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一直下着蒙蒙细雨,北海的水面和云层融为一色,看起来分外的压抑,这种天气里更易让人多愁善感,而在烟雨蒙蒙的湖面之上,赵牧和高远却是泛舟湖上,一老一少在小小的船上相对而坐,却是相顾不语,只是各自想着心事。
赵牧的话本来就少,自从得到掠影剑后,赵牧的话就更少了,几乎一整天也说不上三两句话,整日里就是摆弄掠影剑,要不就是怅然发呆,而高远在做完了要送人的几柄长剑之后,却也是感觉无所事事,说是要参悟如水意,但只要一闲下来,麦嫘琰的影子就会悄悄的浮上心头。
赵牧已将掠影剑的剑柄做好,说实话赵牧所做的的剑柄不仅称不上精美,反而可说是粗陋,但这已是赵牧所能做出最好的效果了,赵牧手中握紧了掠影剑,思忖良久之后,悠然一声长叹。
高远一直出神的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涟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赵牧的长叹之后,高远却是没来由的感到了一丝愤怒,他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成为天人,为什么要在这里空耗时光却无计可施。
高远恨恨的伸手在水面猛地划过,看到掀起小小波浪水面迅速归于平静之后,高远却是再也抑制不住,沉声道:“赵先生,你这几天一直长吁短叹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高远对赵牧向来礼敬有加,但这次开口,话语之中却是隐含怒气,赵牧听到之后,思忖了良久,却是没有说话,摇了摇头又是长叹了一声之后,却是缓缓地站了起来,背向高远,远眺着苍茫一片的天空沉默不语。
高远再也忍耐不住了,沉声道:“赵先生,麦嫘琰已被冰封,若我若我能救她,便是生,若我不能救他,便是死,从此天人永隔,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你呢?你早就是天人,世上难觅对手,可秦小姐现在是生是死你知道吗?”
赵牧猛然转过身来,一脸狰狞,向着高远厉喝道:“给我闭上你的鸟嘴,你懂什么?麦嫘琰与你生死与共,可我呢,啊!我如何面对她,我哪里有脸去见她!”
高远蹭的站了起来,一手指着赵牧,怒喝道:“我呸,亏我还拿你当个人物,你他妈就是个懦夫,你他妈废物,你连个屁都没放就跑到圣光大陆去,这是男人干的出来的事吗!你还号称大顺之虎,我呸,你大顺之鼠,我问你,你怎么就知道她恨你叛出师门,她所恨的更多还是父亲因你而死,你就不敢跟她有个交待吗!”
赵牧抬剑指着高远的喉头,握剑的手颤抖不已,显然是愤怒已极,而高远这时也豁了出去,直视着赵牧的眼睛,恨声道:“不管你和秦家的恩恩怨怨如何,你都不该抛下心爱的女人一走了之,你不该想着去死在秦起的手上,就算死,你也该死在秦小姐的手上,麦嫘琰虽然生死未定,可我终究还有和他重逢的机会,我也一直在努力,可你呢,你明明可以和秦小姐说个清楚的,可你却连他的生死都不知道,这算什么?这就是你大顺之虎的作为?”
