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王衡顶着熊猫眼打发周天渊吃了早饭,然后给他十张红票子作为临别礼物。
周天渊握着一千块钱纳闷:“这是什么?车费?”太多了,够他出长三角的。
王科长给他一个爆栗:“你长这么大连双袜子都没给你爹妈买过吧。”
小周衙内看看手里的钱,发窘,“我自己有钱。”
王衡知道他有钱:“是够买双袜子了。”能不能买起第二双都难说。“去给你爹妈买点东西拎过去,别让他们老说嘴养你不如养头猪。”
“哦!”小周衙内乖乖答应,问:“送什么?脑白金?”
王衡皱眉:这孩子的脑袋是怎么长的,瞧瞧自己那日渐狭小的厨房,他没少给他补脑呀。
睡眠不足的王大科长略带疲惫地回答:“随便你,脑白金也好、脑白痴也行,你要觉得你爹妈能喜欢,送一箱脑残片都没问题。”
周天渊有点不安:“王衡,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
王科长眉头都拧起来了:“为什么这么想?”
“你肯定是烦我了。”小周衙内语气颇感委屈,“自从我搬过来你对我是越来越冷淡了。”
王科长的眉毛都快拧掉了,周天渊的想法果然非常!感情小周衙内怀念他耍着他玩整的他哇哇叫的日子,好吃好喝关怀备至地供着他他还不适应了。
王科长狞笑:“你从那里看出我对你冷淡了?”
小周衙内觉得害怕,硬着头皮想出一条:“你不带我上饭店了。”
还是为了吃!王科长指指桌上还没收的碗筷:“我天天在家做饭给你吃!”
又想出一条:“你都不关心我的工作了。”
“你现在在神经所不在人事科。”他是人事科科长,不是神经所所长。
再想出一条:“你都不关心我的生活了。”
“我们现在就生活在一起。”王科长确实不耐烦了,“到底为什么?”
小周衙内连忙招供,“感觉,就是感觉!”
王衡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什么感觉?”
呜,就是这种感觉,好可怕。周天渊往后退,“感觉你跟以前好像不一样了。”
王衡逼近,“哪方面?”
周天渊不后退了,他衙内脾气上来了,“还能哪方面?就是对我的这方面!”呜,他为什么要怕王衡阿,他不害怕!呜呜。
王衡定住了。怎么回答他?说你的感觉没错,我对你是不一样了,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终于下定决心和你在一起,并且做好了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包括和你爹妈大哥斗的准备?
王科长设想场景:小周衙内一头扎到北客卧和阿花去研究自己是不是也喜欢对方。
等他研究好了:不喜欢,——王科长估计此项选择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自己失恋,——,他是王衡,他会失恋,笑话!
喜欢,——等小周衙内研究出他是喜欢王衡的这个结果,那等着王科长的就是他的示爱示好了。
哪条都不在王科长的预订范围!王科长自有王科长的计较,“等你晚上回来,我要和你好好说说咱们未来的打算!”
未来?
小周衙内摇头晃脑地琢磨。他这辈子好像还真没谁跟他说过要打算打算未来!
“为什么要晚上我才能回来?”
王科长一巴掌把他扇出去:“因为我今天白天不想再看见你。”
呜呜呜呜呜呜——。
小周衙内磨磨蹭蹭地蹭到门边,还在犹豫,“王衡,你不会换锁吧。”难保王科长忍了他三个月终于下定决心把他扫地出门了。
睡眠不足真的很影响情绪。王衡一把把他又提了回来,官场上的阴狠展露无遗,“回去陪你爹妈吃完中饭吃晚饭,吃完晚饭吃夜宵!不管你是彩衣娱亲还是脱衣喂蚊,总之去让他们知道你很孝顺你长大了你能够独立思考问题了,然后用哄的骗的威逼的说服他们你要当警察就是要当警察一定要当警察你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吓都吓明白了,这仨月小周衙内过的太舒服,忘了王科长其实并非善类这茬儿了。死于安乐啊,同志们。
周天渊惨叫着回家了!
王衡关上门,扶着墙。这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路漫漫而修远。想他十八岁中专警校毕业至今一十五载,从站马路的交通警做到现在分局五人之下五千人之上如今找到了人生第二个目标,那得是什么精神啊?!那是不达目的誓不休的精神啊。
王科长握紧拳头。下一步,——他要先补个眠。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推开北客卧的门,王科长严肃的向缅甸蟒宣布:“今天不许去我的房间。”
美好的周末,周阿花的散步旅途嘎然少了四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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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山滴那边海滴那边有一群蓝精灵,铃铃铃……”
“他们打败了格格巫————”
周天渊同志改良后的门铃声骤然大响,往复循环,直锥王衡同志的神经末梢。
王科长从床上一跃而起。
看看钟,这才下午一点刚过,死孩子就敢流窜回来。三个月不玩他,真以为他王衡转型做偶像派了,——光看不练?!
面沉似水地开了门,看到外面的二位,王科长立刻转换成一贯的光风霁月云淡风轻,“稀客稀客,陆警长这么有空到我家里来坐坐。”
陆明彦明显一怔,苏白已经朝王衡叫起来了,“你谁啊,怎么在周天渊家里?”
你当警察当久了看谁都像贼啊!在心里比比中指,王衡笑向苏白:“苏白是吧。你还敢来我们家?”阿花现在就在厅里,王科长不介意让它出来陪客。
陆明彦冷笑着给苏白介绍:“这是咱们分局人事科王科长,神经所所有人的人事调动都经过他的手。”
苏白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王大科长行注目里,跟陆警长辩白:“不能怪我,上次我来的时候没看见过这个人。”
陆警长想到了什么,笑靥如花地问小白:“赵老也没见过?”
