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吵醒她。
长安自然知道来人是谁,却生怕自己有什么动静,将他惊走,便闭上双眼静静闭气,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慕言殊身着龙袍,向她走过来,最终在她的床畔站定。
长安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静,整颗心仿佛都要从嗓子眼中跳出来一般,她从未像此刻这样紧张过。
接着,只感觉到慕言殊的手轻轻的覆上了她的面容。
他的指腹触感粗粝,沿着她眉眼的轮廓,顺着她的鼻梁滑下来,接着轻轻抚着她的唇。他的手极暖,抚摸着她的面容时,仿佛是极其眷恋她。长安眼前一片黑暗,又听不见他有任何动静,于是对触碰的感受便格外强烈。
慕言殊此时,会是什么表情呢?
他的心中,又在想些什么呢?可是还责怪她?
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对了良久,终于,门外有个尖细的声音响起:
“皇上,该去早朝了。”
长安认出了说话之人的身份,是慕言殊身边服侍着的一位宫人。
慕言殊没有回话,只是将手掌轻轻贴着她的脸,没有任何人能够懂得他此刻的心情,在他得知长安身上被慕赜种了蛊,很可能因生子而丧命之时,他觉得整个世界都轰然崩塌。
也正因如此,当她从劫难中逃出生天,当她顺利诞下皇子,当洛璃将她手腕上的蛊虫除去,他会如此责怪她。
责怪她在做出选择时,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若是一切不顺利,她没有熬过这一劫,若她真的因此命丧黄泉,要他如何才好?要他如何能笑看江山,过没有她相伴相守的日子?
想到这里,慕言殊只觉得自己心头发紧。
第二章尾声(2)
长安这一觉睡得很沉,她这些日子都饱受蛊虫的折磨,许久不曾睡得如此安稳。直到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当即便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日光正好透过窗子投在她脸上,乍然见了光,她只觉得眼睛有些刺痛。眯着眼睛许久才终于适应,转过头去寻啼哭声的源头。
还未看清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便听有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在寝殿内响起:
“皇上,您这样抱着小皇子,小皇子会不舒服的。”
长安这才看明白了是怎么个情况,原来是负责照顾小皇子的宫娥听了阿翠传令,将小皇子带到了云澜殿,结果还未经长安的手,便被慕言殊中途截了过去。
此刻他正将孩子挎抱在怀中,他的身形这样高大,与怀中小小的襁褓形成强烈的反差,战场上挥斥方遒、用兵如神的慕言殊哪里抱过小婴儿,此刻正双臂僵硬,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着他难得的窘相,长安难以自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听见她的笑声,那宫娥率先转过头来,惊呼道:
“呀,皇后娘娘醒了。”
得知长安醒了,慕言殊立即将怀中的小皇子交给宫娥,生怕自己此刻的窘态被长安看了去,接着他正了正颜色,说道:“将小皇子抱过去给皇后瞧瞧。”
心想,让她也抱抱看,看她笑得一脸得意如同偷腥猫儿,最好到时候她也不会抱孩子,看她还笑不笑得出来!
宫娥连忙将裹着明黄色襁褓的小皇子抱了过去,长安动作极轻的接了过来,又轻轻地将襁褓揽入了自己的怀中。那宫娥得了慕言殊的示意,轻轻退出了寝宫。
长安却再也无暇顾及这些。
看到那孩子的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心尖都柔软了。
那孩子轮廓生得像慕言殊,眉眼间的神态却像她,白皙的小脸还留着些眼泪的痕迹,眼泪混着鼻涕口水糊了一片,看起来十分可怜。
长安从袖中拿出丝绢替他擦着,极其小心翼翼。
慕言殊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她低下头,一缕发丝不经意的垂下来,日光打在她身上,仿佛将她罩进了一层柔和的光晕里,她轻轻地抱着孩子,低声哄着。
对于长安来说,这明明是个陌生的小面孔,可是当她将孩子抱在怀里的那一瞬间,她便觉得自己与这孩子已经相识了许久。
想来也是,他在她的腹中住了八个月呢。
“以后可不能动不动就哭鼻子了,小心你父皇教训你。”
她声音中含着笑,一边轻拍孩子的背。
慕言殊沉默了片刻,说道:“明日我会下旨给这孩子赐名,就叫他司徒永,可好?”
还记得他曾握着长安的手,教她写一个“永”字,许她永结同心,永不分离。如今长安为他生下了皇子,这个孩子,不正是他们永世相守的证明?
这孩子……是他与长安的孩子呢。
他想着这个孩子总有一天也会成家、立业,再与心爱的女子,生下属于他的孩子。如果是这样,那么即使百年之后,他与长安归于尘土,又有何遗憾呢?
身体中流淌着他们血脉的后代,会将他们的故事一代一代的传下去。哪怕他们已不在这世上,也还仍有人能替他们看这世界,替他们看无限美好的未来。
慕言殊前半生茕茕孑立,他自命不凡,以为天不足惧,死不足畏。然而直到此刻,当他亲眼见着长安将他们的孩子抱在怀中,低声哄着,才终于明白了上苍的伟大与恩赐。
也才真正的,明白了生命的意义。
生命,即是传承。
长安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心中十分感动,便仰起脸来看着他,笑道:“好,司徒永,我喜欢这个名字。”
接着,她便用手逗襁褓里的孩子玩,一边唤他:“小永,小永。”
那孩子被她逗得“咯咯”笑了起来,似乎是对这个名字十分喜欢。
“你喜欢便是好。”慕言殊回过神来,对长安说道,“今后就将这孩子留在云澜殿吧,你养大他,我来教导他。”
长安却瞥了他一眼,嗔道:“我就不能教导他了?”
