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娘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尽力将那血腥的场面从脑中抹掉,然而并没有什么作用,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梦到那个名叫小雪,但却从她一岁之后就没见过面的女儿躺在了血泊中。
十三娘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从床上站了起来,她走到了窗台,从烟盒中拿出一支烟,点上,抽了一口,然后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又迅速抽了一口,这才抬起头,望向窗外。
窗外迷蒙,瓢泼大雨,电闪雷鸣。
除了无尽的雨线,她看不见任何东西。
慢慢的,她连雨线也看不见了,因为她的脑中全是思念。
她思念着女儿的模样,思念着女儿的声音,思念着女儿俯在自己的胸口喊自己妈妈,思念着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笑颜如花,思念着命运能够重来一次,自己可以尽心尽力成为一名好妈妈……
然而她不知道,就在刚才,就是现在,小雪已经死了。
而命运更不可能重来一次,它如针一样,时刻等待着刺穿活着的人们。
午夜,北城警局。
梁哲再次来到了这里,不过这一次,他是被押解着,双手带着镣铐走进来的。
但如同上几次一样,这一次他走进来,同样是昂首挺胸,目视前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没有人知道此时的梁哲脑中在想着什么,至少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中,我们看不出来。
梁哲和樊道明分别走进了两间审讯室。
白炽灯下,一名警察对樊道明展开了问询。
警察:“说说事情的经过。”
樊道明:“从哪里说起……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有点懵……”
警察:“你慢慢想,不要漏掉一个细节,也不要乱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记录在案,你应该知道它的重要性。”
樊道明:“恩,就从我接到梁哲母亲,也就是隔壁审讯室里那个人的母亲的电话说起吧。”
警察:“好。”
樊道明:“我接到了她的电话,她说要过生日,一起庆祝下,我就去了。”
警察:“嗯,继续。”
樊道明:“在我们刚拿出生日蛋糕准备庆祝的时候,她的儿子,也就是梁哲,回来了,只穿了一条内裤,淋成了落汤鸡……”
樊道明:“然后他开始说些稀奇古怪的话,做些稀奇古怪的事,甚至将那个小女孩,也就是死掉的那个,她叫小雪……他将小雪抱在怀里,掐着她,让她窒息,她本来就有哮喘……我感觉那时她就快死了……”
警察奇怪地望了樊道明一眼,然后记录了下来,点了点头:“继续说。”
樊道明:“他母亲制止他,被他推倒在了地上,然后两人发生了争执,接着他母亲就吐血倒地,然后我拿着酒瓶威胁他让他放下小雪……可他根本就不理我……”
樊道明:“就在那时,忽然停电了……”
樊道明:“然后我就感觉到一个影子冲了过来,将我的酒瓶夺了过去……我奋力挣扎着,可无济于事,黑暗中,我完全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事……接着我就被一股大力推倒在了地上……”
警察:“没了?”
樊道明:“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了。”
警察站起身子,将记事本合上:“好,我知道了,如果你想起什么,尽快通知我们。”
樊道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隔壁审讯室。
一名警察和梁哲相对而坐。
警察:“说说事情的经过。”
梁哲抬起头,望着警察,瞪大了眼睛。
警察:“说说事情的经过。”
梁哲挤了一下眼,眉头跳动了一下,紧盯着警察那蠕动的嘴巴。
警察:“说说事情的经过……”
梁哲忽然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雪白的牙齿:“什么事情?什么经过?你在说什么?”
警察有些发愣地望着梁哲,他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过了一会之后,他缓缓站起身子,走了出去,一边往外走着,还一边回过头看了好几眼梁哲。
第195章 我叫段铃儿(上)
接二连三的警察走进了审讯室,接二连三的警察走出了审讯室,然后摇了摇头。
“你们真是饭桶,什么都问不出来!”王队怒发冲冠,提着警棍就要往里冲。
“王队,你不能怪我们啊,听说他是名心理师,还是很著名的那种……”一名警察道。
“据说还会催眠,随随便便就可以催眠一个人……”另外一名警察道。
“上次我见过他,一个人踢翻了整个警局,没有人敢说话,他随便来,随便出,连局长都拿他没办法……”
“快捏下我,是不是已经被催眠了……”
“都给我滚!记住,他不是心理师,也不是催眠师,他是凶手,是杀人犯,在我们这,我们就要掌握主动权!”王队冷哼了一声,透过玻璃窗看着审讯室里面表情平静的梁哲,他刚刚想要冲进去的念头迅速消失了,他干咳了两声,将警棍插回腰间,道,“等局长回来处理吧,听说他们还有点交情,大家都先不要乱来!”
