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无论身处公爵府内的哪个角落,沈云都能及其简单的找到公爵府内每一幢建筑所处的方位,而且,他能将公爵府内任意两幢建筑的距离精确到米。
不多时,两人已经来到了艾格尼丝所居住的地方。
停下脚步的艾格尼丝偏着头,皱眉问道:“知道你现在所站的地方,距离你那个破烂阁楼有多少个【魔法长度】吗?”
沈云二十余年的生命中,与常人的最大差异就是对数字和距离的敏感程度。只不过,这两条几乎与生俱来了的天赋,给他造就了不少烦心事。譬如,当和朋友聊天时,如果朋友说出一个有关距离或者数字的谎言,他会觉得很不是滋味。倒不是因为朋友骗他,而是因为他觉得一个谎言如果犯下这种低级错误,实在是一种不可饶恕的亵渎。
殊不知,即使是这个世界,也有太多的人会在距离和数字上一败涂地。因为他们,控制不了距离,也控制不了数字。
沈云摇了摇头,不是他装傻,也不是他不清楚两地之间的距离,而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魔法长度】是个什么玩意。本着遵循言多必失守则的他,不肯向艾格尼丝请教【魔法长度】具体是多长,怕引火上身。
他只知道这是一个有魔法师有巨龙的世界,如果他知道【魔法长度】这个新奇长度单位的具体概念。哪怕精确到五位有效数字,他也能在一个眨眼间给出一个让小丫头汗颜的精准答案。
卸不下的荣耀(24)
沈云脑子里在想什么,此刻艾格尼丝并不清楚。只是见到沈云摇头,她不由得意的噘了噘那可爱的小嘴道:“圣罗兰家族一位哲人说过这样一句话:领土只是一个距离,战争只是一个数字。所以圣罗兰家族,除了拥有自傲的艺术成就外,对数字和距离都有着一股偏执劲。”
沈云陷入思考,这句话粗略看去言之无物,但只要稍微有点头脑的家伙,花点心思稍微想一想,就不难想出这句话的真谛。
可是,小丫头并没有让他深入思考,直接按着他的脑袋,一字一句道:“领土只是一个距离,意为控制好自己能够掌握的距离,就等于控制了这个范围内的领土,做自己所能做。反之,同样的道理。后面一句话不要我解释了吧?呃…我想你应该没那么聪明,估计前一句都听不懂。”
沈云很是头痛,倒不是小丫头的人身攻击导致的。而是这丫头明明是在卖弄,卖弄不出水准后又泼他的脏水,不地道啊不地道。
守候在门口的两名漂亮女仆,满脸习以为常的笑容,躬身等待两位小祖宗进入门内。也许在夜晚时分,她们就会趴在床头窃窃私语,又一位贵族少爷要遭受艾格尼丝小女王的摧残了。
艾格尼丝懒得理会在她眼中笨头笨脑的沈云,抬起沾了泥巴又惹了枯草的小脚丫子,蹦蹦跳跳朝屋里跑去。
沈云埋头跟进,一进门便大感吃不消。这哪是什么居住的小院啊!纯粹就是一个缩小版本的【圣罗兰博物馆】,大厅内摆放着比整个【圣罗兰博物馆】第一层还要多上数倍的帕雅战棋,银质的、玉质的、金质的、甚至还有泥巴捏成的。但更多的,是沈云根本就判断不出材质的古怪材料制成的。
艾格尼丝站在通往楼上的螺旋楼梯上,言辞不善道:“一堆破烂玩意,有什么好看的。”
沈云讪讪一笑,不做任何辩驳,果断抬起脚步跑上楼去。墙壁上各式各样的油画,也痛心疾首的没有去看了,仅仅偷瞄了吊立在大厅中,那架看上去颜色颇为久远的竖琴一眼。
这种懦弱在艾格尼丝看来,几近无可救药,连白眼都懒的翻了。
“你站在这里,不要进我房间。”艾格尼丝闪身走进一间房中,留下一个简单的命令。
借此机会,沈云终于能一睹二楼的艺术品了。因为通道宽广,所以走廊中不乏体型较小的竖琴。这些竖琴中有直立式的,也有三角式的,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远远不如吊立在一楼大厅中的那架。这是一种毫无理由的直觉,而且沈云坚信,他的直觉不会错。
墙壁上,不再像一楼那样,到处是没有丝毫章法却几乎布满整个墙壁的油画。这些以人物画为主的油画,分布得恰到好处,一眼看去,绝对不能同时看到三幅以上。
卸不下的荣耀(25)
油画与油画中间,会夹带着悬挂用古老的【加尔文语】创作的字画。但沈云一个字也不认识,所以对于沈云而言,这些字画并不存在多大的欣赏价值。虽然,他很渴望自己能读懂那上面的每一个字母和文字。
不多时,听到房门响动的沈云连忙悄悄的跑到的房间门口。意外的是,展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艾格尼丝,而是从另一间房中走出来的,一位雍容华雅的女人。
“凯撒?”女人轻启朱唇,左手拿着一件还未完工的裙子,右手很有讲究的捏着针线,微笑着走近沈云。
“夫人好。”
沈云扭扭捏捏,一脸见到陌生长辈后的不自在。只是粗略瞄了一眼,他就知道眼前这位是连夜为他赶制衣物的舅妈了。并不是她手中的针线出卖了她,而是因为,艾格尼丝那个小丫头长得太像眼前这位了。
女子一手提着裙摆,蹲下身子轻轻抚摸着沈云的后脑勺,眨着眼轻笑道:“不要太拘谨,你爷爷没有告诉你,在圣罗兰家族能够住在东边区域的都是家人吗?而且,圣罗兰家族虽然是最为古老的贵族,但摒弃了大多数贵族礼仪。就像你身边的这架竖琴,就算你把它拆了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
沈云怯生生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绝色容颜,弱弱道:“夫人,如果我把大厅中那架竖琴拆了呢?”
