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在阁楼之后。绕过两栋阁楼,一大片青幽的竹林出现在我们眼中,一棵棵四层楼高度的毛竹拔地而起,密密麻麻的一大片,把阳光也给挡在了后头,风起声,竹林便发出“沙沙”的竹海涛声,这在平时听起来相当惬意的声音,在这会听在我耳中,却像极了妖魔在低声嘶吼,听得我直想打退堂鼓。
一条小径自竹林中伸延而出,小径的那一头淹没在阴暗的林海之内,也不知道一直延伸到什么地方。
夏娜拖着我踏上这条幽林小径,两人方一踏上,一阵阴风自林内吹了出来,卷得脚边的片片竹叶打着旋飘了起来。
“呜呜”的风声像是在恐吓我们一般,不断在竹林内回旋着。夏娜冷冷一笑,当先朝林内走去,我可不能糗给她看,尽管背心一直泛冷,我还是大步跟了上去。我怀着这样的疑问,和夏娜一起走出了那片亮光。“怎么会这样?”
我张大了嘴巴,走了老半天,我们竟又走了回来,入眼的正是我们居住的阁楼,如果这旅馆之内没有另外两栋一模一样的阁楼的话。“是障眼法!”夏娜朝竹林内看了一眼说道:“所谓一叶蔽目,利用术或者物件扰乱了阴阳气脉的正常流动,从而影响我们的感官,让我们在原地打转,或者走来走去都在同一个地方,当然,还有一个更通俗的叫法,更多人愿意把这种现象称之为鬼打墙。”“那怎么办,我们还进去?”
我心想,能不去就不去吧,刚才那竹林内的阴寒,让我想起灵魂离体时,同样是那种冰冷孤绝的感觉,我是十二分的不愿意再进竹林。“进,当然要进!”
夏娜的话却完全和我的意愿相反。
夏娜冷笑,看得我连大哭一场的心都有了。
我们踏上这条小径,竹林深处再次吹出一阵怪风,竹叶片片飞起,每一片叶片像是在舞台上独自起舞的舞者,摇摇摆摆的擦过我们的身边,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被竹叶一擦,顿时传来火辣辣的感觉。
竹林似乎不欢迎我们进入。
只是夏娜已经决定当一会不受欢迎的客人。因此,这个冲突在所难免。
我们走得并不快,可以说比散步快不了多少。
拖着夏娜柔软温润的手,漫步在一片林海小径之中,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这必定是一件赏心悦事,但现在这片竹林,却透着恶意的诡异,明明没风,竹子却摇个不亦乐乎,竹影交错间,一团团莫名的黑影不断在林海深处闪现,无限激发着你的想像力。像花、像石、更像一张张人的脸孔。
在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我们。越往里走,阴寒越甚!
当阁楼消失在一片竹影中时,竹林内成为一片青灰的世界,阳光为茂密的竹子所阻挡,无法为我们传递光和热,这里,俨如一个与现实相交的世界。
青墨色的竹子泛着无情的冰冷光泽,小径上每一块石头都像极地的寒冰一般,向上透着冰冷,它从我的脚心,一真蔓延上我的身体。
夏娜和我依然没有停下,顺着小径再走出数步,冰冷稍减。夏娜止步。她朝后面望了望,便又拖着我再走了回去。
就那么倒退回去四五步的模样,脚下传来的冰冷让我直打抖,夏娜脸上却露出喜色。“就是这里了。”
她说道,声音充满了愉悦,虽然我不知道她高兴个什么劲,却觉得事情似乎有了转机。夏娜一指虚空画符,然后在她的眼睛上擦过,在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夏娜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光闪现,纯净、耀眼。
她开了天眼,在我眼中看起来无非是灰暗一些的世界,在夏娜眼中却流动着其它一些色彩,有橘黄、淡红以及深蓝,而其中,深蓝的色彩占着极大一部分,大股大股的深蓝颜色不断地流动着,却在我们所站之处的周围来回地旋转着,似是在一个转不出去的迷宫中,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仔细观察了一会,夏娜发现这股深蓝总会在某一些地方停留得较久,仿佛那些地方有看不见的旋涡,会把深蓝色流纠缠上一会,才恋恋不舍地让它离开。夏娜站了半晌,我不知道她在看一些什么,刚要问,她却走了开去,在四周各处画符驱咒,不断有微弱的电火花爆起,电火花总共爆起了七次,而似乎总缠绕不去的阴寒渐渐消退。这密林内开始透进那么一两点阳光,带着热力的风也从林外吹了进来,虽然林内依然昏暗,却不似刚才那般冰冷而了无生气。“我们快走。”
她拖着我,走在不再阴森的小径上,直向深处。尽头是一块方圆十米左右的平整土地,土地的正中立着一块灰白的碑。那是一块墓碑!
