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时, 帝都郁府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
郁府下人埋头从屋外走过,不敢掺和进这父女的争执。
“爹,我现在在京兆尹府待得好好的, 为什么一定要我回扬州!”郁墨难以理解,站在郁大老爷面前, 怒视着。
郁大老爷放下手的茶杯:“在京兆尹府当个小小的捕快, 被那么多人呼即来挥即,这待得也叫好?你不要脸爹还要脸!”
自己喜欢的事情被如贬低,郁墨眼的怒火几乎化作实质:“我京兆尹府的事情请示过你, 那时你可不是那么说的。”
那时爹分明双手双脚赞。
这前后完全相反的态度, 不得不令郁墨怀疑。
狐疑地扫了郁大老爷一眼。
郁大老爷被这个眼神吓得一激灵,轻咳一声,两手搓了搓:“好吧,事到如今, 爹也不瞒你了。你那么多个叔爷爷, 是不是你三爷爷最疼你?老人家上了年纪, 扬州那边传信说,让你过完年马上回趟扬州,不然怕是赶不及了……”
这番话,郁大老爷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三爷爷病危的事情, 那欲言又止的语气、沉的神情, 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往那方面暗示。
郁墨脸『色』大变, 直接转身, 大步往屋外走。
“你急匆匆要哪儿?”郁大老爷在身后追问道。
“我要收拾行李回扬州。”
郁大老爷:“……扬州那边都说了让你年后回,现在这个天气不适合赶路。”
到处都是冰碴子,河流都结冰了,地面也是, 勉强赶路倒是能勉强得来,就是太折腾人。
是想让女儿离开京城,避开祸事,可没想过折腾自己的女儿。
郁墨已经走到了门边,闻言转过身,朝郁大老爷伸手:“爹,扬州那边寄来的信呢,你我看看。”
郁大老爷早有准备,递了过。
郁墨慢慢翻看这封信,心的急切渐渐平复下来。
老人家来说,最难熬的日子一定是冬天,熬过了冬天,那基本就算是又熬过来一年。
三爷爷要真是生命垂危,扬州那边来信时怎么会不催回见三爷爷最后一面。
郁墨缓缓抬眼。
面,郁大老爷正有些紧张地盯着。
“爹。”郁墨喊了一声,“是因为慕秋和卫如流的事情吧。”
“什么?”郁大老爷装傻。
“我不回扬州。”
“什么!”郁大老爷语气猛地拔高,“你你你……”
郁墨坚决道:“我有三个朋友,们都在帝都!”
郁大老爷反驳道:“难道你回了扬州,们就不是你的朋友了吗?”
“爹。”郁墨将那封信递回郁大老爷,平静问道,“你了解过我吗?”
郁大老爷捏着信的一角,愣愣看着郁墨,仿佛没听明白在说些什么。
郁墨坐在郁大老爷身边,微微一笑:“我从小到大在土匪窝长大,不通文墨,不会琴棋书画,也不讲究那劳什子仁义礼智信,是,我也有属于自己的道义。如果我在这个节骨眼上回了扬州,我知道慕秋们不会怪我,可我过不自己心那关。我会觉得自己是个胆怯的懦夫,们还拿我当朋友,当了逃兵的我却不再配得上们的情义。”
郁大老爷微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讪讪说不出一个字来。
郁墨摊了摊手,叹气道:“反正你总骂我任『性』,那就让我再多任『性』一回吧。”
静坐片刻,郁大老爷起身,拍了拍郁墨的肩膀:“果然长大了。”两手负在身后,转身离开。
郁墨目送着离的背影。
其实也不是很清楚卫如流的秘密,知道慕秋和卫如流要做的是怎样一件沉可怕的事情。可能帮不上什么忙,郁墨希望留下来陪慕秋和卫如流走完这最艰难的一程。
而且……
简言也在京城……
郁墨低下头,突然展颜『露』出灿烂的微笑,自语道:“明日正好是休沐,我要喊慕秋、简言和卫如流西山烤肉。”
翌日,西山。
慕秋提供别院,郁墨带了酒,简言采购了各种肉,卫如流负责上手烤肉,四人分工明确。
“你怎么突然想着来烤肉了?”慕秋挽好裙摆,坐在火堆边往面丢柴火。
郁墨一根长棍子拨着火堆,让柴火燃烧得加充分。
听到慕秋的问题,郁墨眯起眼眸微笑,笑得像狡黠的狐狸:“我这是要犒劳自己。”
“什么?”慕秋没理解。
“哎,不要不要。”郁墨摆手,脸上的笑依旧明媚。
慕秋眨了眨眼,被的情绪感染,也跟着微笑。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能感受出来,郁墨现在很高兴很放松。
火堆烧了起来,郁墨干坐片刻,朝不远处的简言和卫如流嚷嚷:“我说简少卿和卫少卿,你们两个到底处理好肉没有,我都饿了。”
“就快好了!”简言回道,“那边有酒酿丸子,你要不要先吃点垫肚子?”
“好啊。”郁墨问慕秋,“你要不要来点?”
慕秋婉拒:“还是算了,不然还没开始烤肉,我就要先醉倒了。”
郁墨想到慕秋的酒量,大笑出声。
完一碗酒酿丸子,简言和卫如流也将肉处理好了。
串好的肉架在火堆上方,喷香的味道渐渐在空逸散。
慕秋抱膝坐在卫如流身边,安静看着翻动肉块。
突然出声道:“吃完东西时间还早,你教我骑马吧。”
其实教过一次。
在从京城赶扬州的时候。
可那时一次又一次拒绝了的好意。
现在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卫如流显然也想起了往事,干脆应道:“好!”