想她司徒长安也算念过不少书,从天文地理到东朝政事,她都是能说出几句独到见解的,怎么话到了慕言殊嘴里,就说得她好像还不如个老妈子似的?
“我什么时候说你不能了。只是若你又要照顾他,还要教导他,我怕你辛劳。”说到这里,慕言殊轻轻笑道,“你刚才也看见了,在照顾孩子这件事上,我……确实不太擅长。”
看着先前也从未抱过孩子的长安此刻竟然如此得心应手,刚才还哭得天昏地暗的小皇子轻轻倚在她怀里,仿佛下一刻就要睡着了一般,慕言殊不得不佩服,或许女子在这方面天生就要强过男子,又或许是长安怀胎数月,与孩子早已熟悉了。
长安却是想着他刚才抱孩子时的窘样,不禁大声笑了出来,接着说道:
“既然你不会照顾他日常起居,那就封你为小皇子的御用大厨,每天为他准备饭食,怎么样?”
她极其顽皮的向慕言殊眨眨眼睛。
慕言殊也琅琅的笑了起来,他向前走了几步,靠近长安,接着问道:
“御厨?小七,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般喜欢我煮的热汤面?”
长安被他戏弄,眼神闪烁起来,狡辩道:“谁喜欢你煮的面了!”
慕言殊却不与她吵,只是继续笑着说:“况且,这孩子才出生多久,奶气还没脱,你就想给他吃面了?”
接着他伸出手去轻轻触碰小永的脸颊,白嫩嫩粉嘟嘟的,摸起来触感极好。他收回手时,指尖轻轻从长安胸前擦过,此刻长安刚生产完,正觉得胸前胀得很,被慕言殊这一碰,不自禁的就是一激灵。
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
她这样辛辛苦苦的替他生孩子,他想的竟然还是这些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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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与慕言殊说了几句话,长安才知道今日他早朝后就推了一切国事,全心全意的来这里陪她与小永。
她知道慕言殊向来是日理万机的,他能有这份心思,她便已十分感动了。
两人本还想与小永多玩一会儿,怎奈孩子不禁逗,又刚哭过一场,没多久便倚在长安的怀中沉沉的睡着了,长安低声哄着他,只觉得这一切对她来说又新奇又熟悉。
或许,这就是女子的天性吧。
慕言殊则站在一旁,静静看着长安哄孩子入眠,他这才得了机会好好看清这孩子。不复刚才哭闹时的狼狈,这孩子睡觉时可真好看,嫩白的小脸没有一丝瑕疵,长长的睫毛垂着,投下一小片阴影来,他睡得这样安稳,没有丝毫戒备。
他不禁又伸出手去,轻轻触碰小永的脸颊,粉嘟嘟的小脸触感极好,让人欲罢不能。
长安看着慕言殊将孩子的脸当玩具一般,不禁提醒他:
“小心点,别把孩子弄醒了。”
慕言殊闻言才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将手收回来,面容仍是非常淡然,似乎没有一丝不舍。长安看着他明明极想与小永亲近,却又怕泄露了自己的这份心思,只觉得既好玩又好笑,不禁又对他说道:
“你若想和他玩,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了,现在他累了,就让他睡吧。”
闻言,慕言殊点了点头,推开门将刚才的宫娥又唤进来,让她将小永带去歇息。宫娥笑着从长安的怀里接过小永,接着向两人行礼,便退了出去。
送走了孩子,两人终于得了单独相处的机会,慕言殊也不说话,只是褪了外袍,静静躺到长安身边来。
长安还记得没多久前这人还与自己生着闷气,这下竟然又主动与她亲近,实在是阴晴无定,于是,她声音闷闷的问他:
“你气消了?”
慕言殊轻轻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躺着,两人看着彼此,时间几乎在此刻定格。
良久,慕言殊叹了口气,终于说道:
“我本就不是与你生气。小七,你为我生下我们的孩儿,其间承受了多少辛苦我怎会不知。我只是气自己没有保护好你,竟让你独自一人承担一切。”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轻轻抚着长安的脸颊。她瘦了好多,也憔悴了好多,为了这个孩子,为了他,她真的吃了太多的苦。
好在一切的风雨都过去了,从今往后,他必将用尽全力宠她、爱她,不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长安看着慕言殊,他说话时神情格外认真,眼眸之中闪着微微的光。她情难自禁,抬起头来向他凑过去,轻轻在他的唇畔印上一个吻。
慕言殊回吻她,极其轻柔,极尽缠绵。他吮吻着她的唇瓣,描绘她的唇形,轻轻撬开她的唇齿,不经意间渐渐深入,攻占城池。
忘情之际,长安原本抵在他胸口的手本能的滑到他的腰上,环抱着他,两人的身子越贴越紧,以至于长安轻易便发现……他的身下竟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