。那些话虽然,呵呵,可能不全是真的,或者全不是真的,但就像催眠一样,真的慢慢改变了我对自己的看法,让我觉得自己可以去操控自己的人生,选择我想要的生活道路。你总是赶鸭上架的压很多事情在我身上,逼着我的去学习和适应,我一度以为自己是不可能走到那一步的,但渐渐的我开始相信自己,开始相信你说的,那些东西并没有那么难。只要有那么个机遇,只要自己肯努力,我也是可以做到别人能做到的东西,甚至比他们做的好。”
她目光越温柔,“所以呢……想起你的时候,我想到的并不仅仅是我们两个人相处的那些事情那些话,我想到的是你的出现对我整个人生的改变。之寒,就像我不曾对你说过太多的谢谢一样,你也不必总是对我说对不起。”
江之寒咬了咬下唇,盯着她看了几秒钟,却又垂下眼去。
吴茵柔声道:“如果有一个时光机器,我可以回到过去,我也许会想要改变我们之间的一些细节。但……即使结局后是分手,我并不后悔认识你一场”
她看过去,对面的男生抬起眼来,脸上似哭似笑,瞳仁外面似乎朦朦胧胧的有一层泪光。
她嫣然一笑,“并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你知道么?”
江之寒傻傻的条件反射的回应了一声嗯。
吴茵道:“思宜,小墨,和倪裳她们三个人,不瞒你说,我和倪裳不熟悉。我觉得她很好,但我们从未敞开心扉深谈过。思宜这个人,和我性格并不相像,出生家庭条件也南辕北辙,但我把她当作是知交好友。她曾经同我说过,江之寒这混蛋,是有生以来伤我深的人。我原以为父母离婚是我能经历的糟糕的事情,但很我现我错了。但如果不是他,我不会是现在的我了。如果不是想要跟上他的脚步,我一定不会那么傻傻的每天工作到深夜,直到某一天忽然觉自己竟然享受作为一个工作狂的乐趣,直到某一天开始真的对经营企业上起心来,决心要做出一番大事业。如果没有他,我也许也不会走出父母该怎么相处的牛角尖,一心要阻碍他们各自的婚事。如果没有他,我一定有一个休闲的人生,在美食,时装,和八卦杂志中度过美好的青春。”
她揶揄的笑笑,“思宜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明白她的意思。虽然有过伤害,她同样不后悔认识,不后悔你出现后被改变了的人生。
吴茵说:“至于小墨,又有些不一样。我想,她总是招人疼爱的那个妹妹,简直挑不出一点毛病。有时候,我都觉得她实在是太完美了,个性那么的好。她很仔细的和我说起过你们认识的缘由。就我看来,就是你如何介入和改变了她的生活。很偶尔的,我能听到她的一句抱怨。有一次,方虹对我说过,小墨告诉她,认识你让她变得比以前有依赖性,性格不知不觉的也变化了些。我的理解,是线条变得柔和了吧。老实说,我以前也把她当妹妹看。但我们分手以后,她马上跑到酒口镇来劝我回去,那天晚上我便感觉到她对你真正的情义。老实说,之寒,我是做不到她那样的。即使我再爱一个人,我也不会看着他谈一段又一段的恋爱,还要帮着他去劝说曾经的女友,还要一直站在旁边默默的守候。 你糟糕的那一面,她也许都看在眼里吧。但她还是选择了守候,不是吗?那一年我们在中州聚会,她敬酒时说,我是能包容你缺点的那个人。回头看去,那个人其实不是我,而是她。”
轻轻摇了摇头,吴茵说:“所以即使有怨言,我想她是不后悔认识你的。”
曾几何,她虽然大着三岁,却总是跟着他的脚步。而这一刻,她真的就像在开解安慰小弟的姐姐。
扁了扁嘴,吴茵说:“我和你说这些,可不是助长你的骄傲自满哦,哼……”她说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过去并不总是充满了错误和糟糕的选择,也有很多好的东西。我也想让你明白,未来不管你选择了谁,生活远大于爱情,其他的人同样可以很好的生活下去,那并不是世界的末日。”
江之寒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如果……我选择的是你呢?”
