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医生,你没事吧?”
李村长看见梁哲的表情在瞬间黯然了下去,不由地问道。
“我没事……”
梁哲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李村长:“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李村长像是还想要说什么,张了张嘴之后,没有说出来,最终只说了一句:“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守一会三爷。”
梁哲望了一眼三爷,他知道现在不是治疗的时机,一来自己今天太过疲惫,二来,有些东西还没有准备好。
心理治疗这种脑力活加体力活,就跟打仗一样,需要充分的准备,否则,一旦准备不周,或者判断失误,很有可能就前功尽弃,害人害己。
梁哲望向了草屋门栏上一直坐在那的铃铛,铃铛将脑袋埋进膝盖里,背部一起一伏,还在无声地哭泣。
梁哲走到门栏旁,弯下身子道:“铃铛,你爷爷会好起来的。”
铃铛依旧埋着脑袋,背部起伏的更剧烈了。
梁哲轻轻抚摸了一下铃铛的背部,开始转移铃铛的情感注意力,用尽量柔和平缓的声音道:“铃铛,你的名字很好听,是你爷爷给你起的吗?”
铃铛的背部起伏变小了,过了一会之后,她缓缓抬起了头,眼圈通红地望着梁哲:“嗯,爷爷说,这个名字很讨喜。”
梁哲立马微笑了起来,双眼直视着铃铛,眼神中带着坚定,语气有力地道:“你相信你爷爷会好起来来吗?”
铃铛似乎被梁哲的情绪给感染了,她摸了摸脸上的泪痕,撅了撅嘴道:“那是当然。”
梁哲拉起了铃铛的手,准备将铃铛对于爷爷的情感期望转移到自己身上,于是道:“你相信我能治好你爷爷的病吗?”
铃铛望着梁哲,感受到了梁哲手上传来的力量感,以及梁哲周身所散发出的那种让人信任的感觉,不由地点了点头,道:“我相信你……”
梁哲忽然做了一个鬼脸道:“你难道不是该叫我表哥吗?”
“噗!”铃铛破涕为笑,“好,我相信表哥。”
到此为止,梁哲已经彻底将铃铛对于爷爷的伤心情感,转为了对自己的强烈期待。
刚才和铃铛的一系列对话,都是梁哲早就想好了的,也是他精心安排的,每一步都很关键,先是情感共鸣,然后是情感引导,再是情感转移,接着是情感释放。
在心理学上,这四个步骤被归纳成为一个结论,叫做‘情感互动四步走’。
它算是比较基础的应用心理知识,如今被广泛用于销售领域,演讲领域等等。
一旁的李村长早已看呆了,他实在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小子竟然能在三分钟之内让如此伤心的铃铛破涕为笑。
梁哲拉着铃铛的手,走到了李村长旁边。
铃铛的眼中还有泪花在闪动,脸上也全是一道道的泪痕,她朝着李村长扬了扬手:“村长,再见。”然后又朝着破布里面的三爷扬了扬手:“爷爷,我明天再来看你。”
破布鼓荡着,一声声诡异的闷叫声从破布里面传来,但声音较之前已经小了很多。
梁哲和铃铛跨出了大门,走上了夜色笼罩的大街。
院子里的李村长表情渐渐冷淡了下去,他坐在了石凳上,点上了一支烟,烟雾缭绕,李村长的表情扭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哭……
梁哲和铃铛并肩而行。
梁哲语气随意地问道:“铃铛,你爷爷从山上回来之后就这样了吗?”
铃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梁哲知道铃铛不想提她爷爷的事情,但为了能够更快地了解三爷的情况,他还是不得不继续问道:“有没有特别引起你注意的情况?”
铃铛想了想之后,才道:“他白天就是正常的,到了晚上才会变成那样,村里的人都叫爷爷双面人。”
梁哲身子忽然一震,脚步立马停住。
白天正常,晚上神经?
梁哲低下头,盯着铃铛,脸色有些发青地问道:“白天是什么时候变好的,晚上又是什么时候变坏的?”
铃铛像是被梁哲的突然举动给吓到了,她的脸蛋发白,眼神有些颤抖,过了好一会才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太阳落下去的时候……”
梁哲立马摇了摇头:“要是没有太阳呢?”
