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乔梦音怀中的女孩开始失声哭闹。这位母亲连忙换上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笑脸,不停逗弄着自己的孩子。直到把一根食指让女儿握住塞进嘴里吮吸,小女孩才渐渐停止哭闹,安静了下来。
“从那之后,我就立刻离开了哥哥你,投奔到卫骄所在的红十字工会。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联络你吧?哼,当时我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再想看到你了。哦,对了对了。话说回来,你这家伙就是趁着我第一天到你那里,哭的筋疲力尽的时候对我『乱』来的吧?这笔帐我这辈子都会记着。你就用你这一生给我慢慢的还吧!”
乔梦音故作嗔怒的笑话并没有让卫骄感到为难或是好笑。甚至,他现在连笑都笑不出来,此刻的他浑身冰冷,不知道妻子下一步还会说出什么狠毒的话来伤害乔烈。
卫骄扶起乔烈,让他在墙壁上靠着,并拣去他身上的梨子。乔烈的面『色』从苍白化为绝望的死灰,刚刚站起,双脚再次一软,瘫坐在地。
“要我原谅你……那是不可能的。哥,恐怕我这辈子都会记着那时候发生的事。”
“但是……我也会同样记得,在那之后你所做的一切事情。”
乔烈抬起头,那苍茫的瞳孔中布满茫然。
“通过信息网,我知道了你将有关病毒的一切研究都公布于众。开始和世界各地幸存的科学家分享如何治疗的信息。我也知道了你为了救助更多的人,不分昼夜的辛勤工作。就好比这次的地球摇篮攻打计划里面,就有你出的一份力。在这座南极救助站,每当我看到有人嘴里念叨着你的名字,然后一家团聚的抱在一起痛哭的时候,我就真的很感动。我知道,我的哥哥回来了。那个让我恐惧的陌生人已经死了,而那个从小到大总是骑在我头上,总爱说些不好笑的笑话,平时总是不怎么正经,但一到关键时刻就会绝对可靠的哥哥终于回来了。”
乔烈那苍白的眼睛里逐渐透『露』出希望,甜儿更是急急忙忙的爬下床,依坐在丈夫身旁开心的哭泣。卫骄则从后抱住妻子,把头埋在妻子的头发上,尽情闻着这美好的芳香。
“即使……我杀了妈妈?”最后,乔烈问了一句。
乔梦音停顿了一下,最后,她嘴角微微扬起,充满慈爱的目光笼罩在女儿那安详的小脸上:“妈妈最希望看到的,就是现在的你。哥哥。”
乔烈在甜儿的搀扶下终于站了起来,他的表情上带着歉疚与悔恨,同样的,也带着希望与期待。这是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心结,而现在!这个心结……终于解开了。
“丫头……”
“谁是丫头?!我警告你哦哥哥,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女孩了!要论辈分,我现在的辈分可是比你高~~~一个等级呢!对不对啊?我的小瑶瑶?妈妈最疼最爱的小瑶瑶?”
乔梦音抱起女儿,用鼻子和女儿的鼻子来回的互相摩擦。这种动作大概是平时乔梦音逗女儿开心的手段,乔梦瑶张开那小小的双手,不断拍打着母亲的脸,小嘴里发出咯咯咯的欢笑声。
冰峰融化,卫骄终于可以叹出一口气。他捡起地上那摔碎的碗捧在手里,冲着妻子无奈的笑着。乔烈至此终于能够放开胸襟大笑,拍着妹婿的肩膀道:“你啊你,结果连孩子的姓氏都保不住?以后可该怎么办?”
没等卫骄回答,乔梦音忽然转过脸,一本正经的道:“什么怎么办?就这样下去呗!第二个孩子的名字我也已经想好了。为了纪念爸爸,就叫乔流星!爸爸和妈妈的纪念全都在我这里,哥哥你可别和我抢!”
