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阙元年,北国皇宫。
春去春归,柳絮翩飞,北国皇宫内已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然而,三千宠爱在一身,北帝新宠一美人,已连续召其侍寝三月有余。
凄风瑟瑟,花闭月定定地站在槐树下面,目光萧瑟,一动不动的眺望着歌舞升平的明月殿。
层层叠叠的白纱帐内,她的夫君正搂着她的妹妹,两人你侬我侬,缠绵悱恻,做那极尽风流之事。虽然花闭月心中非常明白,帝王的情爱难以久长!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别有用心,竟借着探望自己的名义,勾引自己的夫君——当今北帝。
一个是自己陪伴多年的夫君,曾发誓非她不娶,此生只爱她一人。
一位是情同手足的亲妹妹!新寡半年,投奔于她,却纠缠上她的夫君。
如今,她已遭遇到人生中最大的背叛!
不知不觉间,她苍白美丽的唇已咬出了一丝血痕。
忽然,一道妖娆的身影出现在花闭月的身旁,柔媚的声音突兀响起:“咦,这位不是贵妃姐姐吗?”
花闭月闻言转过身子,凝视着身侧女子,见是与自己争锋相对多年的韩昭仪,不由冷冷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韩昭仪抿唇一笑,她自然是来落井下石的!
但见她目光流转万千,勾着惑人的嘴唇道:“都说花家的女儿都有沉鱼落雁之貌,看来……此言不虚,我自从见到姐姐就感到自惭形秽,谁知花美人竟比姐姐还有本事,能够连续三月侍寝,不愧是你花贵妃的亲妹妹!居然深得帝王喜爱,就是贵妃姐姐当年也不如她呢!”
韩昭仪说到这里,故意斜睨一眼花闭月。
这三个月来,其实她也并不好过,看着明月殿夜夜挂起侍寝的灯笼,不禁心情抑郁。
然而看到花闭月落寞的神情,立刻心情大好,抬起手看了看修长的指尖,阴恻恻笑道:“昔日,汉家飞燕与合德姐妹二人获得帝宠,六宫之内无人能出其右,如今你的妹妹花美人得宠,整个后宫内都是你姐妹二人的天下,难道不该可喜可贺,为何姐姐反而在这里暗自神伤?”
花闭月半垂着双眸,半倚在树前,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韩昭仪撇了撇嘴,神情更是得意。
恶毒的言语不断从韩昭仪的唇边溢出,她冷言冷语道:“难道……姐姐连自己的亲妹妹也容不下?还怎么能母仪天下呢?”
言及此,韩昭仪忽然用绣帕掩唇,巧笑嫣然道:“不过我差点忘了,姐姐好像不能有孕的!”
听闻此言,花闭月眼中隐隐闪过一抹厉色。
韩昭仪依然低头看着晶莹如玉的指甲,冷嘲热讽道:“姐姐十年未出,也难怪皇上对姐姐冷冷淡淡的,此时此刻,你心里定是不好受的,而这三个月来,花美人连续侍寝,大概皇上也希望花美人怀上龙子,从此母凭子贵,说不定……你妹妹才是真正的天命女子!也只有天命女子才有资格当皇后!”
世间传言,历代花家女子中有一位天命女子,而得花家天命女子者得富贵,正因为这个缘故,北帝当年才迎娶了花闭月。
然而,花闭月替他打下半壁江山后,偏偏不曾有孕。
帝王业,重子嗣,自然不会认为她是天命女子!
北帝也理所当然的“移情别恋”,目光转向她的妹妹,曾几何时,他的心早已不在她这个无用的女人身上。
花闭月依然一言不发,沉默的出奇。
韩昭仪不由咯咯笑道:“可怜啊!可怜!姐姐当年多么风光,凭着花家小姐的身份,轻易赢得了北国最强男人的心,从此金戈铁马,陪伴君侧,还博了个北国虞姬的美名,被世人流传为一段佳话,怎知这个男人成为天子之后,拥有三宫六院,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竟还看上了花家的另一位小姐,早把姐姐抛在脑后,而姐姐你这些年来,不过是为她人做嫁衣裳罢了!”
好一个为她人作嫁衣裳,这番话语如毒刺般,深深扎在花闭月的心头。
痛,好痛,心好痛。
花闭月眼眸闭起,再睁开时,浑身散出冷凝的气场。
槐树上一大群鸟雀“扑楞楞”地飞起,在御花园上空徘徊不去。
霎时,花闭月凝起眸子,浑身带着萧杀的气息,令人心悸!