我们愣了,这竹林的尽头竟然立着一块墓碑,而这块墓碑,却又用高段的障眼之法保护着,是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它,还是这块墓碑另有古怪?幽林、墓碑,一付诡异却清凄的画面呈现在我们眼前,勾起我们无数的疑问。夏娜走了上前。
昨夜刚下过一场雨,这竹林中湿气又不容易挥散,土壤变得湿润松软,一脚踏上去,便陷下去了半分,夏娜顾不得脏,没几下就走到那墓碑前。墓碑上没有立碑的日期,也不像平常的墓碑写上逝世之人的姓名,只有在这一块灰白石碑的正中心,以触目惊心的红色染料写着一行字。异乡人之墓!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异乡人之墓?”我走了近来。“难道是阿顺爷爷的墓碑?”“**不离十。”夏娜点头道,她的双手也没闲着,在墓碑上这里摸摸那里敲敲。我纳闷,难不成这墓碑里还藏着宝贝不成。我拉了拉夏娜的衣角,刚要把这个发现说与她听。
唬--
一声低沉的虎啸声突然在我们的身后响起。
虎啸忽起,这竹林内又哪来的虎?唬--这次的声响是从墓碑后传来的,这东西速度快得离谱,竟连夏娜也反应不过来。“南离天火,破污除秽,疾!”
夏娜回身一指,一发天火随心而发,打向声音响起的地方。一条黑影灵动地闪开,天火打在湿润的土地上,火苗跳了两跳便消失了。我扭转身体,一片阴影立于墓碑之后,它挥舞着九条硕长的尾巴,摇晃着巨大的猫科动物的头颅,但它的身体却是纯由影子构成,我们透过它能够隐约看到其身后的围墙。陆吾的影子!
一直闹不清在这一系列的事件中扮演着什么样角色的异兽之影再次出现了!它总共出现了两次。
第一次,是张大肚子在阁楼的洗手间里碰到了它,当时张杰仁被吓了个半死。而第二次,则引着我出窍的灵魂去到卢敏珍的出事现场,但由于警察过问的关系,我始终没来得及救下那个女同事。
而这一次,陆吾的影子再次出现了,这个地方,难道和这异兽之影存在着某各联系。陆吾的影子虽然几度出现,但总的来说,它并没有作出伤害我们的行为,最多只是张杰仁被吓了一跳,只是这一次,我却觉得有点不同寻常,异兽之影,正低低地向我们发出吼声,那闷雷一般的低吼中,充满了敌意!
兽影踏前一步,前肢已经踏在了石台之上,夏娜马上拉着我退后,一直退到小径上。面对兽影,即使它只是一个影子,但作为守护昆仑的神兽之影,本身便具有相当的灵力,夏娜虽然不惧,却不想发生无谓的冲突。“夏娜,怎么办?”
我不敢轻举妄动,甚至连头也不敢转一下,那虎影虽然模糊一片,但我也感觉它正紧紧地盯着我们,似乎我们一有动作,它便会马上作出反应。“静观其变!”
