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漠洋强露笑容,对梵溟轩喃喃道。梵溟轩大哭:我才不要做什么陆惊弦,我永远是爹爹的好孩子,永远是许惊弦。许漠洋待要再说,却是一口气一松,一歪头昏晕过去。
梵溟轩泣不成言:是谁害了爹爹?冯破天立于梵溟轩身后,沉声道:是宁徊风。少主且跟我回媚云教,日后定要报此大仇。宁徊风梵溟轩恨声道。他看到爹爹如此情状,又想到自己武功被废,如何能报仇?早是泪如泉涌。冯破天见许漠洋不支昏迷,还道已然逝去,心中亦觉难过:少主节哀,我查过陆家族谱,到明年四月初七少主十三周岁时,便可登上教主之位,然后整集教众,为你养父报仇……
什么?林青蓦然转身,一把揪起冯破天,声音竟也有些颤了,你说梵溟轩的出生日期是什么时候?
许漠洋原本昏厥,听到四月初七这个惊心动魄的日子,竟然忽地坐身而起,一双眼睛突地变得明朗如星,炯炯望着冯破天。冯破天不知何故得罪了暗器王,被他一把抓住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心头大惧,结结巴巴地答道:林、林大侠息怒,少主的出生日子乃是十二年前的四月初七。
巧拙大师于伏藏山前,曾对明将军说起过他一生中最不利的时辰便是六年前的四月初七。其时许漠洋与林青、杜四、容笑风、杨霜儿、物由心皆以为那是巧拙大师悟出偷夭弓的日子,亦正是于六年前四月初七的那一天炼成了偷天弓,是以对这个日子印象极为深刻,却全然料不到梵溟轩的生日竟也是这一天,而且一算时辰,他的出生日期亦正是巧拙大师所言对明将军最不利的那一时辰。这,又怎能不叫林青与许漠洋惊喜莫名
林青与许漠洋又惊又喜,对视良久,目光中满是一份突如其来的释然。许漠洋于回光返照的一刻忽听到这个消息,蓦然顿悟,终于明白了巧拙大师传功于他的道理:冥冥天意不正是要让他造就梵溟轩么?或许连巧拙大师自己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般结果他满面红光,放声大笑,声若洪钟:大师啊大师,我许漠洋总算不负你传功重望,死亦无憾再笑了数声,蓦然一哽,口中鲜血狂涌而出,竟是含笑而逝。
梵溟轩哪知自己的生辰会引出许漠洋与林青这许多的联想,扑到许漠洋的尸身上放声痛哭,一时哭得气闭,竟也昏了过去。
冯破天好不容易才从尚在呆的林青手中挣出,连忙上前扶起梵溟轩。心中悲痛一闪而过,反是暗暗高兴:许漠洋一死,梵溟轩自然只好随自己回大理。他孩子不懂事,纵是做了教主,教内的诸多事务自然要倚重自己,自己亦可借此包揽教中大权。
虫大师不明白其中关节,长叹一声,上前掐掐梵溟轩的人中。梵溟轩一痛而醒,呆了半晌,复又失声痛哭。冯破天犹自道:少主多多保重,我们这就先回大理,待给许兄完丧后,再从长计议报仇之事……
冯兄请自回大理,媚云教也请另选高明梵溟轩是不会随你做什么教主的……林青长吸口气,语意坚决且不容置疑,他将跟我一起入京挑战明将军
梵溟轩哭得昏天暗地,木然呆望着林青,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冯破天与虫大师亦皆是一怔,冯破天还想再劝说几句,但看到林青冷峻的表情终是不敢多言。
林青手抚背上的偷天弓,想到在涪陵城三香阁中弓弦忽龙吟之声。当时还以为是见到虫大师这样的高手,方令宝弓长鸣,现在推想起来,定是因为偷天弓遇见了梵溟轩方出异声。一时百感交集,似是一下子明白了冥冥天意间的许多事情。再看着许漠洋尚温的尸身,想到六年前与他共抗明将军的如烟往事,清澈的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虫大师诧目向林青望来:你不是还要找换日箭么?
