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的脸色有些发青,双眼的眼角中依旧挂满血丝,但他的表情,却是淡然的。
这个人,就是黎墨。
“梁哲,你来了。”黎墨微微站起了身子,示意梁哲坐下。
“怎么想起来,到这地方?”梁哲坐了下去,手掌在床上抚摸着,奇妙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你没感觉很神奇吗?”黎墨也抚摸着床,脸上挂着笑。
“还好,我只是觉得,再神奇的东西,也会有解释的办法,不管是科学,还是心理学。”梁哲盯着自己的朋友,这个曾经在梦里救了自己一命的人。
“那你怎么解释谭……咳咳……谭维的梦?”黎墨盯着梁哲。
四目相对,两双眼睛都像是在探索对方心底的秘密,但又像是相互在询问。
良久过后。
梁哲忽然站起了身子,走到衣架旁,抚摸着衣架:“这件事,跟别人说,会有人信吗?”
黎墨:“不会。”
梁哲:“那你现在信吗?”
黎墨:“信。”
梁哲:“那我们何必解释,解释了给谁听,难道就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
黎墨沉默了一会,忽然低下头去:“我明白了。”
“叮铃铃……”
梁哲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来电显示,谭维。
梁哲和黎墨对视了一眼,接听了电话。
“梁医生,我想跟你说件事……”
“嗯,你说。”
“我风衣的纽扣不见了,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第一次治疗的时候,掉在诊疗室里的,如果你捡到了,麻烦还给我,这风衣款式很特别,别的地方找不到匹配的纽扣……”
“黑色风衣的纽扣……?”
“对,你见过吗?”
“见过……不过我不知道把它放哪了。”
“没事,过几天,我还会去找你的。”
“你确定你还需要后续的辅助治疗?”
“不,我有一件比治疗更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我相信会是一个惊喜,你先别问,因为问了我也不会说的。”
梁哲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梁哲望了一眼黎墨,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我朋友黎墨在我旁边,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
“黎墨?哦,好的……”
梁哲将手机递到了黎墨手中,两个人的眼睛始终紧盯着对方。
黎墨将手机放在了耳边。
黎墨的嘴巴张开了,瞳孔紧缩了起来。
黎墨的眉头轻轻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最后扬了起来。
黎墨将手机还给梁哲。
梁哲:“挂了?”
黎墨:“挂了。”
梁哲:“他跟你说了什么?”
黎墨的表情有些不自然:“说对不起啥的……没啥特别的……倒是你,那黑色纽扣是啥东西?”
梁哲扭过头去,假装没看到黎墨的表情,他知道黎墨在撒谎,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撒谎,难道他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梁哲望着空荡荡的衣架,说道:“她风衣的纽扣,掉在诊疗室了。”
黎墨望了一眼衣架,若有所思,他忽然站起了身子:“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
梁哲忽然笑道:“真的不请我吃饭?”
黎墨走出房门,点上一颗烟,转过头道:“我女儿要放学了,要去接她,改天吧,改天请你吃,咱们痛痛快快喝一场。”
梁哲:“好,我们改天喝个痛快。”
梁哲也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和黎墨并肩而行,往工厂大门走去。
黎墨发动了汽车,朝着梁哲摆了摆手,眯起眼睛,大声叫道:“改天,我约你。”
梁哲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风很大,沙尘飞扬。
一个白色物体不知从何处飞来,随风飘扬,落到了梁哲的脚边。
梁哲弯腰捡起,忽然皱紧了眉头。
这是一块手帕,一块纯白色的手帕。
手帕的中间绘着两条上下交错首尾相接的锦鱼,锦鱼的下面绣着一行歪歪曲曲的小字:爸爸生日快乐。
梁哲将手帕反过来,手帕背面上的字让梁哲吃了一惊,那是一个大大的血红的X,这个X好像不是绣上去的,而是用手写上去的。
血红X的下面有一行数字,梁哲定睛望去,看了好一会之后,也只能勉强看清前面几个数字:827354,后面还有几个数字实在是太模糊,完全看不清。
梁哲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手帕他见过,是黎墨的女儿送给黎墨的。
梁哲抬起头,望向来时的路,老旧的福特汽车由近及远,由大及小,逐渐化为一个跳跃着的模糊黑点,最终消失在了崎岖的小路上。
梁哲最后望了一眼锈迹斑斑的铁门,将手帕塞进兜里,发动了汽车。
第二卷 我没有女朋友
我们生命的过程,就是做自己,成为自己的过程。
——卡尔·罗杰斯
第13章 坏哥们
夕阳西下,夜幕即将来临。
路人行人络绎不绝,行色匆匆。
有的人在张嘴大笑,有的人在抿唇深思,有的人在破口大骂,有的人在环顾四周。
