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驻地,在确定了赵连长的伤不是很重后,邓指导员第一件事就是将赵连长狠狠地训了一顿,对他近似野蛮的作风表示了强烈的不满,这可将赵连长气坏了,他往桌子上一摔帽子,不服气地说:“老邓,你是书生,你可不知道如何同凶狠的敌人打交道。”
邓指导员低了低声音道:“你以为这个世上,只有你赵猛彪能打是不是?我看你纯粹是个木头脑子,是“虎”是“彪”怎么读分不清就算了,还到处吹自己是长了翅膀的猛虎,我看你老虎身上迟早会给人砍三刀。我不知跟你说了多少次啦,现在不是战争时期,不是剿匪时期,对待各民族同胞一定要和气,和气!”邓指导员敲了敲桌子继续说:“枪杆子是用来对付敌人的,不是用来对待老百姓的,我说了不知多少次啦,你就是不听。再这样下去,我可再也保不住你啦。”
赵猛彪并不领情:“我赵猛虎忠心义胆,对革命事业绝不含糊。我可不需要你包庇什么,我赵猛虎一人做事一人当,做得不对的不好的,如果上面领导要撤我,我也无话可说。”
邓指导员耐着性子说:“我说老赵,芳草湖边的那个小村子你也看过了,你给我说说,那个小村子的房子是怎么样的,人口有多少?”
赵猛彪怔了一下说:“我说老邓啊,你是没事做啊,问这个做什么?是不是想考考我的侦察本领丢了没有。”
邓指导员摇摇头,并不想回答。
赵猛彪说:“虽然咱没认真看,但是看上一眼也知道,那些房子多数是一种临时搭建的简单的半土坯半茅草的屋子,并且还有很多的是帐篷。至于人口吗,依我看,不会超过五十人。”
邓指导员又问:“那么依你看,那些人在这里最长住了有多久?”
赵猛彪抓了抓头说:“哎呀,这个就难说啦,在我印象中,好像前几年这里并没有什么人住,如果有,应该是这两年的事啊,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邓指导员说:“新中国成立到现在这么多年来,地肥土沃、资源独厚、拥有优良牧场的芳草湖边才达到这么点人口,你不感到奇怪吗?这是因为人家并不信任我们,他们宁可随时过着游牧的生活也不愿意在这么一片土地上扎根,原因是什么,他们没有安全感。过去,国民党、外来势力和当地的反动势力让他们饱受疾苦,在他们的心中留下了无限的创伤和阴影,而我们要重新抚平它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最担心的是,经过今天你的这么一折腾,那些少数民族同胞们可能会选择离开那个村子,这还不算什么,最坏的是,这就恰恰中了那些反动势力们的下怀,他们会因此而大做文章,煽动那些少数民族同胞们的不满情绪,到那时就不好办了,所以我们必须马上派工作队去。”
赵猛彪不相信地说:“我说老邓啊,你想损我批我也就算了,可是你不要老是夸大事情吓唬人,什么事一到你的嘴里,就政治化啦,变得特别的严重,特别的严肃,真是好吓人啊。”
可是赵猛彪的话才落下久,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传来了,一个留下监视的侦察兵火速赶回报告说,村子里的人已经走了大半,现在只剩下了老人们。
赵猛彪不禁一呆:“竟然不幸言中。”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他着急地问道:“老邓,这怎么办好?”
邓指导员苦笑道:“怎么办?你说呢?”
赵猛彪急得直跺脚,他猛地说:“老邓,你看我去给那些老人陪礼道歉好不好,就算是下跪我也认啦,请那些老人们一定要将那些离开的人找回来。”
邓指导员说:“如今也只得这样做的。现在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希望你这一次做事再也不要那么莽撞啦。你要记住,只要我们团结了广大人民群众,那么反动派无论想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他们没有任何可依靠的后盾,所有的阴谋都将暴露在阳光下。”
送走了赵猛彪后,邓指导员并没有入睡,他在房门口坐下,仰头望着皎洁的月光,心潮起伏,不断地反思合计,一阵风吹过,他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拉紧了披在身上的大衣,这才觉得这天气真的很冷,他突然想起赵连长所提到的那个陌生人,便连忙命令人将库尔特和几名当时在场的战士叫了过来。
邓指导员反复地询问了陌生人从出现到跳入湖水时的情况,不禁眉头紧锁:“这确实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特别是从他果决地跳入湖水来判断,他完全相信自己有能力逃生。还有他在那么多枪口指着下都有勇气和能力逃,那么他为什么被5个战士就抓住了,还有这个陌生人在有枪的情况下,并没有射击追踪他的人,这点也有些奇怪。难道说他并不是什么坏人?”
就在邓指导员百思不解之时,那个陌生人正坐在一个山洞里的火堆边,他身上裹着件狼皮,他望着时高时低,跃跃舞动着的火焰,眼前一幕又一幕的景象不断地出现,他的记忆开始慢慢地恢复着。
当他从高处跃入湖水中,强大的冲击力让他感到头嗡嗡作响,冰冷的湖水立刻渗入他的肌肤,让他感觉到由手到脚一下子冷到了心里。
单薄的衣服反而帮助了他,他很快地从身上扯下了衣服,身体更加地自由,他紧闭着双眼,双手紧贴大腿,然后双脚不停地上下摆动,任凭自己向前游动,他就好像一条轻快的鱼在湖水中划开波浪,直奔湖的对面。
一种奇异的感觉顿生,这是何曾熟悉的场景,是的,他曾经就在这样冰冷的湖水中待过,是哪里呢?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白雪皑皑的高山,直入云霄,然后两个人在他的面前来来回回地晃动着,一个是回族人,一个是维吾尔族人,他用力地摇摇头:“他们是谁?怎么会是如此的熟悉?”然后一只幼小的雪狼窜了出来,狠狠地向他咬来,他一惊,猛地一头浮出了水面,他四下张望,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眼前是一块漂浮着的薄冰,水面上还冒着白气,他离着岸边已经很近啦。
这时身后一声巨响,他回头望去,那是一名解放军战士跳进了湖水,他不禁一怔,他想起了,那个回族人也是这样跳下来的,这时连续几声,上面又跳下了几名解放军战士,他爬上湖边,浑身哆嗦着,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喊:“不好,穆里哈克同志抽筋啦,快救他!”然后就看见那几个解放军战士在水中翻腾着。
“穆里哈克?这是回族人呢还是哈萨克人?那个回族人也姓穆,可是,他叫什么呢?”那个陌生人低着头,走进了乱石中。
然后又听见有人喊:“小李子,你不要命啦,你快回来。”那个陌生人浑身一震:“我姓李,我叫李志远,对,李志远就是我,”他紧抓着自己的头,痛苦地想:“可是我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为什么这个世界变得如此的陌生和险恶,那些人为什么要将枪口对准我呢?我是个坏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