吴茵娇俏的笑起来,“我会重考虑你的追求资格的……但这一次,我不再是又天真又穷苦的丫头了,不再那么好骗到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楼下已经放起了烟火。坐在楼上,能偶尔看到夜空中滑过的彩光。欢声笑语,如在远处的潮水,轻轻的却是连绵不绝。
江之寒坐在沙上,喝一口端进来的热茶,心里有种很奇妙的感觉。对面的女孩儿,和他曾经共度过上千个这样的夜晚。但回想起来,多的时候他们都埋头在做自己的事情,或者抬头在谈别人的事情,很少有这样平等的,坦诚的,深入灵魂的对话和交流。
忽然间,他感到十分的骄傲,因为自己能遇到这几个堪称极品的女孩儿,还能在她们的人生中印下如此深刻的印记。如果那一梦真的推倒了第一块骨牌从而改变了他的人生。也许,是他可以骄傲的改变。
窗外已有几分料峭春寒,室内却是温暖的,流动着些不可言喻的,甜蜜又温馨的情愫。被那些梦折磨了那么久的江之寒,似乎终于找到一个避难的所在,肩膀松弛下去,整个人懒懒的,忽然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砰的一声,门被生生撞开,带进来一股寒风,也破坏了这安静平和的气氛。
“吴姐,下面的库房烧起来了”跌跌撞撞冲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平头的男。
吴茵扬了扬眉毛,正欲站起,又抑制住冲动,坐在那里语气平静的问道:“小温,不要急,说说是怎么回事?放烟火放的?”
小温点头,“烧的很厉害”
吴茵脸色平静,“打电话了没?”
小温说:“打了打了,不过消防队过来至少要半个小时吧。”
吴茵这站起身来,“我们自己的人呢?下面七八十条汉呢,有人在组织灭火没?”
小温说:“那附近找不到水管呢,大家在用桶接水,可是杯水车薪啊”
吴茵和他一起往外走,“房烧了不要紧,还可以修。关键是……里面有人没?”
小温摇头,“不太清楚……应该不会吧,大家今天都在外面吃酒。守仓库的老赵,我半个小时前还看到喝的醉醺醺的……”
吴茵松了口气,“那就好……”财产损失虽然不会小,但哥哥婚之夜她关心的是不要乐极生悲出了人命。
话音刚落,有人在楼梯处便大声叫起来,“吴总吴总,下来,大家找不着郎官”
吴茵走了几步,一把抓住报信人的手臂,“你说什么?……聪聪可能在里面?”
那人被抓的生疼,却忍住了期期艾艾的说:“好像……好像有人看见……看见聪聪和小腾两个进到里面去放烟火。”那个仓库,三个长溜的房中间,有一个露天的天井一样的地方。
吴茵脑轰的一声,身软了软,有人已经扶住了她左边的胳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那个人在她耳边说:“小茵,不要慌,一定不会有事的……”
能进到天井的几个入口中,这一处是相对火势小的。就近好不容易找到的一处水管正对着入口处猛喷,却真有些杯水车薪的味道。
就着手电筒的光,江之寒后看了一眼守仓库的老赵匆忙间画的简陋的建筑结构图。
抬起头来,身边的高大男劝道:“之寒,我一个人进去就行。”
江之寒摇头,“小刚,按理说是应该我一个人进去的。”老周手下这些人,并不称呼江之寒江总,都是和他姓名相称的。
小刚也是个爽利人,“那好,我们一起进去。如果不在天井里,我朝左,你朝右。”
江之寒握了握他的手臂,补充道:“千万别勉强,没有通道就退回来”
站在旁边的梁浩忍不住插嘴道:“之寒……太危险了”
江之寒吐出口气,“这个火势……等不及消防队了。”他拍了拍小刚的肩,“谢了”虽然领他的工资,也承过他的情,小刚是犯不着为他卖命的。
小刚其实和江之寒年龄差不多大,他很有些军人的爽,“之寒,要进去的话,越早越好”
江之寒点头,又回头朝梁浩点了点头,吩咐道:“看住小茵……”
哗,有人拿起水管,朝着两人迎头浇过来。
半分钟后,在一片火海和尖叫声中,两个人影冲进那缺口,倏忽间消失不见
梁浩呆呆的看着两人的背影,一晚上的酒意早已完全醒了。忽然间耳边有声尖叫,他一回头,吴茵胸口起伏着,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他……”
梁浩点点头,安慰她说:“之寒身手很好的,你不是说过吗?他会把聪聪带出来的。”
在吴茵的身边,舒兰使劲抓住她的胳膊,感觉她身的整个重心都靠在自己身上,但心里承受的力却又比那体重不知重了多少。
吴茵眼神有几分涣散。无论经历了多少事,但这一晚,她生命中重要的两个男人都在那火海中,取决上上天的决断。
(这一周的,大家周末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