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们很不希望帝国出现一个在某些领域完全掩盖她们风头的小丫头。
高傲的圣罗兰家族,尚且不能拒绝给予这个后辈一份过早的荣耀,那么,谁人还敢反驳?沈云越是觉得自己看懂了艾格尼丝,却越是觉得自己看不懂。
这个在八岁的时候,便凭借一尊雕塑载入《圣罗兰博物馆珍品录》的小女孩,似乎从不顾及世俗的眼光。她甚至不愿意将那尊雕塑放入【圣罗兰博物馆】的第八层,不惜借机把那尊雕塑毁掉,现存的流言中,似乎没有人知道那尊雕塑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卸不下的荣耀(53)
要知道,第八层之上就是放置连奥丁大帝都眼红的圣人之物了。
她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是不屑的,但沈云知道,她肯定有一样她所舍命追逐的东西。否则,她拿什么来支撑她对种种事物的不屑呢?
良久过后,艾格尼丝似乎也知道自己这位弟弟的嘴时常会变得很笨,她偏下头,无精打采道:“小花怀孕了,是大花惹的祸。”
沈云愕然,大花和小花就是艾格尼丝从小就喂养的那两条蛇,沈云第一次遭受重大摧残就是对那两条蛇“出脚不甚”,自然不可能忘记。可是,小花和大花不都是雌性吗?
沈云嘴角抽搐,暗自想着要不要把这样的事实阐述一番。
不理会沈云的夸张表情,艾格尼丝抚了抚垂落额头的发丝,旋即挥手道:“你滚上去看那该死的《论战争》吧,本小姐要玩泥巴去了。”
身高勉强和艾格尼丝肩膀持平的沈云,悍不畏死的拉住她的手,说道:“我也要去。”
艾格尼丝神情一变,一脸冷漠的注视沈云,好像是在告诉沈云,你小子再不放手我就拾辍你丫的。
沈云很难得的在艾格尼丝面前骚包了一回,一副无辜的神情看着她,不说话不放手。他可不相信艾格尼丝不知道大花小花的性别,不戳破这个蹩脚的谎言,并不意味着他放弃在艾格尼丝身上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艾格尼丝神情复杂,豁然就是一脚踹在沈云的大腿上。
沈云猝不及防,脆生生坐倒在地,然后像潜意识一般,立马爬了起来,再度悍不畏死的抓住了艾格尼丝的手。
沈云在艾格尼丝面前,好像早已经养成了自虐倾向。或者,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谦让,如果他有心,艾格尼丝“意外死亡”八百遍都够了。
艾格尼丝咬牙,这一次,踢在沈云的另外一条大腿上。
沈云依然没有阻挡,只是这次他还是被踢翻在地了,艾格尼丝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
沈云爱钻牛角尖,所以他认为自己不够聪明。就像现在,明明知道是受虐,却在倒地爬起后,又冲上前去拉住艾格尼丝的手。
沈云对洁西的感觉,是一种男人对于女人的感觉。但对艾格尼丝的感觉,却完全是由亲情主导的。他不相信白天冒冒失失不顾老巫婆的存在,冲到他的琴房把他大骂一顿,晚上又以一副全然不似小孩子的姿态,对着他的窗口发呆的艾格尼丝是在发疯。
什么事情能让小魔女艾格尼丝如此反常?
卸不下的荣耀(54)
一次又一次跌坐在地的沈云,除了机械般的爬起来抓住艾格尼丝的手,其他时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一个七岁的孩子,自然会对身体的疼痛反应强烈。但如果一个二十几岁的灵魂,还因为一点点疼痛一点点鲜血,而对一件他认为重大的事情做出妥协,那也太不济事了点。
沈云忘记这是第多少次被踢到在地了,只是现在,他再也爬不起来。
“还去吗?”艾格尼丝恨声问道,声音…似乎有点哽咽。
沈云龇牙咧嘴的笑了一笑,趴在草地上,双手插进稀松的草地里,借力使得身体向艾格尼丝的方向前进。有些问题,是需要用行动来回答的。
她蹲下身子,第一次以一种不同于以往的心态抚摸着沈云的脑袋,眼泪朦胧道:“姐姐不去了,姐姐认输。”
——
(PS:回忆,回忆沈云被封印魔法的那个片段)她的思绪,瞬间不可抑止的回到了三年前那个难以磨灭的场面。
那是一个阳光温热的下午,赤脚和裙摆上都沾着泥巴的她,愉悦的行走在圣罗兰公爵府中。
她圣罗兰家族最脏的孩子,因为她从来都不穿鞋子的。但是今天,她看到了一个比她更脏更小的孩子。她好奇的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在地上爬行的小男孩———小男孩是沈云。
原本五岁的她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稍微懂事点的孩子,没想到他也和别的小屁孩一样,居然幼稚到在地上爬!她想着,这样的家伙才不好玩呢!一定动不动就会哭,太没意思了。
可是慢慢的她发现不对劲了,因为距离沈云几十米之后的地方,她的爷爷、帝国的公爵一脸严峻的跟在其身后。而沈云的爬行,也太过缓慢了,足足几分钟才艰难的爬出一米。
爷爷为什么不阻止他呢?他为什么会爬得那么慢呢?
