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哲:“在冰雹之前,你的梦一直局限在花园之中吗?”
女孩本能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回答。
梁哲:“你每次都会梦到同一个梦么,就是花园里那个?”
女孩忽然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盯着梁哲:“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对吗?我的意思是,我的梦在成长,梦中的我也在成长,每一次的梦都会在上一次的梦境上延续,产生变化,而这变化是我能够切身体会得到的,这才是我想表达的意思,你到底能不能懂?!”
女孩的情绪有些不稳定,像是有些恼怒,或者不被人理解的痛苦。
梁哲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他不应该用自己的思维去限定女孩的思维,而应该用女孩的思维去解读女孩的思维。
梁哲在纸上写下:梦境延续。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偏过头去,望了一眼左边墙壁角落里,那个两米多高的衣柜,仿似那个柜子里面正有一个人望着自己,而自己需要得到他的力量一样。
等梁哲重新扭过头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他没有正面回答女孩的质疑,而是继续问道:“那场冰雹过后呢,发生了什么改变?”
女孩裹了裹风衣,将头扭到旁边,望着茶几的边缘,良久过后,才说:“那场冰雹摧毁了花园里的一切,油菜花,熏衣草,月季和牡丹,甚至灌木丛,泥地里都是蝴蝶和蜜蜂的尸体……我受不了着一切,扑在地上痛哭,就在那时,他出现了。”
梁哲知道女孩就快要说到问题的关键了,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时候,你几岁?”
女孩愣了一会,然后扭过头来:“十二,十三?我记不住了,这很关键吗?”
梁哲微笑着点头,示意女孩继续说下去。
女孩有些被梁哲弄的莫名其妙,她再次整理了下风衣,望向茶几的边缘:“他和我一样,对花园里发生的一切感到不能理解,甚至感受也和我一样,那种痛苦,是的,我能感觉得到,他对花园里的一切都感到由衷的悲伤,可是,他跟我不一样,他坚强又开朗,并迅速地从花园的破败中走了出来,然后带领我开始了新的一波栽培,你根本无法相信,将种子埋下,等待着新生萌芽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是他教会了我这么做,是他让我从无法自拔的痛苦中慢慢走了出来,并带着无尚的喜悦开始耕耘真正属于自己的花园。”
女孩喝了一口水:“半年之后……你不知道这半年里,我每天晚上都希望能够快速入梦,好进去看看那些花儿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了,这半年里,我亲眼看着它们一点点地成长,从发芽,到生叶,从开苞到怒放,然后释放芬芳,它们在成长,我也在成长,现实中,我应该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吧。”
梁哲迅速地在纸上写下:梦境半年=现实两个月。
女孩:“花园彻底成长起来了,我和他手拉着手,在花园中奔跑,起先是在花园的中心,后来跑到了边缘,再后来,我们发现了一条通往外界的路,我们犹豫了很久,到底要不要出去,最后,还是我在梦醒后,在现实中深思熟虑过后,才做出了决定。”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那天晚上,我晚饭都没吃,就迫不及待地睡下了,并很快进入了梦境,我没有跟他说明原因,直接拉着他一路狂奔,奔出了花园……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
女孩忽然紧咬嘴唇,低下头去,闭上了双眼,满脸的疲惫,像是刚才打了一场无比强硬的战斗,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梁哲替女孩蓄满水杯,抬头望着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五点过五分。
此次治疗过程两个小时,已经超了五分钟。
梁哲将铅笔和白纸夹在一起,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然后关掉了桌上的录音笔。
梁哲站起身子,微笑道:“谭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的咨询时间已经到了。”
谭维没有回应,依旧闭着双眼,低着头。
梁哲没有去打扰她,他知道一个人在说出了自己内心许多秘密之后,是怎样的疲劳。
他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
夕阳照了进来,灿烂,带着金边,铺撒到地面上。
梁哲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背对着谭维:“谭维,下次咨询时间也是周一的下午,三点,如果你有事来不了,请提前一小时给我电话。”
梁哲的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尖叫忽然从背后响起。
梁哲急忙回过头来。
“啪!”