肉烤好了,郁墨招呼大家边吃肉边喝酒,慕秋陪着们三人喝了一点点,在感觉头晕前放下杯子。
等到吃饱喝足,卫如流命人牵来马匹,带着慕秋在平坦的院子慢慢练习。
郁墨和简言没有打扰们,坐在火堆边聊天。慢慢拨着火堆,突然简言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喊你们出来玩吗?”
简言顺着的话问:“为什么?”
郁墨不打算将昨晚的事情告诉慕秋和卫如流,可以和简言说,慢慢开口,把和爹说过的话都告诉简言。
简言愣了愣,想到昨天在江家时爹说的那些话。
猛地反应过来,难道爹要为谋外任的差事,是为了不让掺和到卫如流的事情?
简言的心揪了起来,整个人有些恍惚,直到慕秋彻底掌握了骑马的技巧,一行人准备启程回京时,简言都没有完全缓过神来,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江时寿宴结束后,帝都最热闹的事情就变了地方官员回京述职。
卫如流沿着李不言和江淮离这条线往下调查,似乎是查出了什么眉目,卫如流甚至亲自离开了京城前调查。
慕秋待在京城,偶尔出门与郁墨逛街,偶尔会参加一些宴会。
在某次宴会,慕秋还遇到了江淮离,不过男宾与女宾在不同的席位,最后慕秋是远远与打了声招呼,直到离开也没说上一句话。
时间一晃,便到了除夕。
除夕这天,慕秋醒得极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有些心不在焉,集不了自己的注意力,在拿竹片抹米浆时,还不小心被没打磨光滑的竹片划伤了手指。
豆大的血从伤口处渗出。
白霜被吓了一跳。
除夕见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小姐,我你处理下伤口。”
慕秋摆手:“不碍事,一点小伤。”
手帕擦净手指,慕秋忽而道:“卫如流一个人在外面过除夕,定然很冷清。”
算着时间,卫如流离开京城有大半个月了,一直没什么消息传回来。
年的时候,还能陪着在刑狱司外面的小面摊上吃面,也不知道今年要何时才能抵达京城。
白霜调笑道:“小姐是想卫少卿了?”
“我也不知为何,今天总有些心神不宁,尤其是想到的时候。”慕秋也没否认,将染了血的帕子丢进火盆,火舌『舔』舐而上,帕子被一团火笼罩着。
白霜看得出慕秋是真担心,连忙宽慰道:“卫少卿能力出众,而且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是可能要在外地过除夕了。”
慕秋顺着的话点点头,勉强打起精神来:“今天要忙的事情不少,我们东院帮大伯母搭把手。”忙些也好,一直安静坐着容易胡思『乱』想。
京郊,三十外。
官道结了厚厚的冰层,周围全部银装素裹,不见半点儿人烟。
卫如流策马在前,十几刑狱司人策马在后依次排开。
因为地面很滑,们骑马的速度并不快。
紧跟在卫如流身后的沉默笑道:“总算是赶在除夕这天回到京城了。”
沈潇潇提醒道:“大家打起精神来。”
卫如流眺望前方,抬手戴上斗篷帽子,宽大的帽沿遮住的额头,『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冷冷吐出一个字:“走。”
马匹再次前行,片刻后,卫如流突然拧紧了眉心,右手微动,按住了刀柄:江家和端王的人,终于彻底坐不住要出手了。
卫如流这个动作,仿佛是发出了某种信号。
跟在身后的下属纷纷警惕四周。
那些埋伏在四周的刺客从雪堆一跃而起,早就架好的近百架军弓||弩『露』出狰狞獠牙,卫如流一行人扫『射』而。
箭矢如流星,是一个照面,就有几个刑狱司的下属箭,被箭矢尚未消散的冲劲带得狠狠倒在了地上。
沉默刀斩开那险些刺要害的箭矢,恨声道:“城守备军也就有一百多架军弓||弩,现在为了袭杀我们,那些人居然出动了这么多军弓||弩!”
刚骂完,第二轮箭雨再次袭来。
卫如流俯下身子,紧紧贴着马背,借来缩小弩||箭的攻击范围,顺便为身下的骏马挡住攻击。
接连几轮箭雨后,不仅是跟来的刑狱司下属,就连马匹都死伤惨。
那些还活着的下属,情况也不是很好。
绝大多数人身上都负了伤,沈潇潇方才避不及,右肩被倒勾的箭矢刺穿,基本丧失了一半的战斗力。
哪怕是卫如流,也在一次闪避被擦右肩大片血肉,没有时间包扎,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将整手臂染红,卫如流干脆换了左手来持刀。
沉默策马来到卫如流身边:“老大,不能再这么下了,我们护着你杀出。”
周围其下属没说话,是行动来表示们的决心。
方有备而来,连强杀伤『性』的弓||弩都拿出来了,们要是再这么下,怕是一个都跑不掉。
“再坚持片刻。”手臂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箭上应该擦了毒,卫如流缓了缓神,才继续道,“我安排了接应的人,们应该快赶到了。”
闻言,刑狱司众人精神一震。
虽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若真的能活着,谁不想好好苟活下 。
刺客的弓||弩在几次连『射』后终于报废,双方直接战一团,鲜血混入冰雪,滚烫与冰凉交织,最后尽数凝固,唯有喊杀与哀嚎不绝于耳。
突然,冰层开始出现轻微震动,有密集的策马声伴着箭雨从远处飞奔而来,是一个照面,就有数个黑衣人倒在地上。
“刑狱司暗卫队来迟,还请大人恕罪!”
暗九抱拳,卫如流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