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清却只看着第三个人:段老三,这次你跟我们一起去鸣佩峰,路上的时间足可让你我大战一百局,看看到底是谁厉害?
那段老三不过十七八岁年纪,一张娃娃脸十分逗人喜爱:好呀,一局一鹤。你若是不怕便是卜一千局也行。一局一鹤?水柔清似是有些慌了,那你输了怎么办,难道你也会绣花?段老三笑道:我输了便给你捉活的。不过我们先要说好,不许悔棋呸我悔过棋么?水柔清啐道。那劲装汉子接口道:我证明,上次水家妹子的悔棋声吵得我一晚上没合上眼。水柔清闻言不依,又跳又叫,众人均是哈哈大笑。
花想容给梵溟轩介绍一番,那年长的文秀书生名叫段秦;劲装汉子是段家老2,单名一个渝字;那段老三唤做段成。梵溟轩含混应了,他也不懂水柔清与段成说得一局一鹤是怎么回事.只是心里奇怪仗二异弟的相拍怕于半占相似,也不知爹妈是怎么生出来的。
当下花想容将来意说明,又对段秦暗地说了些什么。那段氏三兄弟倒也爽快,知道梵溟轩伤势不能耽搁,稍事寒暄,段成便回屋匆匆收拾一番,随着花水二女与梵溟轩一起出了万县城,又坐着须闲号沿江东下。
才一上船,段成从背上包裹中取出一个大木盒,打开来却是一副象棋,便与水柔清厮杀起来。
梵溟轩生性好动,这一路来坐在船上哪也去不了,加上与水柔清赌气,委实气闷。现在见水柔清有了伴,更显得自己孤单,想找花想容说话又怕打扰她做事,只得一个人坐在船头上望着两岸景物,百无聊赖。
他毕竟小孩心性,虽是暗地下了决心再也不理水柔清,但对那什么一局一鹤实是非常好奇,呆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回舱看二人下棋。
水柔清与段成正下至中局。段成为人十分随和,见了梵溟轩,笑笑打个招呼,而水柔清却是满脸严肃,脑袋就如扎在棋盘上一般,不时长吁短叹。
梵溟轩尚是第一次见人对弈,见那盘中棋子上不但写着车马炮士相,兵卒将帅等,棋盘上更有楚河汉界,顿时大感兴趣,尤其见到水柔清一脸苦相,颇觉快意。他也不多问,只是默看二人对局,倒是段成看出梵溟轩与水柔清之间的别扭,觉得过意不去,主动找他说些话。
水柔清棋力本就略逊,加上当着梵溟轩的面不好意思使出悔棋**,勉强平了两局后便连输三局。她一向争强好胜,却在梵溟轩这个对头的眼皮底下连连失利,心中一急,更是乱了章法,眼见第六局也是败势已定,索性耗着时间苦思冥想,说什么也不能再让梵溟轩看到自己认输的样子。
梵溟轩自幼修习《天命宝典》,对诸事万物皆有敏锐直觉,才看了几局,大致便懂了一些门道。他心系棋盘中,不免随口向段成讨教几句,段成大占上风,正心中高兴,自是知无不言。
水柔清只觉这二人太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偏偏棋盘上又回天无力。她不怪段成杀招迭出,却怪梵溟轩多事,将一腔输棋的气恼尽数撒在他身上,咬牙切齿地道:小鬼头,知不知道什么叫‘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梵溟轩也不含糊:我是小鬼头,不是君子。他故意要气水柔清,转脸问段成:段大哥,什么叫一局一鹤?段成却似是比较怕水柔清,对梵溟轩挤挤眼睛:咳咳,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不下了。水柔清一把拂乱棋盘,这一局算和了。段成笑笑不置可否。
梵溟轩察言观色,知道这一局水柔清定是败势已定,笑嘻嘻地自言自语道:我知道认输是直接说‘我输了’,却不知认和是把棋盘搅乱就行了。水柔清大怒:你这小鬼若是有本事下赢我,再说风凉话。
梵溟轩最忌被人叫小鬼,以往只有二人相对也还罢了,如今当着段成的面被水柔清这般呼来喝去,心底腾地冒起火来,脱口道:这有何难,你现在下得头昏脑涨我不占你便宜,明天看我怎么赢你。
好水柔清面色铁青,明天一早,谁输了谁就,谁就……她一时不知用何事何物来做赌注,忽想到江湖上比武时常说的言语,脱口道,谁就一辈子听对方号令
梵溟轩一呆。他刚才看了几局,记下了马走日相走田等规则,也不觉得有多难,料想只是水柔清棋下得太臭,自己若是研究一下定能打败她。但真听她说出如此赌注,也不禁犹豫起来。
段成打圆场道:清妹何必认真,梵溟轩今天才学棋,如何会是你的对手?谁是你清妹?水柔清杏目圆睁,这小鬼阴险得要命,你怎么知道他是今天才学棋?也许他早就会下只是故意装不懂来问你,好打扰我的思路。段成啼笑皆非,不敢再说。四大家族中都知道水柔清平日看起来乖巧可人,真要激起火爆性子便根本不讲道理。
梵溟轩再被水柔清在小鬼后面加上阴险二字的评语,怒气上涌,差点就要出言应战。总算他修习《天命宝典》多年,还能保持冷静,心想若是万一输了,以后听这小丫头的号令可真是要命的事情:你别那么霸道,我……我下船之前必能赢你。他听花想容说过船将沿长江东下,至岳阳进洞庭湖转湘江,至株洲才下船行陆路,至少还要再走十余天的水程,料想自己这十多天专心学棋,怎么也不会输给水柔清。好,一言为定,是男子汉就不要反悔水柔清再狠狠瞪了梵溟轩一眼,转身回自家舱中去了。
本章节由16k书友上传
.
