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流觞瞧着花闭月,忽然勾起嘴唇笑道:“你何以认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
花闭月虽然与玉流觞相识不久,但知道他是不会打诳语的人。
她微微凝眉,白玉般的面容出现一丝淡淡哀愁,叹息道:“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中在我二十八岁的时候,身体已油尽灯枯,遍访名医,偏偏没有人能医得好我,而且从没人告诉我这究竟得了什么病症?”
玉流觞神情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眸光清透潋滟,如果她的梦境都能成真的话,这倒是不无可能。他沉默片刻,淡淡道:“其实姑娘并没有不治之症!这世间的病但凡可以治好,就不算不治之症。”
听闻此言,花闭月心中霎时有了一丝希望。
她忍不住问道:“玉公子,我究竟得了什么病?”
玉流觞抬眸,一双倾城如玉的凤眸云淡风轻地望着她:“你的病的确蹊跷,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三个人知道你的病症。”
花闭月眼中闪过一丝幽冷的光芒,原来只有三人知道她的病症,难怪前世无人能够医治。
“姑娘的身子是罕见的媚骨,也叫阴骨,乃是至阴至寒的身体,这种身骨很难有孕!”
“媚骨?这种病症难道真的短命?”花闭月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病症,却并没有产生怀疑,毕竟玉流觞说的很对,她前世从未有过身孕。
“但长命百岁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姑娘能嫁给纯阳之身的男子。”
“纯阳之身?”花闭月喃喃念叨了几遍,前世她嫁给了北帝,皇帝自然是三宫六院,哪里会是纯阳之身,何况当初嫁给他时,他也早已有过无数的妇人,想到君恩薄如纸,不免心情悒郁。
试想这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而她在花家也非自由之身?
她只是一个身无长物,无依无靠的庶女罢了!如何能如愿以偿地嫁给纯阳男儿?
玉流觞并不知她心中所想,淡淡的凝望了她一眼,接着道:“还有……纯阳之身最好是阳年阳月阳历所生,这世间,至纯至阳的男儿还是大有人在。”
花闭月沉默着,深知这种男子可遇而不可求,清丽的面容上不禁带着一片冰冷的霜色。
玉流觞静静站在那里,愈发显得身姿俊挺,丰神如玉,刚才那一霎,少女的失望他当然看在眼里,他言语淡淡安慰道:“姑娘不必担忧,只要有缘,你还是应该能遇到的,不过姑娘还是早些嫁人的好,媚骨症虽然罕见,也对姑娘有不少好处,但物极必反,近来开始反噬身体,姑娘记得多吃些大补之物,人参,鹿茸,灵芝虽然治标不治本,但也聊胜于无。”
他柔和的话语在屋中飘荡着,室内散发着幽幽暗香,花闭月却觉着这味道与任何的香料都不同,是一种清雅的青竹味道。
这味道与当日她闻到的一样,仿佛是从他袖里飘出的,有种安神的作用。
于是,花闭月浅笑着问道:“玉公子,你可有让人看上去容颜憔悴的药物?”
玉流觞淡淡道:“这种药虽然有,但是我不会随身带着,不过可以用姜汁涂在脸上,”
花闭月点头道:“姜汁的确是个好法子!”
不知不觉,天色渐渐昏暗,天空里渐渐出现一道极浅的月牙儿。
花闭月知道不应久留,遂与二人告辞。
她深知遇到玉流觞后,受益匪浅!
缓缓向外走了几步,花闭月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玉流觞,眼波清丽而透澈:“玉公子,我是天命女子之事,只有二位公子知道,我不希望有第四人知道。”
白衣男子忽然在帘后轻笑道:“你信得过我?”
“当然信得过你,因为你是玉公子的朋友!一定也非池中之物!”
“好一个玲珑剔透的女子!得卿盛赞,愧不敢当!”
闻言,花闭月对他们微微倾身,接着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走远,随着少女迤逦而去。
“这女子很有意思,是不是?”白衣男子从帷帐内走了出来,负手望着玉流觞,那优雅的声音中恍若春风拂过。
“是有些意思!”玉流觞静静望向窗畔,清眸中闪过一丝淡淡光芒。当日他给她出诊,只是一时有了医治的兴趣而已,并没有对那女子在意,没想到竟然阴错阳差地遇到了天命女子,知道了花家的秘密,而且他也知道……所谓使容颜憔悴的药物,只是粗浅的易容药物罢了!
