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哲有些愤怒地摇晃了一下脑袋,他知道自己的疑心病又犯了。
一旁的三爷望了一眼天边的夕阳,喃喃自语道:“太阳就快下山了,我觉得你还是先把我绑起来吧,不然,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疯掉……”
“催眠触发器!”
梁哲眼睛忽然一亮,这五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
“自己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三爷的催眠触发器很有可能就是那幅画有关!”
梁哲有些恼怒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然后紧盯着三爷,有些激动地道:“三爷,我需要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是在听到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之后,才变脸的,也就是变成另外一个人。”
三爷像是被梁哲的表情给吓住了,愣了半天也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变得迷茫恍惚,像是深陷进了回忆里面。
过了好一会之后,三爷才道:“我记得大约就是太阳落山的时候……但到底是落到什么程度……我也不知道……”
梁哲摆了摆手道:“不要想太阳,这么说吧,要是那天阴天,你还会看到太阳吗?”
三爷再次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慢慢紧皱了起来。
三爷的嘴唇嚅动着,身子颤抖了起来:“铃声……一阵铃声……”
梁哲张大了嘴巴,脑中无数画面闪过,一阵奇异的铃声像是响在了耳畔: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梁哲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道:“是不是村东头黑林子的那种风铃的声音?”
三爷的脸皮忽然扭动了起来,他表情痛苦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梁哲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问道:“那你早上变回自己的时候,耳中听到的是什么声音?”
三爷捂着自己的脑袋,喉间发出一声声的闷吼:“没有声音……没有声音……”
梁哲一巴掌猛地拍在三爷的背上:“有声音!你早上变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听到一个声音!”
梁哲一把将三爷的脸拉了起来,让他的脸正对着自己的脸:“告诉我,那个声音是什么?!”
三爷的眼神在变换,一会儿恍惚迷茫,一会儿精光四射。
梁哲知道三爷就快要变脸了。
梁哲双手紧紧抓着三爷的肩膀,大声道:“告诉我,那个声音是什么?!”
三爷的身子左右摆荡,将梁哲也带着左右摇晃了起来。
陡然间,三爷暴喝一声,一把推开了梁哲:“鸡叫!鸡叫啊!”
梁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了一会之后,脸上浮现出了一丝苦笑:鸡叫……原来是鸡叫……
为什么我当初就没有想到?
‘他’的催眠触发器竟然是借助的万物的规律和自然的转换而设置的。
这究竟是怎样的催眠大师?
竟然能够这么随意,这么通达,毫无破绽地将这样一个定时触发器嵌入到一个人大脑内。
梁哲长叹了一口气,望向三爷,三爷的脑袋低垂着,身子小幅度地颤抖着。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梁哲似乎听到了一阵诡异的风铃声,如在耳畔。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风铃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不远处。
铃声并不清脆悦耳,反而犹如尖刀划过磁盘一般,尖锐地让人心跳不由地加快。
“砰!”
大门忽然被人一脚踢开!
李村长一个踉跄冲了进来,大声吼着:“快进屋子里去!他们来了!”
“叮铃唰铃……叮铃唰铃……”
梁哲依然坐在地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铃声便已经来到了门前。
银须老者和胖女人一把将李村长推开,跨门而入,分站两旁。
一个白衣女子缓缓进门,手中举着一块黄色的经幡,面上遮着一块白色的面纱,她就是上午在黑林子河里划船的那个女子。
“叮!”
铃声炸响,如同一声惊雷。
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走进了大门。
黑色的长袍道衣,黑色的鞋子,黑色的长发,飘在脑后。
还有一块黑色的面纱罩在她的脸上。
面纱后面的半张脸好像也是黑色的。
但,仿似她只有半张脸。
白衣女子手中的经幡忽然一动,伸出一只手指着坐在地上的梁哲,语气坚定不移地道:“把他绑起来,烧了。”
第73章 火海感悟
梁哲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一个大汉便从侧面直冲了上来。
一个黑色的阴影笼罩在头顶。
梁哲本能地抬起手臂去遮挡。
“砰!”一声巨响,正打在梁哲的手臂上。
“砰!”又是一声巨响,正打在梁哲的后颈上。
梁哲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夕阳火红,火烧连云,如同死神暗影,在地狱入口,静候归来。
大风忽起,火云连动,如同怒火蛟龙,在云海深处,纵横驰骋。
梁哲的手指颤抖了一下,眉头紧皱着,眼皮抖动了两下之后才勉强睁开双眼。
好热……
梁哲感觉自己如同站在火海中一样,浑身发热,尤其是脚下,传来一阵火烧火燎般的疼痛感。
梁哲摇晃了一下脑袋,想要站起来——
不!