第三百二十七章棋生
第三百二十七章棋生
段成看看散落一地的棋子,再看看梵溟轩:你真是第一次学棋吗?梵溟轩木然点点头,脑中犹闪现着水柔清最后瞪自己那一眼中隐现的敌意,不知怎么心中就后悔起来。M倒不是怕输给她,而是真怕与她做一辈子的对头。想到前日在船尾牵她的手说起彼此身世的情形,心中一软,恨不得马上找她认输,只要她不再这样当自己生死仇人一般……
段成倒没有想那么多,低声劝道:她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平日都让着她,谁也不愿真惹急了她。看梵溟轩似有所动,他续道,要么我帮你去说说,好男不和女斗,为一盘棋弄成这样又是何苦?再说你不是还要找景大叔治伤么,景大叔可最疼她了……梵溟轩本已意动,但听段成说起治伤的事,顿时激起一股血性,大声道:景大叔疼她就很了不起么?就算我死了也决不求她……
水柔清迥异平常的声音遥遥从门外传来:少说废话,抓紧时间找段老三多学几招吧。段成一叹不语。
花想容知道此事后亦连忙来劝梵溟轩与水柔清,但这二人均执拗,一意要在枰上一决高下。虽只是赌气之举,但心目中都当做是头等大事,别人再如何劝,都丝毫不起作用。
当晚梵溟轩专心向段成学棋。梵溟轩本以为棋道不过末学小技,以自己的聪明定然一学就会。试着与段成下了一局才知道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上手简单,下精却是极难,不但要审时度势,更要凭精深的算路料敌先机,往往一手棋要计算到数十步之后……
段成亦是左右为难,他只比梵溟轩大五六岁,自是非常理解这小孩子的好胜心理。他既不忍让梵溟轩如瞎头苍蝇般盲目研棋,又怕梵溟轩真赢了水柔清,定会让她记恨自己。可转念一想,水柔清虽是败给自己,但棋力原本不弱,梵溟轩只凭十几天的工夫要想赢她谈何容易?念及于此,教梵溟轩时倒是尽心尽力,毫不藏私。
第二天水柔清也不找段成下棋,自个儿呆在房中生闷气。梵溟轩正中下怀,便只缠着段成不分昼夜地学习棋术。只是苦了段成,一大早睁开眼睛便被梵溟轩拉到棋盘边,路上途经的什么白帝城、神女峰等全顾不上看,还要对水柔清赔着小心,对此次鸣佩峰之行真是有些后悔莫及。
梵溟轩从小被许漠洋收养,许漠洋怜他身世,从不忍苛责于他,就是学武功亦只是凭着他一时的兴趣。此次下棋,倒是梵溟轩头一遭如此认真地学一样本事。他也没时间去记下各种开局与残局应对,惟有一步步凭算路摸索,几天来没日没夜地苦思,便连睡梦中也是在棋局中弹精竭虑。
花想容本担心梵溟轩如此劳累会引发伤势,但见梵溟轩着了魔般沉溺于棋道中,纵是把他绑起来不接触棋盘,只怕心里也会下着盲棋,她只得暗中嘱咐段成细心照料梵溟轩。
第三日。梵溟轩正在和段成下棋,水柔清寒着脸走过来,扬手将一物劈头甩向段成:拿去,以后不许再乱嚼舌头说我耍赖。段成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赔笑道:四大家族中人人都知道水姑娘是天底下第一重诺守信之人,我怎么敢乱说。他倒真是不敢再以清妹相称了。
水柔清听段成说得如此夸张,面上再也绷不住,扑哧一笑,随即又板起脸:你马屁也别拍得太过分,反正我不像有的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她转身哼着小调姗姗而去。梵溟轩知她在讽刺自己,心道这胡搅蛮缠不讲道理八个字用在她自己身上才是最适合不过,嘴上当然不敢说出来。
却见段成细细观看手中之物,口中啧啧有声:别看这小丫头平日那么厉害,女红针线倒是门中一绝。梵溟轩定睛一看,水柔清掷给段成的乃是一方手帕,上面绣着三只鹤,形态各异,或引颈长歌,或展翅拍翼,或汲水而戏,看不出水柔清平日大大咧咧一副骄蛮的样子,竟还有这等温婉细致的小巧功夫。
段成笑嘻嘻地道:清妹的纹绣之功冠绝同门,本来我打定主意赢她一百只鹤,若不是你来搅局,日后我回万县倒可向二位哥哥好好炫耀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