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祭司低下头,修长白皙的手掌轻抚着小女孩不安的脸,轻声答道,“主会回来的,我们魔界,很快就会希望的了。”
小女孩一听,双眼晶晶发亮,“太好了,那阿泉就不会被当做奴隶一样的了,就可以跟我们一起玩了!你开不开心呀,阿泉?”小女孩笑嘻嘻看着在她旁边的皮肤黝黑小男孩,那双血色瞳孔收敛着深深的痛苦。他看着天真活泼的小女孩,沉默而倔强摇摇头,“我不信。”然后兀自走掉了,瘦小的身影一片落寞。
“哎?阿泉!”小女孩极为困惑挠挠头。月祭司则是轻笑抚摸着她的小脑袋,“祭祀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还是快点回家去吧,奶奶会担心你的。”小女孩才恍然大叫了一声,扭过身子就要跑回家,却不禁频频回头,最后,她扬起脸,迟疑地问,“尊敬的月祭司大人,那神女会死吗?”
她踮着脚望去,却看得痴痴了。乌黑的长发点出细碎的光,如火焰烈烈的红色罗裙似盛开的花瓣,那张美丽得叫人难以呼吸的脸……这样美丽、耀眼的神女,怎么可以孤零零躺在那漆黑的祭台上?小女孩有些不忍看着。听说要神女供奉祭祀,这是什么意思呢?
月祭司只是微笑着,“这种事情,交给尊敬的月祭司大人就可以了,小孩子快点回家。”小女孩只得咬咬牙,不再去看那火红的衣角,一路小跑回家,不知道为什么眼泪都跑了出来。娘亲心疼她,轻轻哄着她,“我的小芽儿,你怎么哭了呢?”
小芽儿摸了一把眼泪,期待扬着小脸,看着娘亲那慈爱的脸,眼泪顿时汹涌而下,“娘亲,神女会死吗?”那样美丽的神女,怎么可以消失呢?
善良的妇人轻轻抚摸着孩子的头,笑着说,“神女是神派下来的使者,是为了唤醒沉睡中的主的灵魂的使命而存在。但是,她是不会死的,就像星星一样,永远守护着自己爱的人。”小芽儿一听,登时乐得抱住娘亲的脖颈,
“好耶!神女不会死了!”她开心得蹦蹦跳跳,满屋子乱转。
妇人起身,与自己的丈夫无奈对视了一眼。
神女,用生命力和灵力的耗尽为代价,来唤醒沉睡中的魔的灵魂。只不过,当主苏醒后,神女就会成为魔永远遗失的一段记忆。神女,是因魔而生,正是因为神女的灵魂深深爱着魔,是魔的羁绊,才能有独特的能力将魔唤醒。
可是,有谁愿意被最爱的人,在生命竭尽的最后,就被轻易地遗忘了呢?
此时,祭坛上,月祭司正仰头看着天,嘴角竟是忍不住快活扬起来。
天空的颜色正在逐渐加黑,他眯着眼,心跳鼓动居然听得清清楚楚。快了,快了,主就要回来了,就要回来这个属于他的世界,来用宽大的怀抱,来接纳虔诚于脚下的子民了。他知道,主是不会抛弃他们的。所以,他们愿意等,一千年、一万年也无所谓,只要主不放弃爱他的子民们。
然后,那些该死的侵略者,也该滚回他们的世界了!
月祭司如皎月般澄澈的眼眸,泛起嫌恶的神色。
魔消失后,他们的魔世界内一直群魔无首,引起无数混乱与争夺,魔王和魔爵的矛盾不断加大,导致混乱加剧。在这个困乱不堪的时期内,甚至那些大派的人士也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居然也在魔世界分割地盘,拿着鸡毛当令箭!
魔世界在那时候,陷入了一个恶劣的局面。没有了魔的庇佑,大部分的魔徒都失去了魔性和力量,无法再继续剽悍战斗,而是沦为被任人宰割的地步。魔世界,逐渐被侵蚀和分化。后来,魔王和魔爵的斗争结束了,因为双方很惊人认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供他们居住和生长的魔世界,将会变成别人的领地!
