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板新做买卖,贵人事忙,我也不敢轻易打扰啊。”连旗走上前,两人极有默契地同时伸拳头对撞一下。裴潇伸臂搭在连旗的脖子上,“你来得正好,见个人吧,你们是不是背着我约好了都过来凑热闹。”
连旗诧异地瞥他一眼:“谁来了?”
“嘿嘿。”裴潇嘻嘻笑,故作神秘地眨眨眼,“一会你就知道啦。”
“生意怎么样?”
“能怎么样,凑合过呗,咱也没后台,也没根基,得过且过吧。”裴潇也不好好走道,整个人简直就是挂在连旗身上,痞里痞气地说。
连旗又好气又好笑:“你在这里跟我哭穷呢?场子弄得这么大还说没后台,你骗鬼呢你。”
“哈哈,那也比不了你那个,我这就是小打小闹。”裴潇推开办公室的门,“人我带来啦,你们叙旧。”
办公室里一个男人正盯着赌场的监视画面,闻言转过身,对连旗说道:“好久不见。”
连旗愣了一下,随即笑逐颜开,上前给了那男人一拳:“周哥,来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周鸿站起身。两人可以称得上生死之交,周鸿跟连新的感情尤其不一般,这么多年没见,已是物是人非,彼此都有些激动。但周鸿生性冷峻内敛,只还了连旗一拳,回手一指监视器,淡淡地说:“我先陪他过来玩玩。”
“哦?谭老大也来了?”连旗扫一眼监视画面,笑道,“这倒少见。有时间去我那里,赌马赌狗也挺有意思,不比牌九轮盘差。”
“哎哎哎。”连旗话音未落,裴潇先不乐意了,“你小子做事能地道点不?还有当老板面拉客的啊?”三人对视,一起大笑。
“今晚都不许走,我做东,咱们一醉方休。”裴潇没事也得闹腾点事,人都来了更不能放。几人说说别后近况,彼此都有些感慨万千。
周鸿对连旗说:“这次过来也想拜祭一下连大哥。”
“好,哪天我陪你。我前几天刚去过,遇到钟青了。”
周鸿沉默下来,他跟谭清泉之间,和连新跟钟青之间相仿佛,只不过大家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于是有了不同的结果。他说:“算了吧,我瞧着连大哥也没有恨他的意思。”
连旗长吁口气:“他能去见他,还算有良心。”
“哎呦!”裴潇忽然惊呼一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二人一回头,见裴潇指着监视画面,忍不住地乐:“连哥你行啊,带来的人都不一般,我靠他居然敢勾搭谭老大。哈哈,逗死我了,他俩杠上啦!”
连旗错愕地仔细一瞧,可不么,田一禾挺着小腰板坐在牌桌旁,一边下注一边冲着对面的人含情脉脉地飞眼。那人斜着身子,漫不经心地看牌、下注,唇边的笑永远带着几分讥讽和玩世不恭,不是别人,正是谭清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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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德州扑克...
刚开始田一禾没看见谭清泉,他正被眼前纷乱嘈杂精彩刺激的牌局吸引呢。桌上本来有六个人,全是大老板,个个脑满肠肥人模人样,无论赢的输的眼珠子都是红的,紧紧盯着桌面上的牌。你说给你牌你就翻开来好好看吧,偏不,就掀起一个小小的牌角,再一点一点地往上挪,一边挪嘴里一边弓腰哈背拧眉攥目地嚷嚷:“枪!枪!枪!”累得满头大汗,好像这么弄半天手里的牌就能变成皇家同花顺一样。
枪你X的头啊!田一禾对此十分不屑。电影里只有啥也不是的路人甲才会这么做,一看就是领盒饭的炮灰,高手哪有这样的?
别看田一禾骨子里得瑟,但他能装B,至少表面淡定。他大大方方坐到桌子旁边,偷眼扫了一圈,然后貌似极为娴熟地扔下两个浅绿色的筹码做盲注,高傲地等着荷官发牌。
哪个赌场都有猫腻,哪个赌场都搞鬼,没有猫腻不搞鬼它上哪赚钱去?每个人刚开始的时候都能赢两把,心花怒放得陇望蜀,然后开始输。赢是少数输是多数,可人们总是侥幸期待那点少数,擅于遗忘那些多数,等你反应过来时,早已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但田一禾不是这种人,当年他打工的时候,身边也有人去赌点小彩,只有他不去。他就想攒钱,以后过好日子。田一禾在某些方面很抠门,你让他花钱买衣服买护肤品,没问题,多少钱都行,可这方面绝对禁止。想骗我的钱,你当我傻啊?
可今天不一样,今天田一禾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是连旗那个炮灰的,人家都换成筹码摆在你面前了你还不用,那不是亏,那是亏大了!所以田一禾下注一点不犹豫,你敢下我就敢跟,你敢加我就敢加,绝不手软。要不是因为他其实不会玩,还没弄明白规则,他早就把筹码全推出去大吼一声:“Showhand!”爽歪了!
