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哲看了看时间,零点三十分。
梁哲重新躺回了床上,用被子蒙住了脸。
任何行业都有自己的规则,心理医生也是一样。
无心不救人,无理不医人,是心理医生的基本准则。
同样,还有一个病理之外的准则也异常重要:不能和病人进行亲密接触,不能和病人在诊疗期间之外有过多的私人交流。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条准则的存在,才让心理医生于病人之间能够始终保持着一种相互信任,但又不相互干涉的关系。
梁哲忽然感觉很困,想要睡觉,他闭上了眼睛,眼睛刚一闭上,脑中就出现了一个形象,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形象……
耳边依旧回响着房子霖带着哭腔的声音:她出现了……她回来了……
这个‘她’会不会就是她的初恋情人,那个流产后又神秘失踪的女孩,廖诗文?
“啪啪啪!”
手指不停地拉起手腕上的发匝,一下一下,弹在手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好热……
梁哲一脚将被子踢开。
还是热……
梁哲猛然从床上坐起,三下五除二地穿上了衣服。
要不出去兜兜风吧。
午夜,霓虹闪烁。
空旷的路面上,一辆车疾驰而过,速度奇快无比。
下车,上楼。
梁哲没有多想。
拐角,直行。
一个黑影蜷缩在前方的角落。
梁哲快步上前。
黑影将头埋在膝盖中间,喉间发出一声声尖锐细弱的怪叫声,他的身旁不远处有一个手机。
“房子霖。”
梁哲的声音沉稳,弯下腰去,拍了拍房子霖的肩膀。
房子霖身子一抖,低着头往旁边挪动:“不要……不要……”
梁哲蹲下了身子:“房子霖,是我,梁哲。”
房子霖缓缓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望着梁哲,过了一会之后,他才猛地抱住了梁哲:“梁医生……她来了……她来了……救救我……”
梁哲忽然感觉一阵凉风从楼道口吹来,吹的脊背有些发凉。
梁哲回过头去,楼道口一片漆黑,看不清是不是有人。
梁哲站起了身子,打开了诊所的房门:“进来吧。”
珠帘轻响,灯光骤亮。
梁哲坐在扶手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个白板记事本,仔细端详着沙发上的房子霖。
房子霖坐在沙发上,左右扭动,极其不安,他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赤脚,没有穿鞋,像是刚从睡梦中逃出来。
他的眼圈泛红,头发糟乱,面色蜡黄,一双眼睛布满血丝,不停地左右张望,眼神中充满恐慌和惊惧。
看来,在这段时间里,房子霖肯定发生了一件恐怖的事情。
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变化如此巨大?
是自己的诊疗造成的负面影响,还是……?
梁哲轻轻地摇了摇头,他轻吸了一口气,将录音笔打开。
梁哲:“房子霖,告诉我,是怎么回事?”
房子霖忽然神经质般地迅速扭过头来,紧紧盯着梁哲,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梁哲被房子霖看得浑身不舒服,头皮竟然开始有些发麻。
梁哲轻皱了一下眉头:“你在电话里,说的‘她出现了’,那个‘她’是谁?”
房子霖的瞳孔忽然紧缩,黑色的睡衣在微微震颤:“是她……是她……她回来了……回来索命了……”
梁哲在记事本上写下一个一个字:她。然后用圆圈圈了起来。
梁哲:“你在梦里看到的她?”
房子霖:“不……就在这里……就在那……”
房子霖忽然将手伸向了梁哲的背后——
梁哲心底‘砰’地跳动了一下,有些惊慌地回过头去,身后是书架,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书。
梁哲重新回过头来,深吸了一口气,在记事本上写下两个字:幻视。
然后他将铅笔放在白板上,支起手肘,用手掌托住了自己的下巴,伸出食指,放在了鼻翼上,轻轻地抚摸着。
梁哲:“你认识她?”
房子霖的手指微微颤抖:“不……不认识……”
梁哲:“那你为何会感到害怕?”
房子霖:“我不知道……她就那样死死盯着我……像是随时要把我杀掉……”
梁哲想了一会后,忽然问道:“她手里有拿着什么东西吗?”
房子霖的嘴角忽然抽搐了一下:“一个酒瓶……”
梁哲的心头微微一震:“她喝酒?”
房子霖:“不仅喝酒……还是个酒鬼……”
梁哲惊讶地问道:“‘她’是男的?”
