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月里,夏侯颜享受到了充分的安静,或许是被教训一顿的缘故,那些鄙视她嫉妒她的少年们并没有再来过。来得最频繁的便是刘尚夫妇,刘尚每日都至少来一趟,对她嘘寒问暖,而何初柔白日里都与她待在一块,或是在旁缝补衣服,或是跟她讲讲笑话解解闷。
又是一天中午,何初柔要出去一趟,出门前特地嘱咐夏侯颜不要随便下床,还说回来要给她一个惊喜。
惊喜?夏侯颜倒是觉得有趣起来,也隐隐期待着。这半个月来,她能感受到妇人心中的善意和慈爱,对她更是百倍呵护,让她冷寂的心都重新有了点点温度。
这时,夏侯颜正盘腿坐在床上,双目紧闭,犹如老僧入定。虽然她的脸上爬满了凶狠可怕的“蜈蚣”,但在何初柔无微不至的呵护下,那腐烂的皮肉也重新愈合,看上去已然没有当初那样的恶心和丑陋。不过,这些蜈蚣疤痕凝结已久,想要恢复当初的俊俏模样倒是有点难度。
但对于容貌美丑这类的东西,夏侯颜显得没多大的兴趣,她现在唯一关心的,是那惨不忍睹的破碎经脉,究竟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为此,何初柔曾为她请过无数名医,甚至也让一些斗师级别的斗者出手治疗,结果都是无功而返,一句“爱莫能助、另请高明”堵住了所有人的嘴,夫妇两次因此不知道白了多少根头发,眼里都是可见的焦急。
而何初柔是一名二品中级斗丹师,在这晏城内同她丈夫一样,拥有着一定的声望,待得请人无望后,她便是自己亲自开鼎炼丹,不过可惜,没有太大的成效,也就是说,这不能改变夏侯颜的废物体质。所幸何初柔是个乐观的女人,并未受到打击,反而是再接再厉,似乎就是偏偏不信邪了。
不过尽管没有多大的成效,夏侯颜孱弱的身体还是有了点力气,相对于半月之前,她能够下床走路了,不过范围仅限十米而已。
约莫半个时辰后,夏侯颜终于睁开了眼,眸底掠过一丝失望之色。缓缓地,她轻轻摊开腿和手,慢慢躺在床上,抿着唇,双眼看着床顶发呆。这不知道是她第几百次的发呆了。
都快半月了,却始终没见任何成效。经脉的脉络损伤太过严重,无法容纳和承受得了强烈药力的刺激,所以何初柔所炼制的丹药,药力都颇为温和,但越温和,经脉所能吸收的能量也就愈发薄弱,虽然也能修复伤势,但以这个速度,没有二十几年怕是难以恢复到正常人的身体。
可是夏侯颜,她最缺的就是时间!她要报仇,时间自然要越快越好!她不要在众人都淡忘得差不多了才去报仇,那样的话,他们只会认为那是她的可笑闹剧。而且,她不能等,她不能让时间磨去她的棱角,一旦意志消沉,就算治好了伤,她也没有了要一直战斗到死的热血!
正因为时间所带来的后遗症是如此的严重,所以她就更不能拖拉。可是现在这个局面,却让她无可奈何!
到底要怎样做?
夏侯颜闭上了眼,遮盖住眼底最后一丝亮光。随后,均匀的呼吸声在房间内响起。
却是一夜未眠。
何初柔是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才到家,风尘仆仆的她一脸疲惫,裙角上尽是泥泞和水迹。她还来不及休息,就立马赶往到夏侯颜的房间,先是搬进来一个大大的木桶,再往里边倾满水,才用她斗士级别的斗气来令得水的温度升起来,不足一会就冒着蒸腾的热气。
她不知道从哪里拉出一个大麻袋,把里头的药材切碎或磨粉,也尽数倒入桶里边。几乎是忙了几个时辰,才将这一大包麻袋的东西清空。何初柔轻喘几口气,抚着胸口顺心。她的额头上都布满了汗珠,因为靠近木桶旁,整张脸都显得红扑扑。
“小颜,快脱衣服。”何初柔做完一切后,就轻轻呼唤着夏侯颜。夏侯颜一愣,旋即点点头。这次损伤很严重,连声带都受到了波及,所以何初柔平日里就嘱咐着她不要开口说话,以免再度损坏。夏侯颜下了床,走路的时候,肢体犹如机械那样僵硬和不协调,可她还是一步一步坚定走到何初柔的面前。
见夏侯颜直直站着,眼神定定看着她,何初柔先是疑惑的扬眉,随后噗嗤一笑,“不过是个小屁孩,还怕我这大妈级的人物占你便宜吗?”不过尽管嘴上这么说,她还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夏侯颜,催促道,“快脱衣服,药水凉了的话就会失去药力的。”
夏侯颜点了点头,才将身上的衣服解开,虽然说筋脉受到很严重的伤害,但经过这半月的调养,只要不要太过伤筋动骨,脱衣服这点小事还是能够做到的。她的身体不像其他人那样,浑身都是被灼伤的皮肤,泛着通红的颜色,背部更是有几道结着黑色血痂的大道伤口,看起来尤为惊人和恐怖。
何初柔这个善良的妇人很懂得善解人意,知道夏侯颜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一脚跨入桶中,便为她准备了一张小凳。站在小凳上,她轻易的跨入木桶,然后坐下,让温水浸到她的脖颈之处。
顿时,夏侯颜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仿佛像她一样,在轻轻呼吸着,一点点吮吸来自水中的药力,当药力流入筋脉之后,用温和的方式驱赶那脉络之中的阻塞和痛楚。
何初柔听到她落水的声音,才转过身来,瞧见少年舒服放松的神色,疲惫不堪的脸上才挂上了笑意。
尔后,何初柔则是安静坐在旁边,借着旁边的烛光继续绣着衣服,一边则是精妙的控制温度的上升,让夏侯颜慢慢适应高温。
到快要天明的时候,何初柔才从怀中掏出一个简陋的小木盒,小心翼翼翻开盒盖。刹那,点着烛火的房间光芒大放,仿若白昼一样的明亮。一颗龙眼大小的珠子安静躺在木盒里边,周身流转着璀璨夺目的光泽,就像是天边初亮的白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