就这么个没头没脑的主儿,把牌桌上六个人赢了五个,原因就在于荷官。荷官见田一禾是服务员带来的,服务员还对他悄悄使了个眼色,心里就有数了,这人是老板的朋友,要玩高兴的,得让人家赢钱。
让别人赢钱也是个技术活,就像送礼也不容易一样,你得让人家赢得痛快赢得惊险赢得不露痕迹赢得以为真是自己运气好水平好,跟赌场半点关系也没有。
于是田一禾一般是赢三把输一把赢五把输两把,可他牌面真不错,不是顺子就是葫芦,都很大,再加上反正不是自己的钱,输了他也不在乎,就显得格外有大将风度、英雄本色。田一禾美得媚眼乱飞,自矜自得,傲然环视,聛睨一切。这种又有运气又有“水平”的人,谁都惹不起,那五个大老板先先后后都站起来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不玩这个不就得了?
结果田一禾面前只剩下了一个人,当然正是谭清泉。
刚才赌钱的时候田一禾扫过谭清泉一眼,但他没往心里去,毕竟正在兴头上呢,牌和钱比什么都重要。现在赢得也差不多了,规矩也摸清了,桌上也只剩下他们俩了,田一禾注意到人家了。
谭清泉跟那些赌民们明显不一样,太不一样了,一点没有赌徒应该有的那种紧张和神经质,而是淡然的悠闲的,甚至带点嘲弄,仿佛他活在另外一个世界,像看一场并不很吸引他的电影似的看着这群人,冷眼旁观,置身事外。赢钱也是那样,输钱也是那样。
高手!田一禾眼前一亮,肯定是高手!
谭清泉左手边放着一杯红酒,红酒田一禾不在行,什么挂杯度什么色泽度统统不懂,但他认识谭清泉右手边的香烟。
点五的中南海。
田一禾不禁诧异了,按说这男人无论外形气质穿着手法,都不像只吸中南海香烟的人哪,难道人家就好这口?
正在这时,荷官发话了:“请下注。”田一禾这才发现那是提醒自己呢,对方的两个筹码早扔下来了,他忙跟上。
荷官手指搭在发牌机上,开始发牌,每人两张。田一禾本想眼瞅着荷官发牌,但他发现对面的人没有,对面的人只盯着他,就好像他脸上有朵花似的。荷官把牌递到那人面前了他看都不看一眼,悠闲自得地端起红酒轻啜一口,浸染得薄唇一点绯红。
田一禾忽然身上就热了一下,他也不看牌,他也看他。两人就这样目光胶着着,只不过一人随意一人刻意,一人淡然一人兴奋。淡然的人骨子里就淡然,兴奋的人却偏偏不想表露自己的兴奋。田一禾抑制着按捺着,竭力表现出极为平常的无所谓的神态,但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对面那位,那位是真不在乎,他是装不在乎,从根儿上就输了。
继续下注,那人伸手拿了一把,全是金黄色的筹码,像抓一把瓜子抓一把糖。现在田一禾明白了,金黄色的一个筹码代表一万,那人就这么扔出了七八万。田一禾在心里冷笑,你那是自己的,我这是别人的,我能怕你?跟!随手也扔出一把,眼睛却不离那人半分,电影上都是这么演的,这叫“气势”!
荷官轻轻地摆了三张公牌,一张黑桃A,一张红桃5,一张红桃6。对面那人还不看牌,又啜饮一口红酒,推了两堆金黄色的筹码。
田一禾想跟那人学,也不看牌,但他忍不住了,于是他又鄙夷起对方来。不看牌你就下注,太傻X了,你傻我不能傻呀。反正无论田一禾做什么他都能给自己找个极为充分的借口和解释,他做的永远都是正确的。田一禾想到这里,装作自然地就把牌掀起了一点,当然不能掀多,电影里都只掀一点。田一禾时刻提醒自己要有赌神范,绝对不能犯错,于是他也只掀起来一点。这次牌不算好,一个红桃A加一个红桃3,顶多是个同花。
田一禾不由自主皱起眉头,有点不想跟了。这时他听到对方笑了一下,这一下针似的刺到田一禾的耳朵里,一下子就把他给刺激了。他一抬头,正看到对方唇边的笑容,带着三分淡漠三分讥诮三分玩味,田一禾就觉着对方看他的眼神不对,简直就像在逗弄一个小屁孩或者一条狗。田一禾不乐意了,他生气了:你还TM的跟我杠上了,我花的是别人的钱我怕你呀?田一禾一生气就冲动了,他不但扔出了跟对方一样多的金色筹码,还另外多加两堆,生硬地说:“我加注!”
还没等荷官对那人作出手势,那人直接也扔出两堆筹码。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毕竟在这种规模的地下赌场,他们这样赌法已经不多见了。更何况谭清泉赢了一下午的钱,玩什么赢什么,新来的那个虽然只玩过一种,但一直手气不错。大家都过来凑热闹,看这两人一绝高低。
荷官继续发牌,两张,一个红桃4一个红桃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