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肃然而又郑重地加了一句:“我的心思都在朝政上,哪怕孤独终老,也绝不能让楚国亡国。”
初夏夜风轻拂,远处更漏声声,隐隐穿透这林涛婆娑。
不知不觉,她的心情竟是奇迹般地渐渐平静了下来,继而慢慢放下酒盏正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这么深深地瞧了一会,她勾唇一笑。
本来对楚国没什么归属感,打心底里讨厌那些皇子朝臣。而她对五皇子并没有很深厚的情谊,但却不得不承认五皇子的心计、手段、胆量。
她又在心中权衡了起来,倘若杆秤的一边只有皇帝与萧丞相,那么她会毫不犹豫地靠向北宫家族这一边,哪怕人家曾经要了她的xìng命。在无法挽回的过去以及更光明的未来之间,她肯定会选择北宫家族,只不过帮助的并非是北宫啸罢了!
然而,皇帝与萧丞相固然是轻若稻草,但是和他们同时处于一边的还有她的师叔萧琛,还有玉流觞,甚至于京城花家,东方闵和璧宿,何况如今,她又发现楚暮云这颗耀眼的钻石,所以楚朝便更有充分的考虑价值了。
她,终于决心协助楚暮云。
于是,两人秉烛夜谈,所谈甚欢。
五皇子府邸外,众人玩得欢畅淋漓,忽然走来一个穿着绿衣的美男子,与一名穿着白衣的美男子,但见绿衣男子目光清冷,神情与此地格格不入,不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此刻,绿衣男子目光扫过眼前混乱的一幕,两名男子正调戏着一个妖媚的佳人,黑暗的角落中,一名女子轻轻抚弄身下男子的肌肤,埋首在他双腿之间,东侧珠帘轻垂的屋内,一对纠缠的身躯正落入眼中,吟哦连连,不知不觉,绿衣男子不由深深凝起了眉头。
他的拳头捏紧后又松开,终于,才忍着没有发作出来,
白衣男子勾起嘴唇,惟恐天下不乱地道:“她是女扮男装,或许她在这里有正事也说不定?你又何必在意?”
闻言,绿衣男子的面色如寒霜一般。
忽然,大厅走过来两个奴婢,毕恭毕敬道:“两位公子有何事?”
“在下是天医的弟子,是王爷吩咐在下给他炼制丹yào的!”此刻,绿衣男子淡淡地说着,语落,他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来,放到那奴婢的托盘中。
白衣男子斜睨他一眼,没想到他说起谎来也像模像样。
而后却见绿衣男子眸子泛着冷意,慢慢从怀里摸出一瓶花柳丹,扔到那婢女的盘子内,冷冷道:“这也是送给他的,此yào只能服用一次,若是下次再得,便不能医治了!”
那侍女不由怔了怔,暗忖自家主子究竟得了什么病?
“五殿下要服用丹yào?生病了不成?”一名客人刚从屋中走出,忙凑了过来,目光一瞬,忽然大声叫道:“居然是花柳丹!还有……金qiāng不倒丹,哎呀呀,王爷殿下居然吃这种yào物,难怪他从来不碰这些女人,原来是得了花柳病,不能人道啊!”
“张公子你胡说什么?也许是王爷买来给你的。”
“哪有胡说,现在得个花柳病可不是小事儿啊!我可是干干净净的。”
“这些女人不会身子有病吧?”
“哎呦,这可不好说!”众宾客不禁愕然,就连北宫啸也皱起了眉头。
绿衣男子却觉着还不痛快,冷冷道:“再送些丑女人给那小子。”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这个jiāo给我,我速去速回。”
言讫,他身影如白色闪电般离去。
此时,前宅已经开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传闻五皇子得了花柳,而偏院内,那婢女把丹yào送到五皇子的面前时,花闭月蹙了蹙眉,开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目光充满怀疑,五皇子瞧见这丹yào,不由一愣,低低斥道:“这是什么东西?何人送来的?”
那婢女嘴唇动了动,正要说话。
忽然跑来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一个个把五皇子团团围在了中间,显然是一群庸脂俗粉,根本不是这宅子里的美人,个个搔首弄姿道:“方才有个白衣公子说,云王府中需要侍妾,奴家这便很快就来了!每个人五百两银子真是好阔绰不是?”
“殿下什么时候给银子?”