韩昭仪入宫多年,从未见过花闭月如此骇人的模样,而后宫中的女子哪个没有几分手段,她自然也不是普通的角色,然而她已本能的感受到,眼前的花闭月却有种极度危险的气息。
花闭月的眸子带着令人惊秫的气势,令韩昭仪不敢对视。
白光一闪,花闭月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把神兵利刃。
一种杀人不见血的匕首,锋芒毕露,隐藏利器也是非常不易之事,花闭月已然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韩昭仪虽然听说过花闭月陪着北帝经历无数场厮杀暗战,却并未见过她舞刀弄剑,只以为她是个虞姬般小鸟依人的女子,只会在百万大军中弹弹琴,唱唱曲而已,怎知花闭月竟然真是一位经历过生死的高手,韩昭仪心中暗暗叫糟,情不自禁向后退去,直到墙角,终于没有了去路。
“你要做什么?”韩昭仪心惊胆寒,不禁后悔挑衅了花闭月,她知道这个时候禁卫应该路过这里,但面对花闭月这样的高手,不由对自己的生死感到担忧。
但见花闭月拿着匕首,一步步向她逼近。
“你别胡来!这里可是高手如云的皇宫。”韩昭仪见周围无人,不由吓得瑟瑟发抖。
花闭月凝视着花容失色的韩昭仪,冷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而花闭月的目光极冷,没有丝毫笑意,而她手中的匕首一闪,瞬间轻轻划过韩昭仪的颈部,半晌,红色的血迹方才流下,滴落在地上,韩昭仪顿时变得面无人色,怎知花闭月淡淡一笑:“韩昭仪,我让你活到今日,你可知道……为什么?”
韩昭仪神情一滞,怔怔的看着花闭月。
“我没有杀你!”花闭月渐渐敛起一半杀气,凝视着她道:“只因,你这女人平日里最善伪装,在宫中宫外也有些本事,偏偏睚眦必报,心胸狭隘,有你在暗中兴风作浪,那些受宠几日,不知深浅的女子都没有好下场,而我……也只是利用你罢了!”
闻言,韩昭仪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她只是在利用自己,而自己却不知不觉当中成为她的棋子,这个花闭月实在不容小窥!
没想到宫中最擅长伪装的,原来竟是花闭月。
花闭月已收起匕首,缓缓直起身子,眉目间又恢复了平素温雅秀丽的模样,方才的戾气荡然无存:“韩昭仪,以后你该怎样便接着怎样,只记得不要挑衅我,毕竟,我也没有那么好的耐性。”言讫,她甩袖,身影霎时出现在三丈之外。
韩昭仪还未回过神来,身后渐渐传来禁卫的脚步声。
禁军统领平日里得到韩昭仪不少好处,远远看到韩昭仪,忙上前行礼道:“昭仪娘娘,您没事吧?”
“无事!”韩昭仪连忙整理仪容,瞬间恢复了常态,却依然心有余悸。
夕阳西下,金灿灿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照在挺拔盎然的白杨树上。
花闭月扶着树干咳了许久,抬起手时,锦帕上已血迹斑斑。
刹那间,她的身子晃了晃,视线一片模糊……为他人作嫁衣裳,看来此言不虚,她为那个男人付出了太多,然而那个男人只是令她愈来愈失望而已,作为报复,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花家的天命女子正是自己。
她若亡,国将乱!
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而她不会告诉任何人,毕竟,世上她不相信任何人。
其中也包括她的夫君,还有她的亲妹妹。
嫁给北帝十三载,自从他成为皇帝后,宫中出现第一个美人后,她对他的感情就淡了一分,如今她的妹妹出现时,她对他便已彻底的死心了。
至此,她轻启唇角,自嘲地笑了笑。
对于未来的一切,她已经非常的淡然,可惜,她的身体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只有她自己清楚。
侍寝三月,花美人果然有了身孕,立刻连升三品。
一年后,宫中传出花贵人诞下龙子的消息,帝心大悦,大赦天下。
宫宴内,众人觥筹交错,庆贺圣上喜得龙子,常公公在北帝耳畔道:“圣上,花贵妃自称身体不适,没有来庆贺!”
北帝心思并不在她身上,淡淡道:“随她吧!”
夜凉如水,清冷如许,一道璀璨的流星划过浩瀚的长空,显得十分寂寥。
宫内,花闭月侧卧在榻上,周围没有任何侍者,仿佛被人遗忘到了天边的角落,当然,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躺一躺,外面锣鼓喧天,她却心如止水,她知道自己生命快要结束了,心中并没有怨恨任何人,只有对命运的不甘!
此生,她对自己花家女子的身份非常憎恶。
如果可以,她很想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嫁给真正喜爱自己的男人,享受寻常人的天伦之乐。
倘若人生可以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