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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刀》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作者:大白牙牙牙 字数:4087 书籍:枕刀

  “哪儿疼?”

  慕秋还以为他的伤口出问题了。

  等了一会儿, 慕秋依旧没等到卫如流的回答。

  他正出着神,似乎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回忆之中。

  如果不是他眼神清明,慕秋都要怀疑他病迷糊了:“怎么不说话?”

  “我在想, 如果有一天我死在某个角落里, 你会不会去为我收尸。”

  慕秋确定了:“看来病确实还没好。”

  “我曾在菜市口目睹过一场行刑, 淋了很久的雨, 染了风寒, 病得几乎要死过去。”

  “……然后呢?”

  “没有人来救我,我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等死。等着等着,我突然很害怕,害怕死在这个连阳光都照不到的地方, 没有人会给我收尸, 没有人会为我的死落泪……”

  说着, 卫如流抬眸, 凝视着慕秋。

  他记起了她举刀杀人的场景, 在黑暗里强装镇定为他包扎的画面,以及耐心喂他喝水的举动。

  他还记起了从她眼底滑落的那滴泪。

  晶莹温热。

  ……是为他落的。

  生病这件事于他, 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说这些话时,卫如流的表情克制到堪称平静的地步,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但慕秋清楚,那就是他的过去。

  血淋淋,触目惊心的过去。

  “我不会为你收尸的。”慕秋抽开被他拽着的袖子,“所以,你最好别随便死在某个角落里。”

  似乎是想到什么, 慕秋双眸圆瞪,补充道:“也千万别死在我面前。”

  卫如流认真道:“好。”

  顿了顿,卫如流声音放轻许多:“做噩梦了吗?”

  不少人第一次杀人后,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变得比平时要惊惧许多。

  “没有。”

  慕秋摇头,她杀人是为了救人,是为了自保,事出有因。

  刚开始确实很害怕,但马上就被他安抚了,后面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她哪儿还有时间和心思去恐惧。

  “我做的梦……倒是不算坏。”

  卫如流问:“什么梦?”

  慕秋:“无可奉告。”

  总不能说,她在梦里也在保护他吧。

  卫如流也没再追问。

  只要不因此事困扰了自己就好。

  卫如流大病未愈,说了一会儿话,精神劲便不足了,虚弱靠着床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唇角。

  慕秋给他倒了杯水:“我去找大夫,再让厨房把熬好的小米粥送来给你。”

  他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进食。

  “慕秋。”卫如流叫住她。

  “嗯?”慕秋回眸。

  “你信我吗?”他很认真。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简单。

  信,或者不信。

  但要开口作答,却没有这么容易。

  慕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知道他不会随随便便问她,于是也不免慎重起来。

  卫如流也没催促,他抱着温热的茶杯,耐心等着她的回答。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重要吗?”

  “重要。”

  “你想做什么?”

  “暂时也无可奉告。”

  沉吟许久,慕秋给自己加了个前提:“扬州一行,我信你。”

  “那记住你说过的话。”

  片刻,大夫赶来。

  这个大夫就是那个评价卫如流命硬的,他从头到尾帮卫如流检查了一遍,啧道:果然,他的评价没有错。

  这么严重的伤,要是其他人,不躺个十天半个月别想动弹。

  但眼前这位大人已经在问他现在能否试着下床走动了。

  大夫收回把脉的手,抚着长须道:“大人若是受得住,我便加重些药性。风寒和伤势都能好得更快,只是副作用会比较大。”

  卫如流的回应很干脆,连副作用是什么都没问:“用药吧。”

  他们现在越来越接近真相,幕后的人已经坐不住了,手段越来越疯狂,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对他们出手。

  他必须尽快恢复好伤势。

  等大夫给他开好药方,提着药箱要离开时,卫如流请他再往沉默和沈潇潇那儿走一趟。

  大夫笑道:“大人倒是和慕姑娘想到一块儿去了。放心,老朽这就过去。”

  ***

  简言之正在忙着善后。

  昨晚刺杀闹出的动静极大,扬州人心惶惶。

  听说卫如流醒了,简言之把公务交给下属,赶回郁府探望卫如流。

  一进屋里,就看到卫如流在喝着温热养胃的小米粥。

  简言之还没吃午饭,忙活时没觉得饿,现在一闲下来,顿时感觉饿得前胸贴后背。

  简言之摸摸肚子,也去舀了一碗,边吃边和卫如流说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这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事情全赶一块儿了。”端起碗喝完里面最后一点米,简言之放下空碗。

  卫如流吃得很慢,闻言扫了他一眼:“你有查出什么吗?”