她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着这有趣的一幕。
一个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过去了,可沈云爬出的距离还不足三十米。偏偏几个小时之后,她的爷爷还跟在后头。如果不是因为爷爷,她一定会冲出去把那个不懂事的小屁孩好好教训一顿。玩什么游戏啊!玩得这么投入!
她想着,如果他要这样爬回阁楼的话,恐怕需要两天两夜。
耐心渐失的她回到了阁楼,在阁楼背诵了三四个小时枯燥的书籍,而后吃完晚饭,又跑去玩她的泥巴了。可当她在回来的路上,再次看到那个爬行的小身躯和跟在其身后的爷爷时,她便再也放不下自己的好奇心,势必要弄清楚爷爷和这个小屁孩在玩什么把戏。
因为视角的关系,她担心被自己的爷爷发现,所以迂回绕到了自己爷爷的身后,远远跟着。
偶然之间,潜于夜色下的她发现地上竟有血迹,断断续续,恐怖之极。
她惊愕的看向在那前面爬行的身影,却不敢定论这些血液的出处。因为那,太过可怕。
第一天…
第二天…
卸不下的荣耀(55)
直到第三天他才爬回自己的阁楼,这一路上,她竟没有发现一个多余的人影。她知道,那是爷爷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个场面,早早便修习魔法的她,明白一路上都有一个庞大的魔法阵笼罩着他们,隔绝了视线。
这三天里,她没有去玩泥巴,除了偶尔不舍的去睡上一小觉、便悄悄的躲在暗处看着他在地上爬行。而他,除了吃下爷爷放在他前面的黑面包和水,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直爬行。甚至连排泄物,也全在裤兜里。
三天过后,他躺在了床上,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并且还去数落老是会躺在床上的他。栽赃他是在偷看女仆洗澡的时候,被发现了才落此惨况。
面对她的奚落,他尴尬的笑着,只是笑起来的时候全身都会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所以他的笑容逐渐变少,眼神中满是无奈。但他,好像没想过要反驳。
她问他,你难道不会哭吗?
他想摇头,但脖子动不了,只能艰难的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她看懂了。他说,如果我哪天哭了,一定是我受伤了。
她想问他,难道这样还不算受伤吗?可终究没有问出口。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三年中无论她怎么羞辱他折磨他、栽赃诽谤他,他都没有哭过。
其实,她只是想把他弄哭,然后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原来你也是会哭的。难道会哭,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吗?一个孩子如果没有眼泪,会不会长不大啊!
所有人都以为圣罗兰家族的骄傲———艾格尼丝是在追逐祖辈的荣耀,将艺术用另一种姿态延续在圣罗兰家族的光芒上。殊不知,她所追逐的脚步,仅仅是一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孩子。
追逐他,打败他,这才是艾格尼丝倔强而坚强的意义。
但是现在,她不得不让自己低头认输。
艾格尼丝眼泪朦胧的重复三年前问出的那个问题:“你难道不会哭吗?”
沈云趴在地上,咧嘴道:“我没有受伤。”
她抹了把眼泪,费力的抱起沈云,许诺下了一个连公爵大人都觉得荒诞的承诺:“姐姐不会允许任何人让你受伤的。”
卸不下的荣耀(56)
沈云躺在床上,很傻气的笑着。
这是艾格尼丝第一次以姐姐的身份把他抱到床上,而不是抱着他丢进某个爬满恶心宠物的房间。也是她第一次帮他疗伤,而不是把他揍得需要疗伤。
那些艾格尼丝不惜以说谎来掩盖的秘密,在此刻似乎显得无足轻重起来。沈云不再想要去探知,也不需要去探知了。
这样一个女孩,会有什么走不过的坎吗?沈云不信,艾格尼丝自然也不会信。
沈云憨笑着脱掉长裤,丝毫不害臊。于是他理所当然的被艾格尼丝白了一眼,不过当她看到沈云大腿上,自己留下的“罪证”后,又变得黯然伤神起来,连忙念起咒语对其进行治疗。
艾格尼丝虽然天赋惊人,但毕竟只有九岁,在魔法上远称不上拥有什么造诣。作为一名5级的魔法师,能使用的魔法最高也不过25级,这和圣魔导师动辄80+以上的亚禁咒,相差不止十万八千里。
于是,在艾格尼丝这个最多能使用25级魔法的魔法师的治疗下,沈云无可避免的剧烈疼痛起来。值得庆幸的是,治疗的时间并不长,几分钟后,沈云大腿上的紫青、红肿部位不见了踪影,甚至有种舒畅的感觉袭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