他们,都很忙,忙着赶往下一个明天。
梁哲一个人,走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孤单。
他不知道去哪,也不想去哪。
谭维的诊疗告一段落之后,诊疗所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已经过去了三天,没有一个病人。
梁哲轻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人群的气息,脑中浮现出了谭维精致的面庞和那双无助的双眼。
梁哲急忙摇了摇头,他搞不懂,也不想搞懂,可偏偏,她的形象就是挥之不去。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梁哲的思绪。
“喂!哲哥,哥们出了大事,需要你的帮忙,快,我在蓝精灵!”对面的声音粗狂浑厚,语气急促,几乎是一口气说完。
“怎么了?说清楚点……”梁哲看着自己的手机,才发觉对方早已经挂断了电话,等梁哲再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提示关机了。
梁哲叹了一口气,一想起自己的这个哥们,梁哲就开始头疼,从大学期间到毕业之后的两年里,他就没有一次是让自己省心的,除了给自己惹麻烦就是惹麻烦,要不是念在当年,他替自己顶下了那桩不可见人的罪事,自己现在早就懒得理他了。
晚上七点,蓝精灵酒吧。
梁哲还没等坐下,就问道:“到底咋回事?快说,我晚上忙着呢。”
对面坐着一个短发的中年男子,面孔棱角分明,透着一股刚毅神色,但他的眉宇间却透着一股邪魅的气息,尤其是当他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更加邪气。
他的名字也很古怪,叫郑君,平时认识他的人都管他叫邪君,还有叫太君的,甚至还有人直接喊他变态君的。
郑君倒满了一杯酒,一口喝完,然后长吁了一口气,砸吧着腮帮子笑道:“哲哥,哥们今天其实是寂寞了,就是想找个好兄弟喝杯酒,你知道的,我的朋友本来就没有几个。”
梁哲依旧站立着,但却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他真的很想一走了之。
郑君一口气连喝了三杯,有点醉意地喃喃自语:“哎,当年要不是我,你说不定都进牢子里蹲着了,现在还哪能开得起自己的心理诊所啊……倒是可怜我啊,孤家寡人一个,浑身污点,现在连个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梁哲的嘴角微微抽搐,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然后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了酒。
梁哲盯着郑君:“你怎么知道我开了诊所?”
郑君嘿嘿一笑,恢复了他的邪君本色:“你的事我都知道啊,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像上次你把一位小女病人带进自己的卧室里面,然后脱掉了她的衣服……”
梁哲有些生气地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她是冒雨来的,没有带伞,衣服全都湿透了,她会感冒的!”
郑君眉毛一挑道:“行了吧,那你又抱了她是怎么回事?”
梁哲:“滚!根本就没有的事!”
郑君忽然哈哈大笑:“逗你玩的啦,瞧你吓的,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不像我……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打探别人的八卦。”
梁哲愤怒地紧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就是个狗娘养的!”
郑君开怀大笑:“我就喜欢你这么骂我,来来来,咱们干一杯!”
梁哲大骂道:“去你娘的!”
郑君:“你看看你,还不是要骂人,整天人模人样的,多他妈累啊。”
梁哲:“我要是有一天疯了,就是被你逼的!”
郑君邪笑着:“什么逼不逼的,你一个心理医生,整天将逼挂在嘴边,真是有辱医名。”
梁哲发觉自己的内心有一股暴躁的情绪在涌动,他知道每次跟郑君在一起,就不能正常地说话,但是有时候,他甚至还渴望跟他在一起,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哲摇了摇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酒喝的差不多了的时候,郑君忽然将脸靠到梁哲跟前,笑道:“哲哥,我想自己开个店面,做点生意。”
梁哲:“你还要开店面,做生意?别逗我了,你会做啥?”
郑君一脸正经地道:“你忘了吗?我会理发的——”
梁哲:“你说你要开了理发店?”
郑君点头:“是,理发店。”
梁哲:“挺好的事啊,那就去开就是了。”
郑君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愁苦,他摇了摇头:“可是……我没钱……”
梁哲的酒杯举在半空,他已知道郑君要跟他说什么了,他的脑中迅速地回想着自己现在还剩下多少存款,可想了半天,还是没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