  简言之摊手:“没有。”

  “我倒是有个怀疑人选。”

  “谁啊?”简言之洗耳恭听。

  “郁大老爷。”

  简言之瞪大双眼,惊道:“你说谁!?”说完,他小心翼翼环视四周,生怕隔墙有耳,“不可能吧。我们现在就住在郁府,而且这些天里郁女侠一直在费心费力帮我们查案。”

  卫如流平静道:“正因为如此,我一直没怀疑过郁家。但现在,无论是二管家还是周大夫,都是郁家值得信任的人。”

  “他们可以是被收买的啊!”简言之辩解。

  这两天出的事,确实都能和郁家扯上关系……

  但是吧,郁女侠可是真心实意帮他们的,不管卫如流是怀疑对了还是怀疑错了,郁女侠肯定都要伤心难过的。

  嗯?

  等等。

  郁墨难过他怎么这么紧张?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卫如流扫了简言之一眼,语带诧异。

  简言之挠头:“总之,我觉得只靠这两件事,还不足以说明郁大老爷有罪!”

  “我这里还有别的线索可以给他定罪。”

  简言之紧张起来,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卫如流:“什么线索?”

  ***

  院子海棠遍开。

  慕秋坐在秋千上,思索着卫如流问她的问题。

  “坐那儿发什么呆呢?”郁墨从灌木丛后面冒出来,一只手叉着腰。

  慕秋将碗里的樱桃分给她:“想些事情。”

  郁墨爱吃这玩意,抓了一把,勾着秋千绳子坐到旁边另一张秋千上,姿态散漫:“和卫如流有关?”

  “你怎么猜到的。”

  “哈!”郁墨坐直,来了精神,“这还用猜?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

  慕秋好笑:“有什么不对劲?”

  郁墨才不管她是在真装傻还是在假装傻,掰着五指,正打算和慕秋好好盘点,只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极嘈杂的动静,隐约间还有推搡和婢女的尖叫声。

  发生了何事?

  慕秋和郁墨对视一眼,连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迎面走来一行人。

  为首的恰好是简言之。

  而他身边,还跟着郁大老爷。

  只是此时郁大老爷的状态不太好,头发凌乱,素来精神的头低垂着,看上去格外失魂落魄。两个衙役跟在他身后,明显是在押送他。

  “爹?”郁墨惊呼,迅速跑了过去。

  她把慕秋甩在身后,直冲到郁大老爷面前:“爹你怎么了?”

  郁大老爷抬头,看了郁墨一眼,唇角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后都化为一叹。

  从郁大老爷这里看不出什么问题,郁墨只好去问简言之:“简言之,这是什么情况,你们为什么要押着我爹?”

  简言之皮笑肉不笑:“据我们掌握的线索来看,郁大老爷很可能与昨晚的当铺刺杀案,还有一个月前的驿站起火案有关,我这是例行审问。”

  方才郁墨还能压着脾气,现在怒火几乎烧到了她漂亮的眼眸里。

  她狠狠瞪着简言之:“瞎说也要有实质性证据,我爹怎么可能会和这两个案子有关?”

  郁墨又去喊郁大老爷:“爹,爹你说话啊!”

  然而,郁大老爷没有再看她一眼。

  郁墨整个人要疯了。

  她不敢想,要是她爹真的和这两个案子有关系,那她要怎么面对慕秋,怎么面对她爹。

  而且这可是会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她爹这人是不靠谱,而且在女色上有些掂量不清楚,但……

  但怎么可能会这么糊涂!

  郁墨的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不远处围了很多下人,都在朝这边探头探脑。

  慕秋紧赶慢赶,这才赶到了郁墨身边。

  慕秋连忙扶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道:“郁墨,你先别激动。刚才简言之说了,只是做例行审问,事情还没有定论。”

  简言之心里叹了口气,按照卫如流的吩咐,一板一眼道:“我这是在执行卫大人的命令,你要是有什么不满或者不明白的地方,就去和卫大人说吧。”

  说完,简言之挥了挥手,带着郁大老爷绕过了郁墨和慕秋。

  郁墨没有阻拦,也没有和慕秋说任何话,朝着卫如流住的院子冲了过去。

  经过刺杀一事,卫如流的院子守卫格外森严,郁墨尚未靠近,已被悄然现身的刑狱司暗卫拦住。

  郁墨高声道:“我要见卫如流!”

  “大人在休息,速速离去。”

  郁墨握着手中的剑,与暗卫对峙,既不上前,也没有退去。

  过了十几息,从院子里又出来一个暗卫:“大人请你进去。”

  没了阻拦,郁墨快步走进屋里,看着坐在床头翻看公文的卫如流,冷声问道:“为什么抓我爹?”

  卫如流翻过一页:“简言之没和你说?”

  “说了,我不信。”

  “我不需要你信。出去。”

  郁墨气得咬牙,偏偏又不能对卫如流拔剑。

  “我会找到证据,证明我爹无罪。”郁墨转身离开,实在是气不过,又扭过头骂了一句,“亏我还对你和简言之掏心掏肺,结果居然是我引狼入室!”

  她快步走了出去。

  绕到屏风处,险些和气喘吁吁赶来的慕秋撞了个满怀。

  郁墨吓了一跳,下意识关心道:“怎么跑这么快?”