警局重新恢复了平静,这平静中蕴含着压抑,压抑中包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梁哲坐在审讯室里,目视着前方,双唇紧抿,一言不发。
外面的雨势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
“噼里啪啦!”豆大的雨点急促地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在北城,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雷雨了。
呆在家里的人可能体会不到雨势有多么猛烈,在外面的人可就苦了。
此时的北城郊区,一片荒野之间,行走着四个男子,四个男子早已浑身湿透,他们穿着黑色的雨衣,雨衣后面鼓起来,像是里面塞着什么东西,他们行走的速度很慢,不光是脚下的泥泞让他们寸步难行,狂烈的暴风也让他们举步维艰。
一声惊雷过后,只听一个急促尖锐的声音吼道:“我日他个仙人板板!谁他妈的看的黄历,老子回去不把他劈成两半,我就跟他姓!”
一个低沉的声音随口接道:“老三你就消停会吧,黄历是我看的,咋滴,你就算跟我姓,还不是一个姓,我看你还不如跟狗姓,姓狗符合你的狗脾气!”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响了起来:“老二老三你们兄弟两都跟狗姓吧,我家娘们正想养一对双胞胎狗崽子呢……”
“猪老四,我操你娘!”老二跳起来,一巴掌打在了老四的头上。
“猪老四,回去我就扒了你的皮当毛巾围着!我发誓!”老三踢了老四一脚,大声吼道。
就在这时,一个浑厚粗狂的声音响了起来:“都给我省点力气!我们是盗墓的,不,我们是正牌摸金校尉,要拿出点摸金校尉的气质来,在如今,气质很重要,要有范,懂么?”
“咳咳!”老二点了点头,低沉着声音道,“老大说的有理,我们行走在死尸间,要保持一股浩然正气!”
“就算是保持气质,我们还是要钻洞子啊,话说今晚我们就这样回去了?”老三吊着嗓子,像一只公鸭一样嗷嗷叫着。
“不回去还能咋办!这么大的雨,就算是找到了墓,你敢往里钻啊!”老大怒声吼道。
另外三个人没有说话,跟在老大的屁股后面继续往前走着。
他们是四个盗墓贼,别人晚上睡觉,他们晚上干活,别人在地面上上班,他们在地底下作业,别人和活人打交道,他们和死人称兄弟。
在这样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出来盗墓,他们可能是真的看错了黄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翻了几个土丘,穿过了几个小树林,在一块空地上,老三的手电一晃,忽然看到了一块立着的墓碑。
“操!这里竟然也有人立墓!四面环山,风水最坏的地方,是个死穴啊!”老四一边拍打了一下墓碑,一边嘀咕着,顺便扫了一眼墓碑上刻着的字。
“段铃儿之墓”。
“二零一三年七月一日卒”。
“立碑人——梁哲”。
老四自顾自地摇了摇头,没有多想,继续往前走去。
“哧!”刚往前走了两步,老四的脚忽然陷进了泥地里,他的眉头随之皱了起来,立马俯下身子,手掌沿着脚脖子摸了下去。
“老大,老二,老三!快停下!这里有东西——”老四大吼一声,弯下了身子,双手插进泥地里。
“什么鬼东西!”老二头也没回地道。
“你他妈能好好走路不……”老三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后面句话硬生生憋了回去,他看到老四的双手正提着一个铁环,将一块大石板拉了起来。
一股极寒的冷气从里面喷了出来,老四猝不及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出于对墓地的敏感直觉,老四知道这里面肯定藏着好东西,他激动地大声吼着:“有货!有货——”
老大的手掌摸着自己的下巴,摸了半个多小时,还在摸着,原本只剩下一缕的小胡子眼看就快要摸的没有了。
“老大,咱们到底要不就进去看看?”老二问道。
老大没有说话,他看着墓地里面白惨惨的一片冰层,眉头紧皱在一起,他考虑的不仅仅是盗墓那么简单,他还要为另外三个傻乎乎的兄弟的人命着想。
“这个墓!不能进!”老大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道。
“为啥?”老二急忙问道。
“我不知道为啥,反正就是不能进!把盖子合上,我们走,过几天天气好些再来不迟,今晚这天气,阴气太重,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