良久,虎影不见有其它动作,夏娜大着胆子提起一脚,轻轻踏上土地。脚尖才刚一碰及地面,虎影猛的一吼,马上又朝前踏上一步,它弓起了身体,作出随时攻击的姿态,吓得夏娜连忙退了回来。
但陆吾之影似乎已经误会了夏娜的行动,她虽退了回去,虎影却不打算罢休,庞大的身躯朝前一扑,立时风声大作。急促之间,夏娜连虚空画符的时间都欠奉,我想也没想,一把将她往我身后拉,自己则朝前一站,完全是以身侍虎嘴,典型的不自量力。
那虎影几乎是罩头而下,骇得我闭上眼睛,心里一个劲地大叫。奇怪的是,陆吾之影似乎不想伤害我,我站了老半天,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剧痛,便大着胆子睁开眼,虎影离我的鼻子不及一厘米,它似乎对我挺有兴趣,大头在我身边左闻闻右嗅嗅,最后低叫一声便迈着步子退开。我的脸惨白一片。
虎影朝我们示威性地再吼数声,忽的一跃而起,随后一头撞向墓碑处,便这样消失在墓碑的石台之下。走了?我在陆吾影子消失了一分钟左右之后,脑筋才又开始运转开。
夏娜的脸色也不好看,大概我刚才的险境也吓到了她,但她更知道,我是护着她的,哪怕我没有特别的能力,因此她拿出纸巾为我擦去脸上汗水时,就算是神经大条的莽汉也能察觉出她动作间不经意显露的温柔。
“没事了,你,你刚才真的吓到我了。”
夏娜在我耳边吹气如兰,眼睛微微泛红,看得我心猿意马,忍不住捉住她的手,在她脸上蜻蜓点水般迅速一吻。“这个,就当奖励我刚才舍身救佳人的壮举吧。”
我坏笑着,这是第二次吻到夏娜,嘴唇间传递的柔嫩触感化作热流不断挑动着我那颗不安分的心,但现在并不是时候,我知道,夏娜也知道。脸上一片潮红,夏娜先是娇羞无比,然后又狠狠拧了我的手臂一把,甩着头发,理也不理我径自朝小径来路走去。
“你们去过了竹林?”阁楼大厅内,我们和郭长风合共五人围桌而坐。把竹林内的情况简单地介绍给他们知道后,郭长风的脸色有点难看。刘东旭和光头因为“外人”的关系被排挤在外这并不奇怪,但自己这个负责此案的队长也被人放了飞机,这让郭长风一口气咽不下去。
愉快地吃完中午饭后,我们稍微休息了一阵后,便收拾东西前往阁楼后的竹林。破去了七星锁脉的阵法之后,竹林内阴阳二气自然流通,这次进来,林内不复阴寒,但见午后烈阳,在林子内落下道道金线,在幽幽小径上形成一朵朵耀眼的白花。小径尽头,墓碑依旧。郭长风三人也和我们早上进来时一般惊讶,他们也没想到,在这旅馆的深处,竟然会出现一方匿名之墓。
夏娜揭开金属盒,将灵珠取了出来,轻轻放上石台游龙那张开的爪子,轻轻一推,珠子便塞了进去,大小和龙爪内的空间刚好吻合。珠子刚一放上,龙爪竟“哐”一声轻响,向下摆了一个45度角,却原来这石龙又是一道机关。
灵珠蓝光爆起,一阵无形的波动掠过我们全身,这次,连夏娜也不由向后退开,那阵波动像一柄大锺般直接敲在我们的心头,胸口处一阵郁闷,说不出的难受。然而灵珠的蓝光却让游龙似乎活了过来,本来白色的石雕游龙,由龙爪处,一抹深蓝迅速蕴染开来,蓝光有如实质般在石台的间隙中流动,转眼间攀上了石台,沿着墓碑继续向上延伸。
在蓝色光流注入之后,朴实无华的墓碑四周竟开始浮现一个个阴暗不定的符号,紧接着,一股无形的悸动由竹林内传来,肉眼看不见的波动由竹林向墓碑汇聚而来,墓碑上的蓝光越加强盛,到了最后,连午后阳光也给压了下去,我们满眼所见,尽是迷离的深蓝之色。轰--
地表出现了摇晃,也不知道是蓝光引发了地震,还是有机关在运行,我们连忙蹲下,固定好身体不至摔倒在地上,那震耳的声响直到数分钟之后,方告停歇。
深蓝的光芒渐渐暗下,在墓碑之后,却出现了一条黑暗的甬道。
那龙爪之中的灵珠逐渐变得黑灰,一声轻响之后,这颗珠子裂成了几块,却有数道蓝芒射出。蓝芒一出,夏娜和刘东旭,宗田三人顾不得出现的神秘甬道。
几乎同一时间,他们皆伸出一掌拢成爪状,那飘散的蓝光在无形的力量牵扯之下,纷纷进入三人的掌中,立时,三人脸上顿时浮起海蓝异色,但数息之后,便消失不见。
我知道那数道蓝光是珠子内残余的灵力,虽然不清楚那灵力的强弱,但从夏娜等人脸上露出的喜色看来,他们应该获益非浅,让我不由暗恼自己不懂得吸纳之法,不然,这倒是一个快速增长道力的机会。
却在这时,碎裂的灵珠内再泛出一道蓝芒,这道蓝芒颜色浓郁之极,几乎呈暗蓝色,暗蓝灵光在半空转得几转,突然如劲箭一般,电射向我而来,瞬间便没入了我的眉心之中。
我还来不及叫出一声,两眼一黑,就这么晕倒过去。
光亮刺痛了我的眼睛,慢慢张开双眼,刺眼的光渐渐变得柔和,一个世界清晰地展现在我眼前。一个绝美的世界,一个不属于现实的世界,一个只会偶尔出现在梦中的世界。海洋一般纯净的蓝色天空,漫天飘落着各色落英,青绿的草原一直蔓延到天与地交接的远方,风从身后传来,吹乱了我的头发,却把这绿色的海洋拂起连绵不断的波浪,在那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棵直耸云宵的巨树连接着天与地,浮云在它身旁掠过,飞鸟绕着它嬉戏,它就像一个伟大的母亲,把一切生灵保护在自己宽大的枝叶之下。我呆立着。不知为何,这个世界让我感到熟悉,仿佛在无数个前世的轮回中,这里,曾经是我安身的乐土。
一种种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涌出,仿佛灵魂的枷锁打开了一条隙缝,种种奇异的思绪蜂涌而出,如拍岸的海浪一般冲击着我的心灵。是谁?