女子张着嘴,久久没有闭合,一双凤眼直愣愣的看着柔弱的沈云,透露着几丝古怪。
半响之后女子心中坦然,暗骂自己把一个小孩子想的太过聪明了。想着兴许是因为那架竖琴的庞大,才会导致他这么联想。在她的印象中,好像小孩子都喜欢比较大的东西,特别是那种怎么拿都拿不起的。
女子嘟着嘴,有点小调皮道:“你算你把它砸得粉碎,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你可是奥罗拉的宝贝儿子,谁敢找你麻烦啊。”
沈云顿感亲切,到底是艺术世家,就连嫁入圣罗兰家族的女人,都不似常人泼妇那般小气。明明是碰都不让人碰的东西,却说砸得粉碎都没关系…
艾格尼丝一只手打开房门,然后迅速掩上,另一只手则扶着一个木箱夹在腋下。好像没有看到自己的母亲一般,伸手就将手中的木箱递给沈云,冷声道:“搬到我的房间去,摔坏了我就敲破你脑袋。对了,我的房间就是你昨晚睡的地方,你自己选个房间搬出去吧。”
沈云机械般的双手接住木箱,纳闷着,东西真的自己搬?还霸道的要占据自己的根据地?一声不吭的沈云迫于淫威,只能采取不挑衅不反抗政策。颇为无辜的向那女子行使一个注目礼后,背影萧瑟的消失在走廊末尾。
卸不下的荣耀(26)
艾格尼丝的母亲托着下巴,目送着沈云离开,而后脸色却又微微一变,严肃的朝一旁的艾格尼丝问道:“你连弟弟都敢玩弄?就不怕你姑姑收拾你?”
艾格尼丝丝毫不以为然,她撅了撅嘴,嘀咕道:“又不是你生的,算哪门子弟弟,我偏要欺负他,哼哼。”话毕,艾格尼丝便追上了沈云的步伐,一并离去。
望着艾格尼丝下了楼梯,女子却只能以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耸了耸肩。
——
搬着木箱回到自己小阁楼的沈云,看到从大厅到走廊,再到各个房间。除了其中一间房里,墙壁挂着一小块雕塑外,整个阁楼几乎再也没有任何装饰品,如此空旷简陋的感觉,让浑身不是滋味。
这是一种作为一个外来者的自卑感。在出生后住了两年的小地方,他能淘气的和兵器室的残兵破铠打交道。而到了圣罗兰家族,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阁楼,就连即将搬来的那个小丫头,也属于剥削阶层。
他不再有看不完的兵器条纹,不再有想象不完的战争故事。可他知道,一个具备二十多年经历的灵魂,却只拥有一个三岁孩子躯体的自己。如果不丰富一下自己的精神生活,总有一天会崩溃的。
而几乎,每一件艺术品,都能丰富他的精神世界。就好比他走在大山中,看到鸟儿啼鸣一样,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走到自己才住了一天,却又不得不说声再见的房间里,心头满是失落。
沈云想要充实自己的内心世界,不单单是他向公爵大人索要的那些书籍,以及公爵大人额外建议他阅读的书籍。更多的,是一种实物带给他的满足。一个三岁多点的孩子,自然不可能拥有一副可以进行骑士训练的身躯。无名骑士告诉他,他现在所要的是自然成长,等稍大才可以进行一些最基本类似于跑步,增强体魄的训练。届时,他就可以用药物来辅助身体的强化了。
但现在,他只能老老实实的看各类书籍,学习主流的大陆语言。然后了解一些艺术方面的知识,毕竟他现在所呆的地方不是哪个疙瘩小村子,而是圣罗兰公爵府。
一个人在发呆的时候,总是会将眼光在目所能及的地方扫荡。
于是,他发现了还捧在手中的小木箱,并没有上锁。
“不打开?对不起自己。打开?还是对不起自己…”纠结不已的沈云,在良久的自言自语之后,终于打定了主意,一抹额头视死如归道:“反正打开不打开都对不起自己,那就先打开,再关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