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快别闹了。”夏侯颜笑了笑,对着远处打得昏天暗地的两人轻喝了一声。那两人悻悻然互瞪一眼,才意犹未尽收回了手,都感到对方的进步神速,看来这一趟的“暗海”训练,他们是获益匪浅,都弥补了许多的不足。
“哼,我家亲亲发话了,这次老娘就饶了你,小子!”木青妩很“大姐大”竖起了食指,一脸嚣张看着青衣男子。“切,臭婆娘,什么你家亲亲的,那是我家的!”惹得某男凶光大放,磨牙霍霍。“怎么,小子还不服气?”木青妩很是不屑斜睨了一眼。高子桀冷冷挑起唇,“是又如何?不堪一击的母老虎。”
“哟哟,居然敢叫老娘母老虎,我看你这个小子是真的要死了吧!”本来在夏侯颜面前好不容易挽回一点“贤妻良母”的面子,现在被某个臭小子这样明着挑出来,无疑是想要火上加火。果然,木青妩美眸一瞪,大怒一喝,“小子看招!老娘非把你打得牙齿满地跑不可!”
“母老虎,你也不过如此。”
“嗬,小子真是胆肥了!”
于是,又是一场浩浩荡荡的彗星撞地球,夏侯颜申吟一声,只得无奈抚了抚额。
当两人终于打累了,瘫下了,夏侯颜和楚非言才就着地坐了下来,她笑着道,“恭喜两位冲破了神阶,达到了出神境界。”两人闻言,脸上有着独特的骄傲和得意,那是属于付出成功后所艰难得到的。看着她那被天空遮住黯然的眼睛,高子桀嘟囔似来了一句,“为什么老子拼死拼活,还是和这个臭婆娘同阶!”
“臭小子,老娘才为与你同阶感到深深的耻辱。”木青妩继续吐槽。
夏侯颜忍俊不禁笑了一声,“真是两个活宝,应该供起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彼此都有着坚定的信念。又嘻嘻哈哈打闹放松了一阵,夏侯颜才转过头来,目光中有着激励和欣慰,“言,你是进步最快的,居然能够一举突破次神的虚!令我刮目相看呢。”
他歪了歪头,眼瞳里竟然浮现出孩子般可爱的神色,嘴角笑咧起来,“有奖励吗?”夏侯颜一愣,有些窘迫挠了挠头,“这个,你要什么奖励?”为了方便,她进入“暗海”之前,就将所有的东西都清除出去了,只剩下几件换洗的衣服和一些装着药材的瓶瓶罐罐,以及她这一月来所得到的可利用资源。
但是这些东西在普通的斗者,或者神阶的人来说,是很稀罕的珍宝。但对于楚非言,这个不用一月时间就坐上了妖魔界的魔主宝座的男子,她想不通还有什么能够使得他青睐的。
就在夏侯颜想破脑袋的时候,他已经一步上前,黑发掠过白玉的脸颊,漆黑如寒夜的眼眸荡漾着些许,然后伸直胳膊,将她给轻轻抱住,将脸贴着她柔软的发,“给我一个……鼓励的拥抱就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带些沙哑,好似夜莺啼叫的声音。
他想要紧紧抱住,却不能。他知道,即便他跨越万水千山,等待万世轮回,这朵拥有着耀眼风华的曼珠沙华,那瑰丽而热烈的红色,永远都不属于他。就让他,永远记住这股温暖的味道,或许在悲伤仰望天空时,他还能记得,他,也曾经很爱很爱、到现在为止也很爱很爱一个人。
“那就多多加油吧,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她一怔,转而嘴角扬起,也扬手快活拥抱住他,为了以示鼓励,她还眨眨眼,特意大力拍了拍他背脊,“努力吧!”旁边的两人看得眼角抽搐,这个夏侯颜,怎么这么迟钝……摊上这样的人,非言真是可怜!
接着,他用颤抖而不能察觉的手,轻轻放开了她,不敢看她含笑而关怀的眼神,侧头看着两人,嘴角微微轻扬,“我算是后悔了,让你们这两个魔王来到我的暗海搞破坏。”两人闻言,皆是耸了耸肩膀,异口同声道:“我怎么知道这个臭小子臭婆娘会死皮赖脸跟着我?”