他发觉自己已经站起来了,但,他是被绑着站起来的。
梁哲急忙往身下看去,霎时间脸色煞白。
他的脚下真的是一片火海!
无数的木棍柴火在他的身下燃烧,火焰越来越大,已经快要触到了自己的双脚,而他自己,则被五花大绑在一根大木柱上,木柱倾斜着,他正被吊在半空。
“救命!救命——”
梁哲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本能地大声呼喊着救命,但很快,梁哲就意识到了,喊救命是根本没用的。
梁哲一边扭动着身子,摇晃着木柱,一边左右观望着。
梁哲看到了不远处的李村长,此刻他正蜷缩在角落里,身旁有两个手拿木棍的大汉正在看守者他,火光照在他的镜片上,反射出骇人的红色光芒,看不清他的眼神,他的旁边蹲着铃铛,铃铛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眼睛,一只手抓着李村长的手,看起来两人都已经被死死看守住了。
李村长的前方,是一处人工架起的木台,木台上跪着一个人,同样被五花大绑着,有四个大汉两两一边,分别扯着绳子的两头将这个人牢牢固定在台子上。
台子中间有一个方形木桌,木桌上放着各种瓶瓶罐罐的东西。
木桌的边上,站着一个白衣女子,手拿经幡,不停晃动。
木桌的后方正中央,站着一名黑衣女子,她的长发随风飘动,左手拿着一个一掌长短的黑色铃铛,右手拿着一把一米多长的黑色木剑。
风越来越大。
火越来越旺。
梁哲的身子越来越热。
望着脚下如同毒蛇吐信一般的火舌,梁哲忽然感觉一阵心酸。
很奇怪,面对着即将来临的死亡,梁哲没有恐惧,没有痛苦,也没有难过,而是心酸。
梁哲为自己感到心酸,也为这些村里的人民感到心酸。
封建迷信当道,乡村法师横行,火烧活人,为非作歹。
这是21世纪该发生的事吗?
或者说,这是一个科学蓬勃发展的社会中应该发生的事吗?
而自己在这样一场毫无道理可言的乡村施法中究竟又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梁哲忽然叹了一口气,一滴热泪从眼眶中滚落而下,跌入脚下的火海中,迅速被吞没。
死,有时真的不可怕。
可怕的是,人心如此荒凉,而身为一名心理治疗师的自己,却无能为力。
这本该是他最擅长,也一直渴望去改变的事情。
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三爷被捆绑在台子上,在重压下向一名神婆下跪,而自己则只能被捆绑在木柱子上,远远地看着,连呼喊他们都听不到。
这是怎样的悲哀?
望着脚下的火海,梁哲不由地暗问自己:这是自己的归宿吗?
没有答案。
天边红云消逝,脚下火海吞来。
梁哲不由地扯开了嗓子,仰天大喊:“愿来世,再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
“咔嚓!”
一声轻响,如在耳畔。
木柱子在晃动。
“不用来世,就今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梁哲的鼻头忽然一酸,热泪便涌上了眼眶。
“黎墨,是你么,黎墨?”
木柱子往后方倾斜,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是我。”
梁哲艰难地扭过头来,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长发撩在脑后,双目炯炯有神。
“黎墨……”
梁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过去对于黎墨的种种猜忌和怀疑在此刻全都烟消云散,似乎没有什么比在危难时刻救你一命更能获得你的信任了。
“我知道你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黎墨双手抱着木柱子缓缓放在地上,然后替梁哲开始松绑。梁哲看到了黎墨身旁趴着一只巨大的黑狗,正用一双惨黄的眼睛盯着自己。
“是……”梁哲将视线从大狗身上移开,便看到了旁边两个躺在地上的大汉,知道是黎墨将他们放倒了,不由地对黎墨的问题有多加了一个,但是,再多的问题似乎也不能掩盖住一个事实,加上之前谭维那一次,黎墨已经救过自己两次了。
“现在时间太紧,我来不及解释,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