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佛山下,yù带河边,坐落着的便是这处叫王庄的x村。顾名思义,这里是老王家的族人聚居的地方。三佛山秀美,上面有一座千年古寺;yù带河柔静,在村边静静流淌。山清水秀之处,这里的人多热情开朗,真是世外桃源般的一处地方。
王庄出了个能人叫王思德,改革开放初始他便嗅出了些不同的味道。八十年代初的时候,偶有海外华人(多是故居在附近的)回到三佛寺来烧香拜佛,那时候寺庙堪堪躲过一场浩劫,剩下个破败的躯壳。王思德联络上几个知名或是有钱的华人,得到当地政fǔ的扶助,筹集了一笔款重建三佛寺- 先是修好了院墙,然后重塑了三佛金身,接着又重建了大殿,后把柏油马路从县城一直修到了三佛山的山脚。但上山的路却只能靠脚,因为那考验的是信徒的虔诚。
十几年后,这一系列的工程一一完成。人们都说,老爷既有愚公的毅力,又有了不起的情。当然,他也没有顺手带一带忘了村里的族人。这几年来,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王庄务农的人愈少了,收入的来源靠的便是这旅游产业。村民们越来越富有,这村集体筹资规划建成的两行三楼x洋房便修的整齐漂亮,内外都经得起挑剔的眼光。虽然收费比县里的宾馆贵了许多,却是来这里虔诚拜佛的人居住的选。
摩托的轰鸣声戛然而止,江之寒立在这桃hu源般的x村前面,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排x洋房已经完全消失,剩下的是一堆瓦砾。另一排房屋,大概躲过了猛烈的震b,还有大半顽强的立着,带着有裂痕的外墙和玻璃粉碎的窗户。
即使近在咫尺,命运也会给你不同的安排……
他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动摩托开进村里,忽然听到一个怯生生的童音,“叔叔……”
江之寒偏头看过去,一个七八岁模样的xnv孩,粉雕yù琢一般,眼里却带着些和年龄不相符的忧郁。
她长了张嘴,问:“叔叔……你看见我爹娘了么?”
江之寒怔了怔,跨下摩托,走到她身边,半蹲下来,伸出手握了握她xx的肩,“你爸妈出én去……还没有回来?”
xnv孩儿使劲点了点头,“他们是地震那天早上出的én……还有我弟弟。”
江之寒咬了咬嘴nt,“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xnv孩儿说:“我叫淘淘。”她飞的补充说,“我爹叫王丛铭,我娘叫左菲菲,我弟弟叫王欣,x名叫欣欣。”
她忽然想起什么,嘟起嘴,好像很丧气,“叔叔,你不是住这附近的,你不会认识我爹娘……”
江之寒很温柔的看着她,“淘淘……叔叔确实不住这里。你爹娘一定是去县城的吧?”
淘淘点头。
江之寒说:“我刚从县城那边过来。现在路被封了,公共汽车都停开了,出租车也找不到。路面到处是裂缝,还有山上掉下来的大石头,走路也没法走。淘淘你不用着急,你爹娘一定好好的,只不过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回来。”在心里,他当然不是很相信这个故事。地震到现在已经七十个x时了,如果平安无恙,就算是走大概也要走回来看看nv儿吧。当然,也许他们中有人受了伤,一时脱不开身回家。如果是那样,那真是三佛保佑的好事情。
这几天,xnv孩儿每天在村头从日出站到日落,大概江之寒是第一个她遇到的从县城回来的人。她抓着他的手,带着些依赖,“叔叔,是真的吗?”
江之寒站起身,还牵着她的一只手,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他柔声问道:“淘淘,我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是来找一个阿姨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
淘淘哦了一声。
江之寒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描述,“阿姨是从羊城来的,她姓伍。”
淘淘啊了一声,叫道:“是思宜阿姨”
江之寒心猛的一跳,他蹲下来,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淘淘点头,“她 就住在我家。”看了一眼江之寒,她有几分怯怯的,“我家的房……全垮掉了。”
站在一堆瓦砾面前,想到思宜也许就在下面的某处,有那么一个瞬间,江之寒难以抑制的有逃避的冲动,不想挖开它,去面对也许残酷的现实。
按照淘淘的叙述,地震来的时候她正在外面玩耍,所以幸免于难。思宜来三佛寺这边已经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一直都住在她家。那天早上淘淘父母出én的时候,还托她帮忙照看一下。而思宜的房间,在二楼靠西的那间,从窗户里看出去可以看见yù带河的一角。
这些天来,淘淘和思宜处的很是融洽。房倒塌以后,她惊慌失措了一阵,虽然父母不在身边,却懂事的知道去叫旁边的大人来救被埋的思宜阿姨。但村里的房倒了一半有强,好多村民都被压在瓦砾堆里,自然找不到人先来救一个外来的游客。x淘淘能做的,就只有每天站在村口,焦急的等待父母的归来。
江之寒拉着淘淘的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进那瓦砾堆里。走到某处,他停下来,低头问xnv孩儿,“你在这里听到过思宜阿姨的声音?”
淘淘不是很肯定的点头,“第一天的时候,我好像就是在这里听到的,然后……然后我就去叫罗罗的爹了……后来,后来我来叫,再没有人回答我。”
江之寒把背包接下来,放在脚边。他走的匆忙,包里除了几瓶水,一个卫星电话,便只有郑参谋塞给他的一大包压缩饼干,一个急救包,一个x铁铲,和野外工作的手套。
他顾不得许多,把身平躺下来,耳朵贴着瓦砾的碎片,闭上眼吸了一口气,大声叫起来,“思宜”
思……思……思……宜……宜……宜
江之寒闭着眼,集中所有的注意力,想要捕捉任何一丝响动。但耳朵里充盈着的,似乎只有自己的回音。
思……思……思……宜……宜……宜
回声消失了,空dndn的,似乎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
江之寒躺在那里,剧烈的喘了一口气。他侧过身,头顶的阳光明亮的耀眼。他躺在地上,不由眯了眯眼睛。
好半晌,他重面朝下趴下,清出了一下块儿空地,把耳朵尽量贴在地上。
江之寒闭上眼,把自己陷入到黑暗中。他似乎拼尽了所有的力气,从肺里面把所有的空气都挤出来,“思宜……”
回声消失,世界重回黑暗和静寂。
恍然间有种错觉,似乎重回到高中时老爷的四合院- 周围很静,只有屋外呼呼的风声。屋里亮着盏x灯,他在灯下奋笔疾书。
今年的冬天很暖和,没有一丁点下雪的迹象。可是夜深的时候,一个人坐在x屋里,给你写信,却感到很寒冷。没有你的陪伴,这个冬天是如此的难熬。如果可以的话,请早点回来吧……
头上的阳光很温暖,江之寒却感不到任何暖意。
他躺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闭上眼静静的等待默默的祈祷-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个回声吧,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你安全回到我身边。
…… ……
笃……笃笃
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几声敲打的声音。
江之寒眨眨眼。他的心不受控制的剧烈的跳起来,一只手使劲握着一块石头的碎片,太用力了有血渗出来,却丝毫没有察觉。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捏住自己的心脏,让它不要干扰到听觉。
笃……笃笃
那声音愈清晰起来。
恍惚中,他推开正屋的én,嗅到一股食物的香气。一抬眼,思宜正坐在对én的椅上,俏皮的笑。
她像一个久候丈夫回家的妻。
她说,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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