苏小白觉得自己跟木易小区地气不合,每次到这地方他都想夺路而逃。头快摇断了以示清白:“我不知道他见没见到。”
王科长淡淡道:“他见到了。”
陆明彦四周的气场陡变,苏小白瑟瑟发抖,王科长面不改色。
陆警长问:“周天渊在哪儿?”
王科长和蔼地回答:“回家了,天黑前不会回来。”
陆警长当即决定礼拜一看见小周衙内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的手机剁成粉末,——不开机的话带块砖比带手机有用。
王科长堵着门,没有一点往里让的意思,亲切地问:“你们找他有事吗?”
“苏小白!”陆警长喝命。
苏白认命地回答:“我们就是找小天问点事。”
“什么事?”他王衡不是好糊弄的,一点小事犯不着找上门。
苏白看陆明彦,可陆明彦不看他。陆警长盯着王科长,不放过王科长脸上一丝一毫表情变化。
苏白只好实话实说:“来问问周天渊是不是真的把柳时飞介绍给赵培青了。”
王衡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停了几秒钟,问:“什么意思?”
苏白豁出去了,“小天说过要把柳医生介绍给赵老。”
王科长平静地问:“介绍成功了?”
为什么问我啊,我怎么知道!苏白哀怨地看陆明彦。
陆警长开口了:“介绍成功不成功我们不知道,这两个人成功地走在一起却是我们亲眼见到的。”
王科长笑着陈述事实:“你们两个跟踪他们!”
我是被迫的。苏小白拉陆明彦,“陆警,既然小天不在,咱们走吧。”这个王科长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陆明彦不肯善罢甘休,问王衡:“你真不知道他们在一起?”
王科长淡淡地道:“现在知道了。”
“赵培青的事儿你清楚吧?”
“应该比你清楚。”
“听说他能升这么快,你出了很大的力。”
“传闻而已。”
“他刚到神经所时候的样子你还记得吧。”
“记得。”
陆明彦正色道:“那这件事你不会不管吧?”
王科长还是笑笑,“如果这事儿跟周天渊有关,那我不会袖手旁观。”
陆明彦隐含怒意:“如果跟周天渊没关系呢?”
“我尽力,能帮就帮。”这总行了吧,至于怎么帮,可不是你陆明彦能左右的。
陆警长不太满意,话锋一转:“你跟周天渊什么关系?”
王科长挑眉,“陆明彦,我知道神经所是你的地盘,规则由你定,不过,周天渊不同,他不用你管,他一直是我罩着的,这一点我早就跟老龙交代的很清楚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陆警长无话可说。
苏白擦汗。这对话怎么听怎么不想俩警察在说话,怎么听都像黑社会争地盘分赃不均嘛。
“小白,我们走。”陆警长收兵了。
苏小白立刻跟上,两人迈着行军步走了。
王科长冷哼地关上门。一群没有礼貌的家伙,连声再见都不说。
周天渊你就给我惹事儿吧!王科长冷笑不绝,回房接着补眠。
小区门口苏白小心翼翼跟着陆明彦,征求领导意见:“我能回家了吗?”他跟他蹲了大半夜又从早上开始跑了三家人家,他容易吗!
领导没理他,自言自语:“也算意外收获。接下来应该去查查柳时飞这个人了。”
苏白仰天流泪。您在特种部队是专门搞侦查、跟踪的,不用带上我这种三脚猫吧。
陆警长头都没回来了一句:“我带着你给我举证。”
苏白无法,只能发挥娱乐精神,跟陆警长打听八卦:“赵老刚到神经所的时候什么样儿?”那会他苏白还没来呢。
陆明彦形容地相当简洁明确:“和神经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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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白同志曾经断言,神经派出所里的都是神经病。
周天渊同志做社区民警,活儿挺杂挺烦,大到入室盗窃、车子被偷,小到邻里纠纷、夫妻吵架,居民还有居委会大妈都是一个电话直接打到片儿警手机上,社区民警就得立刻下社区去处理。
小周衙内做社区民警做了一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后街村村委大妈电话来了,“周警官,不好了,老钱家儿子又犯病了,你快来看看吧。”
小周衙内二话没说骑上车就上老钱家去了,帮着老钱夫妇把个孔武有力的大小伙子给制服,又专门向苏白要了辆警车给送医院了。
钱大妈哭天抹泪,“我们就一个儿子啊,谈恋爱谈成了精神分裂,这都说快治好了怎么又犯病了啊。”
钱大爷愁眉不语。周警官只好一边安慰钱大妈一边帮着办入院手续,钱没带够周警官还帮忙垫钱。把病人送进病房,让老夫妇两个陪着,周警官才送了一口气。
主治大夫对警察同志点头:“你是个好警察啊!”小周衙内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也是头一次到精神病院来,觉得挺新奇,问大夫:“医生,你们用什么方法来确定病人已经康复了?”
医生笑笑:“一般我们会做一个测试,在一个浴缸盛满水,旁边放一个汤勺和一个大碗,让他们把缸里的水排出去。”
小周衙内太聪明了:“那当然是用大碗省力,还快!”
医生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正常的人,会把浴缸塞子拔掉……”
……
所以说,苏白同志关于神经派出所里都是神经病的这一论断,是辩证的,是唯物主义的,是有科学依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