“好好好,我不抢,我不抢~~~!如果生个男孩倒好,如果仍是个女孩,我倒要看看流星小侄女长大以后的样子呢~~~”
得到哥哥的同意之后,乔梦音立刻『露』出得意的神『色』。下一步,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卫骄的鼻子,大声而严肃的道:“听到没有?笨蛋!为了乔流星的尽快诞生,你可要努力啊!”
最后那句“你可要努力啊”,乔梦音说的何其响亮!即使这些年来卫骄已经习惯了乔梦音的说话方式,也还是被这句话唬的满脸窘迫。看着这对夫妻的情况,乔烈与甜儿两人尽皆开怀大笑。一家人团团圆圆的感觉,即使是在这冰冷的南极也带给人无限的温暖~~~!
是啊……一家人团圆……
当乔烈看到大门打开,门口站着的那个人时,他真的希望妹妹这种活跃气氛的天赋能够用在另一个女孩身上。
“夜。”
乔烈轻轻呼唤了一声,门口的叶小夜冲着他轻轻的点了点头。她的出现,在这片温暖的氛围中仿佛投下了一座冰山,所有人的面『色』立刻凝固起来。
叶小夜没有多停留,她只是略微的在房间内扫了一眼,目无表情的转过身。在临走之前,她扔下了两个字——
“孙尚香。”
乔烈向房间内的三人看了一眼,冲他们轻轻点了点头后,起身跟了出去。
望着乔烈离去,乔梦音显得有些担心。她略显畏惧的瞥了叶小夜一眼,等到两人完全出去之后,才敢出声问道:“孙尚香是谁?”
“怎么?你忘了?”卫骄提醒了一句。
乔梦音低头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卫骄沉默不语,躺在床上的甜儿却是轻轻的抽泣了一声,不再说话……
————————————————————————
基地外,已经吹起了漫天大雪。那仿佛永远都不会落下的太阳无力的在天空的那边徘徊,发出的光线显得如此疲惫。
乔烈裹上厚厚的防寒服,带上手套,跟在叶小夜的身后走了出去。和他的全身紧裹比起来,叶小夜依旧是以往的服装,黑衣黑裙黑丝袜。那双漆黑的运动鞋踩在洁白的雪地上,在风雪中随之飘扬的长发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件冰冷的艺术品。这件艺术品用那比南极还要寒冷的目光扫『射』了乔烈一眼,随之向远处的岸边走去。
此时的风雪虽然说不上很大,但在这样的气候下徒步旅行哪怕百米也会是一种危险。乔烈望着那逐渐在雪花中消失的女『性』身影,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取过方位图,带上防雪镜,追了上去。
叶小夜缓慢的在雪中走着,乔烈无语的跟在其身后。他取出计时器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雪花稍稍小了一点。踩着雪,又走了将近十米左右的距离,一座小小的圆形雪屋出现在乔烈面前。
“夜!这……咳……咳咳咳……!”刚一张口,一股冷风冷不丁的窜进他的喉咙,冰冷的空气冻结着他的肺,迫使他剧烈咳嗽起来。
叶小夜停下脚步,回过头冰冷的看了乔烈一眼。但她并没有对乔烈施加任何援手的意思。一眼过后,叶小夜走至雪屋旁,拉开一块雪砖,钻了进去。
乔烈不敢在这风雪中停留。即使它的威力已经慢慢减小。止住咳嗽之后,他立刻捂住嘴紧跟着叶小夜,从那块雪砖中钻了进去。进入雪屋之后再拉起那块雪砖,略显温暖的雪屋终于让他有一种从死亡边缘走回来的感觉。
堵完雪屋,乔烈拉下护目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有时间注意雪屋内的环境。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防水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叶小夜跪坐在雪屋的一角,注视着这里的另一个人——孙尚香。
这个女孩对于两人的先后进入仿佛没有任何的知觉,她抱着膝盖,坐在雪屋的一面墙壁前。乔烈仔细一看,只见那面墙上有一条五厘米宽,十五厘米长的缝隙。透过这条缝隙,可以依稀看见百米米外大海的影子。如果是在晴朗的日子里,可能足以看到整片海洋。
“孙尚香?”