林青强自镇定心神,借着拨开拂在面上的一缕长轻拭双目,转眼望向梵溟轩,微颤的声音内有一种斩钉截铁、切金断玉般的坚定:我想,我已经找到换日箭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遣出
第三百六十六章遣出
夕阳把黄昏的影子慢慢拉长
夜,像梦一样的孤寒,为大地披上了一件深黑色的外衣,给每一个生物,都带来了一连串甜美的梦。
柔和的月色,拂照着这片耸岭,偶尔吹起的夜风,把山林摇撼出一阵悸人的呼啸。
夜是这么的静寂和神秘。
在一片悬崖之上,月色拂照着一个苍老、伛偻而又寂寞的身影她是一个老迈的妇人。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衣,宽大的袖子,拖在地上,当月光从她脸上掠过时,才看清了她的面貌,她竟是如此的恐怖和苍老
满头的白已经脱了三分之二,水纹般的皱纹,堆积在她的脸上,她右目已瞎,左眼也已昏花,只能够用来辨别黑暗和光明,嘴里只剩下两三颗牙,鸟爪般的枯掌,紧紧地握着一柄黑铁拐杖,不停地来回摇晃。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些声息,也许当夜风拂体时,她曾出一两声轻微的喟叹,只是那声音太轻微了,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到,她是太苍老了,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可是谁又知道,她就是闻名天下丧胆的一代奇人瞎仙花蝶梦呢
在这个寒凉孤寂的深夜里,花蝶梦痴立着,似乎是在回忆,或是等待着一些什么,她开始喃喃自语了:我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我的心头未了……过去的岁月像梦,像流星,我还以为我能得到一些什么,可是……到今天,除了人见人怕之外,我什么也没有……唉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她想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凄凉悲惨的声音,在月夜里回绕着,她成名江湖数十年,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在她木朽之年,她竟对死亡产生了莫大的恐惧,她不知道是谁把死亡带到这个世界来的,然而她却深深地咒恨着那一个人。
风,渐渐的大了,夜凉也更浓,而那个孤独的老婆婆,仍然站立在崖口,像是一个幽灵,一个鬼魅一样。
在这片悬崖的另一端,有一条崎岖的道,这时正有一条黑影,如飞地向上扑来,他的身形巧快,简直是骇人听闻,瞬息之间,已经扑上了数十丈,翻上了这片悬崖。
在月色下,看清了是个十**岁的少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领口还插着一朵白色的菊花。
他生得剑眉朗目,身躯伟岸,一股英迈之气,充满了青春活力,与花蝶梦恰是一个显明的对比,只是这种对比,未免太残酷了
他是花蝶梦惟一的徒弟,大概在他周岁的那一天,花蝶梦就得到了他,18年来,他得到了花蝶梦的全部功夫,由于花蝶梦怪诞冷癖的性格,使得他也成了一个怪人。
因之,这一对师徒瞎仙花蝶梦,九天鹰骆梵溟轩,全都成了人见人畏,扬名天下的一对奇人。
骆梵溟轩匆匆地扑上了那悬崖,他尚未开口讲话,花蝶梦已冷冷地说道:梵溟轩,你可知你来晚了么?
梵溟轩这时已到了花蝶梦身侧,他笑了一下道:师父,中途我管了一件闲事,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师父,你可是在盼我?
梵溟轩说着伸手去拉花蝶梦的手,花蝶梦却一甩袖子,让开了两尺,厉声喝道:站远些,不要碰我
梵溟轩作了一个痛苦的微笑,默默地退后一步,18年来,花蝶梦虽然视他为子孙,可是她却从来不让他亲近一下,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讲,将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梵溟轩失望地望着这个瞎婆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冷酷,如此的难以亲近?
花蝶梦撇了一下嘴角道:我交付你的事,你都办妥了吗?
梵溟轩连忙答道:我都办妥了,他们没有一个敢违反你的意思
花蝶梦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好……你把‘红翎’还给我
梵溟轩答应一声,由怀中摸出了一个薄皮套,双手递给花蝶梦,花蝶梦接了过来,她二指捏住了那雪白的把柄,轻轻向外一抽,在月光下,立时闪出了一团彩光。
这是一只三寸长的红羽毛,配着白玉的把柄,羽身亮,红光闪闪,在红羽毛的中央,镶着3粒极的蓝宝石,在月光下闪耀出五色光彩,煞是美丽,花蝶梦感慨颇深的摸了摸那美丽的红翎,又把它轻轻地放进去,珍贵地收在怀里。
梵溟轩望着花蝶梦,直到她做完了最后的一个动作,这才低声说道:我们回去吧
花蝶梦摇了摇头,用手捋了一下飘在前额的白道:不你没有多少时间耽误,天亮之前你还要离开蓬莱山,我另外有事要你去办。花蝶梦话未说完,梵溟轩早已变色道:怎么……师父你又要把我遣出去?
花蝶梦闻言冷冷说道:要办的事太多了,你哪有时间休息?想想看,还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事情,你先回洞去,要你办的事,我已留了一封书信,拿了信你就可以走了,不必再来见我。
梵溟轩闻言心中甚是难过,他才赶回来,师徒相别已经数月料不到才一复命,立刻又被遣派出去。
花蝶梦似乎对他这个徒弟,没有丝毫感情,十余年来,她一直是冷冰冰的,然而骆梵溟轩则是个热血男儿,每当他向花蝶梦表示亲热,或希望由她那里得到一点温暖时,总是遭受到她无情的叱责,这是他最感痛苦的事。
花蝶梦等了一下,不见梵溟轩再说话,立时接着:好了,你既然没有事情,现在就回洞吧要你办的事,我都写在信上了,你拿了书信不要耽误,就立刻下山去吧
梵溟轩听她每一个字都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师徒眷念之情,心中不由大凉,几乎流下眼泪来,强自忍着,大着胆子问道:师父,你……你是不是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