也幸好,楚非言是妖魔界的主人,不然他们还真不知道去哪里找可以供他们“肆意破坏”的场地去!换做了别的主人,不把他们当做隔世仇人恨得牙痒痒的,追杀到天涯海角的话,怕是不可能的了。对此,两人用很“我很无辜”的眼神看着楚非言。
他沉默。
夏侯颜则是无可奈何而又宠溺摇了摇头。“好了,别耍泼了。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快点去到天地领域,将药材取回来。失忆可不是小事,对他们来说,一分一秒都痛苦,对爱着他们的人来说,更是一种绝望的煎熬。”
话说完,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着脸色凝重的夏侯颜,眼睛都略带忧伤又忍着疼收敛起来。
“好了,这天就各自回家,处理私事就赶快收拾行囊,明天就向虚海进发,到时候联络。需要告别的人,要珍惜。”夏侯颜拍了拍他们的剑,提起螭吻就兀自朝“暗海”的出口走去了。
一切沉寂。
夏侯颜回去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找九班的众人,而是来到了一处环境优美的院落。已经是冬季的日子,庭院内却处处柳绿花红,嫩粉含春,枝头的画眉唱着婉转的旋律,小尾巴一翘一翘。在一处小小的池塘,浮动着碎绿的光,肥美鱼儿快活竞相跳跃,激起一片水花。
这里充满着生机,让人感到有一种温暖的氛围。这是夏侯颜特意为养病的爷爷所准备的,是整个帝都唯一一间春季不落的庭院,花费了难以想象的晶币。
深吸一口气,夏侯颜走近一扇门,然而,她却闭了闭眼,在徘徊着,彷徨着。
在战场上似恶魔杀戮不止却冷静精明似鬼魅的夏侯颜,也会有如此困惑而又惊慌的一面?没有人能够想象得到,还有什么,能够让这个恶魔心慌意乱?
终于,她咬咬牙,握住铁青的手掌,迈开如铅般沉重的脚,却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
门是一种很令人费解和神秘的东西,当你不推开门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在门里面的、隔绝了我们视线了的,会是什么。而然后,我们或许会因为这个,使得人生的轨迹,变得更加会无路可寻。因为未来是渺茫的,没人可以预测。
所以,当夏侯颜推开门的时候,视线的黑暗,顿时被一个佝偻忙碌的背影给驱除了,变得温暖而光亮。
因为在霎时间,她的眼里,涌出了不听话的眼泪。
空气中,是一股难闻的药味,一如当初时,她被废成了没用的废材,而老头却细心照料着她,为了她这个不成器的孙女,六星斗君甘愿失去斗气本源,在厨房当下手,被族人唾弃和嘲笑……甚至在那时死前,那个最后欣慰而有略带不舍的微笑。
是放心不下她自己一个人。
还能说什么呢?她还能说什么呢?对于这样一个对她情深意重且不需所求的爷爷,她,夏侯颜,能有什么来报答?
夏侯颜就这样,站在门口,运用元神,让自己“隐”了起来。老头正在房间里忙碌打扫着,时不时就擦拭花瓶,抹桌子,好似活儿干不完事的。夏侯颜有些心疼看着老头佝偻的腰背,并且心里暗自埋怨,都这么老了,怎么还是喜欢干粗活,万一扭伤撞伤了怎么办?难道我夏侯颜还养不起我的爷爷吗?
不过,老头虽然不停蹄忙碌着,但表情却是十分欢欣的,脸色看着也健康红润许多。
然而,也有几会,在某个动作和细节,他会发起呆,老是喃喃着:“都这么久了,阿颜还不回来,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或者是“都过了五年了,阿颜也不知道长大成什么样了。希望是白白胖胖的,健健康康的。”听着老爷子念叨这些话,夏侯颜只觉得哭笑不得,怎么感觉像是描述猪的?
但是,她感到她被一种爱给包围住,暖暖地,如春天拂过脸颊的微风,带着丝丝的芳香。
当临近正午,老头还是忙着团团转。一会儿翻弄修剪些花草,一会儿撒料子喂鱼,一会儿靠着大树发带,说一些阿颜过得好不好的话。夏侯颜就在他的身后,趋步跟着,看着他的背影,她能想象到那慈祥的皱纹,以及总是疼爱她的眼神。
爷爷!
很快过了晌午,还没见到有人回来,爷爷站在门槛边,目光有些担忧,望着前面有些失神。庭院门口有一棵杏树,长得很是高大,在有日光的时候葱葱郁郁的树叶洒下一片绿光,那嫩黄中带着涩绿的杏子散发着芳天的气息。
老头仰着头,松垮的皱纹堆积着,眼中有着湿润的慈爱,“要是阿颜在就好了,爷爷老了,以后就只能靠阿颜来摘杏子了。”几乎醒来能下床行走的每日,他都会站在门槛,对着这个高大结实的杏树喃喃几句,希望把自己的嘱咐关忧,带到阿颜的身边。
爷爷在想你呢,阿颜,你还好吗?
他默默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