赵牧虎吼一声,再也忍耐不住,手起剑落,一道磅礴已极剑气从高远脸庞掠过,将高远身后的水面齐齐划开,掀起了滔天巨浪,这道巨浪一直向远处延伸而去到视力难及之处。
赵牧一剑挥出之后,高远却是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仍是直视赵牧的双眼,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自从得知赵牧和秦璐瑶的往事之后,高远心里就一直在憋着一口气,他想不通赵牧为什么会抛下秦璐瑶独自离去,在高远看来,就算是何秦家水火难容,就算是他无颜面对秦璐瑶,也不该一走了之,而后再空余悲叹。
赵牧一剑挥出之后,却似失去了浑身的力气,无力的跌坐在了船头之上,他不敢接触高远的目光,只是低头无力的道:“你骂的对,我就是个懦夫,这么多年了,我自己都看不起我自己。”
高远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道:“为什么,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连和秦小姐见一面的勇气都没有吗?就算是死在秦小姐的面前,也好过现在这样吧。”
赵牧面如死灰,道:“你当我不想吗?唉,我愧对秦家,害死了恩师,哪有脸面去见她,我不怕死,我只怕见到她之后该如何跟她说起一切,当年我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去找过她,只想跟她把话说个清楚之后,就找个无人的角落一死了之,可是,等我去她家寻她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无奈之下我在秦家现身,想打听她下落,可是秦家上下恨我入骨,那里肯告诉我她得下落,我对秦家明言,只要让我找到了她,在她面前说上几句话就心满意足,然后我就自刎在她面前,以赎我的罪过,可是,她却始终不肯露面,她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啊。”
高远苦笑了一声,道:“原来如此,唉,这么说来,秦小姐没有死了,那你现在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去风原找她?打听一下她得下落也行吧,又何必在这里苦苦思念,却不肯付诸于行动呢。”
赵牧颤声道:“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的思念也是与日俱增,可我现在却是失去了见她的勇气,说实话,我不敢见她,你让我如何面对她啊。”
高远摇了摇头,道:“你错了,你大错特错了,当年你的作为让秦小姐如何在族中立足?难道她不去隐秘之所隐居起来,难道要和秦家人朝夕相处吗?一边是你,一边是她得家族,秦小姐若不避开秦家之人又该如何自处,你说秦小姐避不见你,你就当秦小姐是不愿见你吗?错了,她是不敢见你啊,你说你见她之后就以死谢罪,那秦小姐还敢见你吗?她是怕你死啊。”
赵牧如遭雷殛,浑身抖个不停,脸色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只是喃喃自语道:“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高远上前拍了拍赵牧的肩膀,叹声道:“相信我吧,如果她恨你入骨,早就找你算账了,她避不见你,就说明她还爱着你啊。”
赵牧浑身抖个不停,只是低头不语,高远温声道:“赵先生,我刚才一时情急,出言多有不逊,还请先生原谅,不过,我再多说一句吧,以其这么疑神疑鬼,还不如当面说个清楚,你该去风原一趟了,就算要死,也该当个明白鬼啊。”
赵牧思忖了片刻之后,却是摇了摇头,道:“你没有说错,我就是个懦夫,这么多年了,我若是有勇气的话,早就回来去找她了,可我不敢,也无颜见她,唉,不见也好,这么多年说不定她已放下了,我再去见她反而害了她。算了,不去也罢,等我见到了秦起,把掠影剑交与秦起就好,若是不用再见,那就不见了吧。”
赵牧的一番话让高远又是无名火起,站口就想骂,可是平静了一下之后,高远却是无法再怒骂出口,只是指着赵牧,却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赵牧站起身来,拍了拍高远的肩膀,沉声道:“你骂的好,骂的也对,谢谢你了,不过你不必为我的事操心了,我命该如此,多想也是徒呼奈何而已,你还是沉下心来多为麦嫘琰考虑一下吧,除了外物,麦嫘琰还需要至阳之力化解寒劲才行,而她传于你的大日炎极本就是至阳至刚的内力,只要你成为天人,可以自由运用大日炎极才能就她,否则我替你去沧浪岛一行又有何妨,唉,要救麦嫘琰还得靠你,我却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赵牧说完之后,便抬足迈入了水中,在水面上却是如履平地,缓缓地踏波而去,高远见他要走,高声道:“你要去哪里?”
赵牧头也没回,只是沉声道:“不用管我,我去随便走走,也许三五天,也许一个月,等我心静了自然会回来。”
高远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开口叫赵牧回来,转念一想之后,高远却是高声道:“你把掠影剑借我用几天,我要参考一下。”
赵牧手上始终拿着掠影剑,听到高远的话之后,赵牧却是头也不回,只是反手一扔,掠影剑便向高远飞来,高远一手抄住剑柄之后,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赵牧的背影消失在了水色之中。
高远对掠影剑熟悉已极,自不是要拿来参考什么,却是另有打算,高远这几天来只觉对着水去参悟如水意根本没有什么进展,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可麦嫘琰却是等不得的,如果到明年季风转向他还是不能悟通如水意,难道还要再等一年不成,而自从听说了赵牧和秦璐瑶的事情之后,高远只想劝赵牧去找秦璐瑶,可赵牧终究还是不敢。
赵牧不敢去找秦璐瑶,却也在高远的意料之内,有很多事不只是说说而已的,本来高远只是有个念头,还没去想真的实施,可是赵牧临走时的几句话,却让高远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他自己去风原秦家,找到秦璐瑶之后和秦璐瑶好好谈上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