铃铛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梁哲抬起头,望着星光朦胧的天空,似乎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道:“也许,根本就没有太阳。”
第67章 十三娘(上)
梁哲和铃铛一起回到了家中。
梁哲找到了自己的背包,里面的平板电脑已经摔坏了,本子也湿透了一大半,好在录音笔和铅笔都还是完好的。
本来想给家里打个电话的,但翻了半天,梁哲也没有找到手机,应该是丢在山上了。
铃铛已经睡下了。
梁哲躺在床上,思考了几乎一整夜。
直到将近黎明了,梁哲才睡了一会。
“表哥,表哥——”
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梁哲眯着眼睛,皱了皱眉头,记忆中并没有人会叫自己表哥啊。
梁哲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表哥,表哥——他们去请十三娘了。”
十三娘?
梁哲脑袋‘嗡’地一下,身子立马从床上直坐了起来。
“三爷……”
梁哲摸了一把脸,将鞋子穿上:“铃铛,你爷爷呢?”
“被他们带走了。”
铃铛脸上现出了惊慌的表情。
梁哲立马拍了拍铃铛的肩膀:“不用怕,他们不敢对你爷爷怎么样。”
“他们往哪去了?”
“村头东边的黑林子。”
梁哲和铃铛一路小跑着,朝东边的黑林子而去。
“穿过黑林子,有一条河。”
铃铛跟在梁哲身后,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说道。
“据说十三娘就住在河对面,不过我从来没去过那。”
林子里空气稀薄,异常闷热,梁哲一边跑动着,一边扫视四周,忽然发觉这林子里的树木有些不大正常,树木的颜色是黑色的,连树叶都是灰色的,几乎每一棵树木与树木之间都有一个隆起的小土包,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而且,最邪门的是,有的树木上面竟然长出一串串黑色的果实,这些果实通体黑色,像是石头一样,坠在树枝上。
不对,好像不是果实……
“这是什么树?”梁哲问道。
“黑槐子,爷爷说能辟邪。”
“辟邪?”梁哲的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望了一眼身旁的土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这些小土包竟然是……”
“有的树上挂着风铃,千万不要动,动了会有不好的影响,我爷爷说的。”
梁哲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望着那些黑色的‘果实铃铛’,心中诧异不止。
梁哲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四周的空气中有一股异样的味道,像是腐烂的臭味。
梁哲停住了脚步,弯腰抱起了铃铛:“我们走快点。”
又往前跑了一段时间,梁哲感觉自己的体能已经快到极限了,而怀中的铃铛则脸色通红,不时地咳嗽几声,应该是被林子里的气味给熏的。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同时传来了轻微的人声。
梁哲将铃铛放下,拉起她的手,两人弯着腰,躲避开树上的‘黑色果实’,隐蔽在了一棵树后面,看着前方的几个身影。
“伍爷,我们已经在这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还要等多久啊?”
李村长望着面前足足有五米多宽的河流,皱起眉头问道。
伍爷凝视着前方,语气坚定地:“多久也要等。”
旁边一个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的青年男子忽然挠了挠头道:“要不我们游过去吧,这大热天的,正好洗个澡。”
伍爷恶狠狠盯了男子一眼:“想死你就游过去,不想死就等着。”
青年男子歪了歪嘴,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表情。
田寡妇摸着额头上的汗水,眯起眼睛望着头顶的太阳:“伍爷,快正午了,你看这船是不是不会来了……”
伍爷挥了挥手道:“把东西都放下水。”
两个大汉立马将一个大包打开,里面是一串串古时代的铜钱,以及一些纸扎的元宝和小人。
铜钱哗啦一声滚入水中,直接钻进了水底,纸元宝和小人则迅速被水浸透,然后慢慢沉浸了水底。
李村长踮起脚尖,望向河对岸的丛林,望了一会也没见任何动静,不由地问道:“伍爷,怎么……”
伍爷忽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别说话。”
伍爷的话音未落,一阵悠扬的笛声忽然响起,笛声轻飘,随风而来,像是在很远的地方,但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却异常清晰。
伴随着悠扬的笛声,传来了一阵轻灵悦耳的歌声。
“水波荡漾流春光,一叶扁舟载海棠。”
“铜钱落地叮叮当,谁家事请十三娘。”
听见这歌声,梁哲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配合上笛声,这预感便更强烈了。
一艘小船不知何时出现的,从上游顺流而下,身上有一个白色的身影,正在轻轻地摆动着船桨。
小船停在了河流中央,众人面前。
船上的白色身影是一个女子,一个白衣女子,白衣女子面上罩着一个白色的面纱,透出朦胧的五官,她的眼睛很大,眼神朦胧,像是隔着一层雾。
伍爷示意众人跟他一起低下脑袋,不要去看船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