语落,众女子纷纷撅起嘴唇,贴了过来。
一霎那,这位皇子的面容与袍子居然沾满了劣质的面脂和口脂。
终于,这满脸温雅的五皇子不再淡定,神情一变,拔出了腰间的饰剑,拉着花闭月的袖子,几个纵身跃出了人群,心中已暗自将那歹dú之人诅咒了一千遍一万遍!而那群女人依然锲而不舍地追着。
花闭月不禁莞尔,回头眺望,不知这位皇子究竟招惹了什么人物。
然而,当两人手拉手走出偏院,楚暮云惊魂未定的时候,恰恰看到一个绿衣男子负手而立,站在当地,正冷冷地看着他们。
瞧见此人,花闭月立刻抽了一口冷气,糟糕!她……居然忘了与玉流觞的约定!
第067章心如止水方自安
“快些,把那几样被褥都放到后面车厢里去。”
“不行,近来夜里很冷,还是把被褥都铺到马车里好些!”
“还有你,虽然这些不是贵重的东西,但也要轻拿轻放,还不快去。”
如今,花家老祖宗正拄着龙头拐杖,坐在花家门前的雕花木椅上,眉眼冷肃,精神熠熠,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
今儿看似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花家门口停着三辆马车,家仆与侍婢们团团忙碌着,人进人出,还有两匹拉货的马车从偏院绕了过来,满载着十二箱子行李。
而花家老祖宗的身体也在玉流觞的调理下日渐恢复,花家亦渐渐繁荣了许多,而伙计们遵照着花家祖宗的嘱咐,正手脚麻利地干着活儿。
马车右侧,花闭月罩着件半旧不新的藏青色云纹半袖披风,并不奢华,却有种雍容的贵气,神情浅淡似春风,一双翦水秋瞳清润透澈。
瞧着这些行李,她不动声色地暗叹了一声。
如今自己已有了乾坤镯,偏要带着这些家当,真是好生麻烦!
此番上任,她不过是任个芝麻大的闲职。
虽然,空手而去似乎不太稳妥。
但看着花家老祖宗所安排的一行阵势,几乎能赶得上五品知府上任了!思及此,她不禁扶额一叹。
近日里来,为了安排好花家的生意,她煞费苦心,暗自拜托五皇子诸多事宜,于是,捏了捏泛酸的肩膀,懒洋洋地靠在槐。树上面打了个哈欠。
忽然间,腰肢被人用力握住。
旋即如风般把她带到树后安静无人的角落。
此人内息平稳,出手偷袭,招数变幻莫测,居然是个高手。
花闭月面容陡然一惊,衣袖一拂,劈空向后挥出一掌。
旋即,暗处那人双手jiāo叉,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腕。
突然间遭敌袭,花闭月弹了弹手指,一缕指风激shè,对方则更是迅速,轻轻一拂,她的身体随即失去平衡,瞬间跌入对方的怀抱里。随后带着微微暖意的手指便牢牢地抱住她的身躯,下一瞬,一双手臂绕扎住她的腰,她便被按在那棵巨大的槐树后面。
此人似乎并不想伤她,花闭月蹙了蹙眉,抬起腿向他要害攻去。
极快,极准,极狠!没有丝毫犹豫!
那人的手法更快,伸出手掌挡住她的右膝,俯下头,微笑着在她的耳边低语道:“我家娘子居然这般狠戾!是不是想谋杀亲夫?还是想要为夫断子绝孙?”
花闭月看清楚眼前男子,浅浅闻着男子身上淡淡的清醇的味道,瞪了瞪眸子:“谁是你家娘子?居然这般装神弄鬼的吓人!”
萧琛神情倨傲道:“你就是我家娘子!家父如今已承认了你我的关系,不过,此番你去北方任职,那儿可不是什么善地,你要随时提防别人偷袭,所以刚才就是我给你的提醒,你可要时时刻刻都记得师叔的好处儿,等过些时候,我辞了那统领的职儿,就去北方看你!”说到这里,萧琛那俊美无双的面上洋溢着幸福傲然的笑。
“多谢提醒,我会处处小心!”花闭月尝试扳开他的手指。
“如此就好!”萧琛并不放松,贪恋地抱着她的腰。
“对了,如今你应在宫中任职,如何跑来了?”
“我……我是溜出来的!”萧琛凝视着她的眸子,忽然咳了咳,白皙的皮肤一点点染上红霞的颜色。
“你好大的胆子?”花闭月瞪了瞪眼睛道:“不怕回去挨板子?”
“为了你,挨板子也值。”
“没见过像你这么死心眼的,这里人来人往,还是小心些。”
花闭月在萧琛耳边吐气如兰,虽然口中埋怨着萧琛,心里却甜丝丝的,此时,二人以偷袭对方的姿势紧紧依偎,花闭月娇嗔地看着他,轻轻抿了抿嘴唇,面若桃花,肤若白玉,美眸似琉璃,樱唇玉鼻仿佛精致的瓷器,端的是魅惑无穷!