见孙尚香的神情呆滞,只是望着大海。乔烈担心的叫了她一声。可惜,换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乔烈的眉头皱了一下,他取出通话机,和基地方面进行联络。通报了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和孙尚香的情况。随后他收起通话机,强颜欢笑的道:“好了,孙尚香。等到天气稍稍放晴一点就会有人来接我们。到时候……回基地等,怎么样?”
“………………”
忽然,眼神呆滞的少女说出这五个字。
乔烈一怔,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眼神瞟向叶小夜,希望得到帮助。可此时的叶小夜却是闭着双眼,似乎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
“他会……回来吗?”
又是一个疑问。
乔烈的眉头紧锁。他不想撒谎,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比起残酷的现实更容易伤害他人。可现实又要他如何来回答呢?为此,他唯有选择沉默……
“…………我在这里等他。”
乔烈再也没有答话。现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违心的点头。随后向叶小夜道了声谢:“谢谢你替孙尚香造了这么座雪屋。”
叶小夜依旧闭着眼,没有做声。她那双白皙的手指静静放在膝盖上。手掌下压着的,却是那把沾满无数血污的****。
约莫两个小时后,凌晨三点。风雪再次归于平静。十几人的救援小队赶到,却被乔烈劝住。只留下一些必要的食物和供暖设备后,众人无奈的离开雪屋。临走之前,乔烈将一条厚厚的『毛』毯盖在孙尚香那单薄的肩膀之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三天,暴风雪开始肆虐。除了叶小夜之外,再也没有人能来到这里,带给这座冰冷的雪屋其他的动静。孙尚香对于叶小夜的进进出出也没有丝毫的反应,肚子饿了,就吃一口压缩饼干。困了,就维持着抱膝的姿势睡一会儿。其他的所有时间里,她的目光始终对着那已经再也看不清的大海,呆滞着……
一个月的时间在进行着倒数,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况对幸存者来说却是越来越明朗。对地球摇篮的攻略计划已经从刚开始的阵地战转移成歼灭战。防守地球摇篮的安布狼拉军已经摇摇欲坠,从刚开始的几千人军队,到如今的百余人。
眼看,一个月的时间逐渐接近尾声……
大约十分钟后,乔烈的声音再次响起。
“很遗憾,安布狼拉设置的数千枚炸弹并没有在南极安装。根据我们的推算,如果爆炸,臭氧层被迅速侵蚀,紫外线大范围照『射』进地球后,会激起那些c阳病毒生物的一次猛烈挣扎。它们会争相涌向臭氧层较多,紫外线尚少的南北极地区。也就是说,一旦开启大门,我们就等于给自己下了个倒计时。在南极被整个世界的怪物淹没之前,我们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将六万五千人全数安排进地球摇篮呢?要知道,这其中的时间可能短的让人惊讶。也许一天,也许12小时。更可能……不到1小时。”
叶小夜的脸『色』依旧没有变化,但没有变化,并不代表她没有惊讶。在沉默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那……怎么做?”
“…………先不开门,对所有的六万五千人进行几次排练。因为地球摇篮的内部构造我们不清楚,所以要尽力做好数套方案,确保所有人能在短短的1小时内进入安全区域。另外,还要组织防守人员。在所有人进入之前,尽可能的拖住那些怪物的脚步。这份工作……可能是一份九死一生的差事……”
“知道了。我负责掩护。其他的人选就由你们来敲定。”
“…………夜,我要先说明。如果无法将那些怪物抗拒在一定距离之外的话……为了摇篮内人员的安全,我们可能会立刻放下隔离门。”
“知道了。”叶小夜没有丝毫的考虑,异常爽快的答应。
“等一等!你是不是没有理解清楚?我说的是……”
“我很清楚。再说吧。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去做。通话结束。”
没有给乔烈任何的详说时间,叶小夜切断了通话机。她抬起头,再一次扫视完眼前的这座庞大建筑物之后,头也不回的就向雪地深处走去。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里,更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去执行什么任务。因为就连她自己,恐怕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