此时,我感到剧烈的摇晃,而这如仙境一般的世界,也迅速地变得模糊,我伸出手,想要捉住一些东西,但身后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吸力拉扯着我,我不甘心,却摆脱不了那股吸力,随着全身一阵剧烈的抖动后,我真正地苏醒过来。
我睁开茫然的眼睛,夏娜那着急的脸占据了我的视线。半晌,我才回过神来。
“夏娜,你怎么了?”我问,声音自己听来像是在遥远的地方传来,尾音拖得老长。“我才要问你怎么样了呢,没事吧,有没有感到身体有什么不适?”夏娜劈头问出一连串问题。
我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动作慢了许多,想抬起手握住夏娜的肩头,却发现动作缓慢得可以,我几乎可以看见每个动作之间最细微的变化。
“大致上没什么事,但感觉怪怪的。”
我说道,这次声音听上去没那么怪了。夏娜附耳说道。
“你试试以意念把道力从丹田里提上来。”
以意御力,本是随夏娜修练时,她所布置的诸多课题中的一种,但我的道力低微,这道力提了也是白提,现在夏娜突然说出这个要求,我虽听着奇怪,却也照着做了。
这不做还好,一做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雷先生,恭喜恭喜!”刘东旭朝我说道,脸上带着笑意,不知为何,我看到他的眉心隐隐泛着红光,像里面藏着一小手电似的,不由大奇,这奇观为何之前分毫不见。“夏娜,你看着我干嘛。”
“别动。”夏娜仍然不放手,眼珠子连转一下都没有。“你真的没有觉得不适,例如头痛,或者心脏不舒服?”
“没有。我感觉挺好的,就是被你捂得别扭。”我讪讪说道。
“呼!”夏娜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笑容。“没事就好,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运,那么一大股浓郁的灵气灌进去你却只晕倒了一下子,要是换成别人,恐怕虚不受补一下子就交待了,怪人,你身上的秘密越来越多了哦。”
夏娜的语气让我想起第一次让“斩魂”自行启动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付恨不得把我解剖开来研究的样子。
“我刚才究竟怎么了?”“你知道刚才为什么会晕倒过去,是因为那灵珠之中残存的一股最精纯的灵气注入你的体内之故,要知道我们之前虽也吸收了灵珠的残余灵气,那些灵气只是很少的一部分,我们都要用自身的道力来炼化,而你,就象直接拿着千年人参往嘴里塞一样,直不知道那么巨大的灵力你是怎么消化掉的。”说到这里,夏娜又用手摸摸我的额头,生似我发烧头痛似的。
我听得暗爽,如此一来,老子怕不是马上从低手升级为高手了。
见我喜颜于色,夏娜适时拔了我一身冷水。
“别高兴得太早了,你现在就像一个进了金库,却不知道钱要怎样花的傻爪一样,没有相应的技与术配合,你再强的力量也只能当摆设。”夏娜嘿嘿坏笑。“再说,像你这样空有力量却不懂得使用的人,可是那些邪道的最爱,对它们来说,你就像唐僧肉一样惹人谗,嘿嘿,看来某人以后撞鬼的系数不减反增了。”
收敛心神,夏娜率先走向甬道,我连忙跟于其后,在踏下甬道的第一级阶梯时,那黑暗之中,我仿佛又看到那直耸天际的巨木。以及那一众迷糊的背影轮廓。
我隐隐觉得,当我能看清那一众轮廓之时,将会得悉一些惊天的秘密。怀着这样的直觉,我走进甬道的黑暗中。亲!如果你觉得本站不错,还请记住本站帮忙宣传下哦 !本站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