  很快,想到她爹身上背的那两个罪名,郁墨闷闷不乐地抿了抿唇:“慕秋,我……”

  慕秋急忙打断她的话,边大口喘着气边道:“我,我觉得郁伯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一路跑来,胸腔险些要烧起来。

  方才她早就想说这句话了,但郁墨跑得实在是太快。

  郁墨心情轻松了不少,余光瞥见屋里的卫如流,又冷笑道:“但是别人可不会像你我一样想,我要去找到证据,洗清我爹的嫌疑。”

  “我陪你去找。”

  “不,我要自己找。”郁墨这回拒绝了,十分坚定,“你也别跟着我,我想去看我爹。”

  郁墨又跑掉了。

  慕秋正打算再追过去,一直没说话的卫如流开口道:“简言之在那边,不会出什么事,你先喝口水。”

  纠结几息,慕秋进了里屋。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

  喝了几口,心跳平复不少,慕秋说:“你活该被骂。”

  卫如流扬眉。

  他放下手里的公文,注视慕秋。

  刚才郁墨进来时,他连眼风都没扫过郁墨一次。

  “那你要跟着一起骂吗?”

  “我以前骂你还少吗?”

  “这次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卫如流没说。

  慕秋连忙又低头喝水。

  她知道哪里不一样。

  她这回答应过要信他。

  所谓信任,便应不问缘由,不分亲疏,不论是否。

  喝完水,慕秋咳了一声,说:“我走了,你继续养伤。”

  卫如流没有挽留,但慕秋刚走出一步,便听到他的声音从后面飘来:“幕后之人盯得太紧了,只有这样才能转移他们的视线。”

  这个理由,他连简言之也未曾告知。

  慕秋忍不住抬起头。

  “在看什么?”

  “看太阳有没有打从西边出来。”慕秋眼眸里流淌出淡淡的笑意,“要不然,卫少卿行事,怎么会跟我解释呢。”

  卫如流被她眼里明晃晃的笑意取悦了,也跟着微微一笑:“因为你信守了承诺。”

  他很高兴。

  ***

  慕秋找到郁墨时,郁墨正和简言之坐在柴房屋顶上聊天,一人手里还握着一壶酒。

  他们的对话,那真叫一个同仇敌忾。

  “我爹不可能会做这种事的。”

  “没错!我相信你的人品!”

  “我在说我爹,你信我的人品干嘛?”

  “噢噢噢,是这样的,能教出你这样的姑娘家,郁府的家教肯定不会差。虽然我和郁大老爷不熟,但由女儿观爹,这肯定没有错。”

  听到这话,慕秋险些笑出声来。

  简言之这话,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郁墨:“……”

  郁墨神情有些复杂,她拎着酒壶,将壶嘴对准自己的嘴巴,倾倒了几下,却没晃出一滴酒来。

  “喝完了。你现在能让我去见我爹了吗?”

  慕秋可算是明白两人怎么会跑到屋顶上饮酒吹风了。

  这分明是简言之在哄郁墨。

  “这……”简言之转着扇子,思索着要怎么糊弄过去。

  “郁墨,我来接你了。”慕秋适时开口。

  简言之如蒙大赦:“哎,慕秋来了。”

  郁墨酒量不差,喝了一壶酒还算清醒,眼眸明亮。

  她甩掉空酒壶,拎着简言之的后领,施展轻功,将他从屋顶带下来。

  在地上站稳,郁墨偷眼瞧慕秋,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慕秋哪里还不了解她的性子,走到她面前,刮了刮她的鼻子:“简言之在糊弄你呢,你短时间内肯定见不到你爹的。”

  这种亲昵的举动,两人平时不经常做。郁墨明白慕秋的意思,抱住她的手臂:“我知道。但是我心情不好,就跟着他喝了点酒,吹了会儿风,现在冷静下来了。”

  慕秋温声道:“走吧,我陪你去你爹的书房。这件事瞒不住,郁家的长辈肯定会来过问,你是郁家少主,得先安抚好他们,再去做进一步的调查。”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手挽着手,看起来就亲亲热热的。

  被甩在身后的简言之:“……”

  他自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走进柴房,亲自去看守被关在柴房里的郁大老爷。

  在里面坐了一会儿,一个身形与简言之有九成相似的侍卫走进了柴房里,面具一摘,别说身形,就连容貌也化成了与简言之九成像。

  他大刀阔斧,坐在了郁大老爷对面。

  郁大老爷微笑看着这一切,神情从容,哪里还有半点儿颓唐模样。

  而真正的简言之,悄悄进入柴房灶口旁边的密道,没过多久,便暗渡到了关押着金刹帮大当家的密室里。

  他随手从火炉里抽出刑具,居高临下俯视着半死的大当家,冷声道:“那些人利用完你,还想要至你于死地。你在那些人眼里只是一只蝼蚁罢了。”

  “但蝼蚁就不配活着吗。”

  “蝼蚁也能反杀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现在,他们的生死就在你一念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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