房子霖瞪着硕大的眼睛,同样吃惊地道:“他一直都是男的……”
‘啪!’地一声,记事本上的铅笔滚落到了地上。
第29章 急中生智的催眠
梁哲弯下腰去,将铅笔捡了起来。
在这短暂的几秒钟里,梁哲首先谴责了一下自己,自己实在不应该先入为主,认为房子霖口中的‘他’是个女人,其次,无数个疑问紧随其后跃入脑海……
这个纠缠着房子霖的男人是谁?
廖诗文又是谁?
……
等等!
难道说,廖诗文是个男人?!
梁哲脑中一惊,迅速否决了这个设想,照片上的廖诗文自己绝对不会看错……而且,上一次催眠中,房子霖也明确地说过,他的初恋是个女孩……
梁哲直起腰,看着房子霖的双眼:“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房子霖:“就在我从你这离开之后的当天晚上……”
梁哲:“他出现在了你的梦中?”
房子霖:“是的……”
梁哲:“是个噩梦?”
房子霖的身子一抖,似乎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最初我只是一直做一个噩梦……梦中他就会出现……其实当时我还不知道……因为我梦醒后根本就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害怕……那种恐怖的感觉似乎从梦里爬出来了……附到了我的身上……”
梁哲:“后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房子霖:“我连着做了五天的噩梦……直到第六天……他出现了……我从噩梦中惊醒……发现他正坐在我的床上……”
梁哲:“他在干嘛?”
房子霖的嘴唇在颤抖:“他手中拿着一瓶酒,不停地往口中灌……我以为是一个小偷……就推了他一把……”
梁哲:“然后呢?”
房子霖:“他忽然回过头来……用一双滴着鲜血的眼睛紧紧盯着我……”
梁哲在记事本上记了下来:滴着血的眼睛。
梁哲轻敲了一下记事本道:“能给我描述一下他的形象吗?”
房子霖低下头去,望着自己的脚掌,颤抖着声音道:“他的脸很宽……额头很高……鹰钩鼻子……嘴巴时刻咧开着……要往里面灌酒……他的眼睛很大,眼角上有一条缝……不停地往外冒血……”
根据房子霖的描述,梁哲在记事本上画出了这个男人的形象。
这是一个房子霖脑中臆想的形象,还是现实社会中真实存在的,梁哲不得而知。
梁哲看着这个形象发了一会愣之后,忽然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话?”
房子霖望了一眼梁哲的身后,身子忽然一紧:“没有……从来没有……他只喝酒……只看着我……一句话也不说……”
梁哲忽然想起来,最初对房子霖的催眠过程中,他的梦境里也有过一个喝酒的男人形象,那是一个暴虐残忍的男人,那个男人的半边脸血肉模糊,那个男人也喜欢喝酒,那个男人,是房子霖的父亲。
会不会房子霖将对于父亲的恐惧转移到了这样一个陌生的形象上?
不对……说不通……
那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和廖诗文是什么关系?
和房子霖又是什么关系?
梁哲轻吸一口气之后道:“房子霖,我要对你进行一次催眠。”
房子霖猛地抬起头,望着梁哲:“催眠……又催眠……?”
梁哲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有通过催眠才会还原你记不起来的那个梦境,那个梦境是整件事情的关键。”
房子霖:“可我不想被催眠……我害怕……”
梁哲:“你怕什么?”
房子霖:“上次就是……催眠后我才做噩梦的……”
梁哲:“这一次不会了。”
房子霖:“为什么?”
梁哲站起了身子:“因为你本身就在噩梦中。”
梁哲将角落里的摄像机搬了出来,镜头对准了房子霖。
梁哲走到沙发前,弯腰直视着房子霖:“现在,看着我手中的钟摆……”
“仔细看着它……”
房子霖的眼睛根本就没有看着钟摆,而是看向了梁哲的身后,那个扶手椅,像是梁哲依旧坐在扶手椅上一样。
“看着它,看着我手中的钟摆。”
梁哲再次提醒。
房子霖的嘴唇忽然扭曲了一下,瞳孔放大,喉间发出一声声尖锐细弱的惊叫。
梁哲急忙回过头来,望向扶手椅。
扶手椅上空无一物。
“他坐上去了……他坐在了扶手椅上……盯着我……”
房子霖的身子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一样蜷缩了起来。
梁哲扭过头来,一只手搭在了房子霖的肩头:“放轻松,在这里没人能伤害你,现在看着这个钟摆,仔细看着它……”
“左右……左右……”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