于是,在这时候,大家冰释前嫌,共同对外。没有魔性和力量的,就日夜训练,成为合格的武士,有魔性和力量的,就更加努力勤奋,不落后于其他人。渐渐的,魔族开始壮大起来。但是,几乎绝大多数的魔徒都丧失了力量,是与那些精英们是打不过来的。
于是,一个出色魔将军经过几次与敌人周旋之后,在魔军大幅度锐减之际,做了一个决定。他率领魔徒们离开,翻过几座高山之后,他们来到了一处环境极为险恶的地带,那是高山峭壁,毒物杂生的地方,被称为“毒国”,因为这里的面积,的确比大国还要辽阔,只是高温毒辣,很少有东西来到这里。
这种险恶的环境,是敌人们所承受不来的,因为他们体表结构不同,不能有魔徒们具有承受毒气和排解毒气的身体。于是,身心俱疲的魔徒们,就在这个“毒国”定居下来,后来发现这“毒国”有着难以想象的珍贵药材,让他们壮大的速度更加快速了。
这就是,一支濒临死亡边缘的魔族,靠着险恶环境生存下来的光辉历史。
月祭司紧紧看着月亮,他等待着那一缕光明的到来。
那是因为,如果没有了魔的庇佑和眷顾,依旧什么都是做不了的。现在红莲女神回归天地领域,人类有恃无恐,蠢蠢欲动,已经制造出一些防毒瘴的面具手套,是迫不及待想要将他们的魔族再度洗劫一空。魔族,已经差不多支持不住了。如果,如果……
仁慈的主,您的子民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请大发慈悲,救救他们吧!
今日,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当那一缕光从缝中露出来的时候,淡定的月祭司猛然睁大了眼!竟然、竟然……他极力压制住自己的激动和眼中的泪花,几乎是本能的动作在驱使着他,“最后祭祀,开始!”
这一刹那,吟诵的魔徒们猛然止住了声音,他们闭着眼睛,做出一个很奇怪的手势,嘴唇蠕动着,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长长、黑黑、冰冷的祭台陡然漫上了一层铮亮的鲜红,祭台上的红衣罗裙被风轻轻吹动了裙角。
“你来了。”她嘴角的笑容愈发甜蜜而美妙,却有一滴晶莹的泪,顺着脸颊滑落耳根,没入发间不见。背上灼痛的厉害,她知道,那一朵彼岸花,艳红欲滴的曼珠沙华,就要在此刻开放了,绽开她一生中最极致美好的年华。
“老实说,这朵花很美。”
“是你自己刻上去的吗?”
就是这个声音,还清楚刻在她的心底。
“是我一出生就已经有了的,被家族认为是不祥的征兆。”她漫不经心的一笔带过。她,木青妩,并不需要人来同情她!她自己一个人,就已经足够可以面对!可是即便是这样……
“没关系,以后我会保护你!”嗓音清亮且掷地有声,一辈子的话就那样脱口而出。那稚嫩的人儿,仍旧年少轻狂,意志风发,却是对这样的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应了这个极重的承诺,语速极快,完全不经过大脑的思考,快得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没有反悔。两个人,都没有反悔。
在这段美好时光,能听到这句美好的话,她,起码也是可以笑的了。即便是,不是作为神女这个头衔,我木青妩也愿意为你赴死。
终于,那一缕血光击溃了隐蔽的乌云,在这空寂的天上,慢慢勾勒出血月的模样。
“魔,终于要回归了!”在郊外居住的魔徒们纷纷奔出简陋屋子,看见天上的血月逐渐成形,也纷纷手舞足蹈大笑起来,“我们的主,终于听到忠诚的子民们日日夜夜的祷告了!”他们齐声大呼,竟是东西也不收拾,就地坐下,对着成形的血月,虔诚默念。
一处阴暗的囚牢。
一间充满了臭水的牢房,铁链碰撞的尖锐、激烈的鞭打、哭喊声交织成一片,不得安宁。那竟是一个年纪才十五六岁的少女被按在冰冷的板凳上,被一个小眼睛的家仆用铁鞭狠狠粗暴甩着,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一片鲜红。
而在另外一头,一个高大衣衫褴褛的男子却被按在布满铁钉的地上,用铁烙一遍遍烙着他的骨头,发出毛骨悚然的“嗤嗤”声。但男子一声不吭,只是眼睛中射出如鹰隼般犀利而又冷酷的目光,叫人寒得发愣,仿佛随时都会有一把利刃没入胸口似的。
直到折腾够了,家仆们得意才离开了囚牢,在走之前,还极大羞辱了两人。“臭丫头,叫你逃!我叫你逃!你能逃到哪里去?”一个家仆踩上少女那纤细的手腕,只听得“咔嚓!”一声,就轻易碎掉了。少女强忍着剧烈的痛意,咬咬牙。
“你们会不得好死的。”那男子抬起布满一道道血红伤疤的脸,犹如狰狞爬过,那目光如炬,闪电般对着某一个人。那人微微尖叫一声,拉着同伴快速跑了出去,一边才咒骂道,“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功夫,就敢吓人了!”
“大哥……”少女虚弱叫了几声,对着他感激笑笑。那高大男子只咧开嘴角,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