“好吧!乖,让师叔亲一口!否则白白回去挨板子,岂不是亏大了!”萧琛忍不住咬了咬她的耳廓,接着又低头噙住她诱人的嘴唇。
“别这样,我这里有人监视着。”花闭月有些无奈地叹道。
“谁这么大胆?”萧琛依然含着她的唇瓣,挑了挑眉。
“北宫家族的人,似乎时刻都有人盯着这里呢!”
如今,花闭月担心萧琛被北宫家族的人发现,再告诉北宫啸,大概会给自己带来些不必要的麻烦,萧琛则爱怜地轻轻抚上她羞红的面颊,他的指尖停在她的唇上,轻轻抚了抚,但见眼前的美人儿如玉般可爱,想起她在榻上千娇百媚的模样,不由得小腹一紧。
忽然,院中传来老祖宗呼唤花闭月的声音。
萧琛立刻抽了口冷气:“小妖精,我先走了!你要想我!”
“嗯!”花闭月轻轻应了一声,素来清冷的笑容里生出芬芳如蜜的甜美滋味,双颊仍然是娇艳yù滴。
与此同时,在花闭月脑海中浮现的是五皇子那晚的问话,她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萧琛离去的背影,轻轻抚了抚胸口,扪心自问,发觉自己似乎……好像……有些喜欢他了!心里又仔细思量了一遍,发现的确如此。
虽然,她有些恼怒萧琛自作主张告诉萧丞相自己的身份,但是,毕竟,他被囚禁在萧府中,父子不能反目为仇,一切通通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罢了!罢了!
她决定先原谅他了!
于是,花闭月整理心情,慢慢向老祖宗的方向走去。
然而在这种宝贵的告别时刻,花家老祖宗抓着花闭月的手,啰啰嗦嗦的居然说了小半个时辰,等着出行的车夫与仆人虽然心中不耐烦,却又不得不恭恭敬敬地候着。
便在此时,老祖宗低低道:“月牙儿,你带着玉儿妹妹去吧,毕竟你有许多女儿家需要的东西,她都可以帮你办置好。”
花闭月怔了怔,她本不想带着花玉儿,这个女人骨子里并不安分,而她身边需要的是老实本分的仆人。她看了花玉儿一眼,见她穿着素雅的衫子,目光瞧着玉流觞,雪白的脸上似乎有淡淡泪痕,看起来显得楚楚可怜。
虽然表面上看来与普通的女孩子无异,但江山易改本xìng难移。
她蹙眉道:“我看不必了吧!”
老祖宗自然明白她的心思,接着道:“虽然玉儿是我的孙女,但她父兄如今已在大牢内,她是个无依无靠的,此生只怕也难以出头了,我已决定把她送给你当了奴婢,你也不用把她当做千金小姐,生杀予夺的权利都在你的手上,你和她签个契约便是,若是不听话,随你处置。”
没想到老祖宗居然如此待她,花闭月又是一怔。
既然如此,她也不便拒绝了!
忽然,老祖宗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月牙儿你要记住,虽然女人不能太依靠男人,但攥着男人就是攥着稻草,嫁一个好男人,嫁一个能够永远把你捧在手心的好男人,那才是一个女人真正的好归宿!”
她说话的声音极低,但璧宿却可以听见,此刻,璧宿的心情很是不爽,那萧家小子有什么好?方才月牙儿居然与他一副儿女情长的模样,此刻这位老祖宗似乎又开始给孙女儿大谈人生之道,大概月牙儿此后的心里只会想着那位萧琛了!
“玉公子,你过来!”忽然老祖宗看向了玉流觞。
玉流觞本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内,清雅明媚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于地面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此刻听闻老祖宗呼唤,他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于是,他施施然向老祖宗走来,边走边道:“您有何事?”
“孩子,把手给我!”老祖宗笑着道。
初次听闻老祖宗这般唤他,仲怔片刻,玉流觞慢慢地伸出手去。
他的手指修长而白皙,指节均匀,是花闭月此生见过的最美的手。
却见花家老祖宗拉过玉流觞的手,神情慈祥地把花闭月的手放在玉流觞的手中,一时间,花闭月呆了呆,玉流觞的身体则是静止而僵硬的,眼神也仿佛凝固,漆黑漂亮的眸子浮现诧异的波澜。
老祖宗意味深长地说道:“玉公子,自从月牙儿来到我京城花家,你就一直对她不离不弃,我知道你是个好男人!难为你居然如此真心实意对待我的孙儿,以后,我家月牙儿就jiāo给你了!”
闻言,璧宿的眼睛都快瞠圆,东方闵不由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一时间,玉流觞怔怔盯着花闭月的手,目光变幻莫测。
然而,此刻快要上路,玉流觞自然无暇解释什么。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握住那绵软无骨的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