谭维的右手狠命地打在自己的脸颊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梁哲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谭维忽然猛地站了起来,双手在胸前一阵拉扯,将自己的风衣完全扯开,露出了白皙细腻的肌肤,以及胸口上点点的青斑,让人触目惊心。
梁哲吃惊地发现。
谭维的双眼是闭着的。
※※※
PS:
欢迎亲们吐槽,欢迎一起学习心理学知识,一起走向心底深处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个人都有故事。
每滴泪都有一段伤痛。
每声欢笑背后,也许都是一种隐藏。
我们没法左右儿时的环境,因为我们还太小。
可我们能够改变我们成长过程中的轨迹。
找回最初的自我。
心成长的方向,就像向日葵,不管遭受怎样的折磨,应该永远对准着阳光。
第02章 没有鬼
送走了谭维之后,梁哲躺在长沙发上,感到异常的疲劳。
一想到刚才谭维差点脱光了她自己的衣服,就感到不可思议,幸亏自己学过梦游速醒的方法,要不然还指不定酿成什么悲剧呢。
这个重症心理诊疗所开业三天,迄今为止,一个主动上门的主顾都没有,想不到第一个朋友介绍来的病人就这么棘手。
可就算如此棘手,也不至于让黎墨精神那么紧张啊?
而且,通过第一次治疗,梁哲可以基本断定,谭维不是真正的精神病人,自己有很大的机会能够治愈她。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放松下身子,忽然感觉背后有一个硬物,梁哲伸手出,在沙发上摸索出了一个东西,是个黑色的纽扣。
谭维风衣的纽扣。
梁哲手中握着纽扣,将头靠在沙发垫上,盯着天花板,心中暗想:不知道谭维到底能不能熬过这漫长的一周?
窗外沙沙的雨声响起,梁哲晕晕乎乎地从沙发上醒来。
梁哲看了看手表,已经晚上八点过十五分。
简单地收拾了下东西之后,梁哲带着白天对谭维的录音备份离开了咨询室。
雨很大,路上的光线很暗,行人稀少。
梁哲将车大灯打开,也只能依稀分辨前方五米的距离。
梁哲忽然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痒,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开始在后背上剧烈地抓挠。
前方十里路口,黄灯。
梁哲停下了车,两只手在后背上交叉挠动着。
好像已经过了很久,梁哲发觉前方的黄灯始终都没有变过,更奇怪的是,这个原本车流涌动的十字路口今天车竟然辆少得可怜。
梁哲心中暗道:难道红绿灯坏掉了,这条路今天在整修?
又等了一会,黄灯还是没变,梁哲左右张望着,发觉两旁都没有车,他轻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冒险试一下,总比在这里等上几个小时来的划算。
梁哲小心翼翼地驱车往前,双眼一会望向左边,一会望向右边。
就在梁哲即将穿过十字路口的时候,隐约间,一个影子忽然从正前方冲来。
梁哲本能地刹车,可已经来不及了。
‘砰’地一声,他的车撞了上去。
梁哲的心怦怦直跳,他只希望他撞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流浪狗或流浪猫。
雨越下越大,打在车玻璃上,发出‘崩崩’的响声。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车门,撑起了雨伞。
梁哲绕着车走了一圈,没发现任何东西。
难道在车底?
梁哲的脊背忽然一凉。
他小心翼翼地趴了下去,开启手机上的手电筒往车底照射着。
忽然,梁哲只感觉脚腕处传来一阵彻骨的冰凉,紧接着,是一阵扭曲的剧痛——
梁哲大叫一声,猛地闪身后退,手机和雨伞都因为用力过猛而甩到了远处,落在了雨水中。
微弱的路灯照耀下,一只人手从车底伸了出来,在空中兀自摆荡着,然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车底缓缓爬了出来——
梁哲使劲摇晃着脑袋,努力在脑中搜索之前督导给他说的那些话:在心理学的范畴内,没有鬼怪那一说,有的,只是幻听和幻视。
纵然梁哲坚定不移地相信,世界上没有鬼怪,可面对此情此景,他还是禁不住浑身发抖,连连后退,要不是他一只手紧紧捏在另一只手上,努力克制着想要尖声大叫,狂奔而去的冲动。
女人终于从车底爬了出来,她两只手撑着地,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梁哲忽然发觉,她的身形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
梁哲鼓起了勇气,往前踏了一步,声音有些发颤:“喂……你是……”
梁哲想问她是人是鬼,可在话说出口的刹那才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
女人缓缓抬起了头——
梁哲的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上,他知道自己的信念有些动摇了,此时,他甚至希望面前的女子是鬼,那样自己也就彻底踏实了。
女子的面貌露了出来,看起来有些面熟,梁哲在脑中急忙搜索着,忽然‘咦’了一声:“你是……谭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