月牙儿与他见过的女子迥然不同,生平第一次,他对女子有了一丝好奇。
“其实这纯阳男子也并不少见,玉兄不就是一个吗?”白衣男子卓然而立,墨玉般的黑眸间浅笑盈盈。
“你此时……想说什么?”玉流觞淡然地看着白衣男子道。
“正所谓医者仁心,玉兄何不送佛送到西,娶了这个女子?”白衣男子对玉流觞眨眨眼睛。
“笑话!你也是纯阳之身?你何不娶了她?”玉流觞冷冷看他一眼。
“玉兄,这女子从始至终找的都是你,对我似乎并不待见!”
“那女子对你评价甚高,何况,这世间不待见你的女子又有几人?”
“玉兄此言差矣,那女子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个呢!”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灿烂如艳丽桃花,他甩袖转身进入内屋,身影恰恰似一抹皎白的月色,转瞬隐入了云层之内。
虽是傍晚,后院内景色却极其怡人,湖水潋滟,星河影动,水月映寒烟。
花闭月踏出阁楼时,立刻听到窃窃私语声,同时感到周围目光如箭,没想到那些女子竟如此执着,执意守候在院外,若是无人挑唆,她们绝不会这么做,她蹙了蹙眉,忽然一个娇俏的身影跑了出来,大声地叫道:“月牙儿姐姐,你怎么进去那么久?张嬷嬷已是不高兴了呢!”
此刻,她的声音非常尖锐,似乎很是紧张。
话音一落,花闭月感觉周围的目光似乎要把自己刺穿,她便知花媚儿是故意的。
这时,园内走来一位五十岁的妇人,满脸横肉,模样刻薄,正是花府的女总管,专门管教这些花府未嫁的小姐,她冷冷地瞪着花闭月道:“你这姑娘好生不懂事,玉公子是花府的贵客,你怎能坏了花府的规矩,私下里去见他?”
花闭月慢慢一笑,竟然把张嬷嬷请了出来,看来是想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见花媚儿垂着眸子,扯着衣角道:“姐姐莫怪,张嬷嬷是我找来的,姐姐迟迟没有出来,我非常担心!”
担心?花闭月停下身子,微微侧目,她没有言语,只是嘴角噙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花媚儿见她并无惧色,不由感到费解!
此刻,张嬷嬷见花闭月神情倨傲,不由着恼道:“臭丫头,你可知错?”
知错?何错之有?花闭月前世征战沙场,金戈铁马,历经血雨腥风,哪里会把张嬷嬷看在眼里?然而……此刻……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昔日一幕景象,花府总管的过往出现在她面前,她忽然忆起他醉酒时说过的一番话,不由心中一动。
她立刻楚楚可怜的看着张嬷嬷,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凄凄惨惨道:“张嬷嬷千万莫怪,我已知错了!月牙儿不应该肖想玉公子,我愿意面壁思过,请张嬷嬷千万别让我去后院祠堂罚跪。”
张嬷嬷面对判若两人的花闭月,不由怔了怔,很快又恢复了凶神恶煞的模样,恶狠狠道:“你说你要去面壁思过?怎能便宜了你这小蹄子,做错事的哪个不去祠堂罚跪?”
“张嬷嬷饶了我吧!”花闭月惊恐万分地叫道。
话音一落,众女子立刻对她投来鄙夷的目光,然而鄙夷中却少了三分敌意,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饶了你?来人啊!带她去祠堂内跪着,再派两个人轮流看着她,若是偷懒的话,再加罚一个时辰。”张嬷嬷冷冷一笑,她可是金口玉言,尤其从来不怜惜这些不得宠的庶女们。
是夜,花闭月来到花家后院祠堂内,周围寂寂无声。
看守她的两名家丁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已被她点了睡穴。
皎洁的月光下,花闭月在祠堂内寻了又寻,屋梁,墙壁,牌位都看了几遍,最后尝试着敲过地上每一块青砖,终于在天快亮的时候,发现有块青砖的声音与别处不同,她小心翼翼把青砖撬起,果然从里面找出一个黑漆漆的坛子来。
她记得五年后,北宫家族与楚家争夺江山,战乱时花家府宅被毁。
花家管家千里迢迢投奔于她,痛饮几杯后,管家曾经痛哭流涕的告诉她,花家祖祠内藏了一些财物,但宅院被贼人给占了去,里面的金银珠宝都被贼人们给发现了,真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当初她身份高贵,对金钱并不在意。
可是她现在却是身无分文,步履维艰,于是便打起这些财物的主意。
然而花府的祖祠,日夜都有人看守着,她自然不能贸然闯入,不得不出此下策!
花闭月轻轻打开坛子,却看到里面却是黑漆漆的豆子,如绿豆般大小,她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发现颇有些份量,而她汗湿了的手竟然擦拭去了表面一层黑色痕迹,花闭月对着月光瞧了瞧,发现这竟然是被墨浸泡过的金豆子。
算了算坛子里放着的金豆子,这些足够给她当盘缠了,就是挥霍十年也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