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临近初秋,可是天气还是十分炎热。
宝珠穿着轻薄的丝质蓝色短褂,配着同色大裤衩,惬意的在树荫下休息。
自从有了学步车,家里人就不需要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担心她走路时摔着了,只要把她放在视线可及的地方就可以了。
她此时正一点一点舔着田亮婶送的松子糖,这个松子糖酥脆香甜,一点也不粘牙,带有芝麻和松子的清香。比县城的糕点店买的好吃多了,据说是田亮婶的亲戚从京城带来的。
上辈子她就最爱吃松子糖,田亮婶没有孩子,白胖可爱的宝珠尤其招她喜欢,家里那一大盒松子糖大半都进了宝珠的嘴里。宝珠人还小,牙齿也没长齐,田亮婶控制着份量,每天就给一小块,怕她吃坏了牙。
“珠珠,给我吃点呗”说话的是嘴最馋的光宗,冲着宝珠挤眉弄眼。
光宗耀祖和景瑜三个难兄难弟,正悲惨兮兮的在太阳底下蹲着马步,两只手抱着一个装满水的酒坛,伸的笔直。
光宗还好点,毕竟底子摆在那里,耀祖和景瑜就有点受不了了,两只手抖得不行,身子也有点打颤,只是性子倔强,咬牙坚持。
看着自己可怜的哥哥受着傅衢非人哉的折磨,宝珠心有戚戚,太惨了,更加坚定了无论傅衢使用什么糖衣炮弹诱惑她,她都不会答应做他弟子的决心。
不过即使再同情,看了看手上只剩下指甲盖的大小的松子糖,宝珠还是有点不舍得,干脆整块含进嘴里,脸颊顿时鼓起了一个大包
瞪着圆圆的大眼,双手一摊,对着光宗说到:“糖糖,木有了。”嘴巴里面含了一块糖,口齿有点含糊不清。
光宗只能气的干瞪眼。
“珠珠,别理你大哥,帮二哥倒杯水。”在烈日底下蹲了半个时辰,傅耀祖觉得自己就像是脱水的鱼,快被烤干了。
他压根不想学什么武术,只是傅传嗣觉得即使学文也应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逼着他每天花一个时辰,跟着两兄弟一起学武。
“帮我也倒一杯。”景瑜晒得满脸通红,口干舌燥的和宝珠说到。
宝珠干脆的应下,晃动两条小腿,开着学步车往屋里走去。
最近几天,家里的男人只要一空闲,就会偷偷摸摸的在傅老头老两口的房间里挖地窖,从县城里买的粮食多半藏到了地窖里,厨房后边的粮仓只放了几袋苞米做做样子。
宝珠进去的时候李氏刚把昨天煮好的绿豆汤从井里提起来。
冰镇了一晚的绿豆汤清凉解暑,这么热的天喝最好不过了。要不是看最近几天家里的几个男人花了大力气,李氏才舍不得煮绿豆汤这么金贵的东西。
“奶,哥哥,渴,喝水。”宝珠一看到冰镇绿豆汤眼睛就发光了:“珠珠,也渴。”宝珠扯着李氏的裤脚,一阵撒娇卖萌。把李氏哄得眉开眼笑。
“好,奶奶给我们珠珠倒满满的。”李氏小心的撇开浮在表面的绿豆壳,盛了几碗绿豆汤出来,还剩下的浮渣和一点绿豆汤留在锅底。
“大丫,你个死丫头墨迹啥呐,”李氏高声呼喊,“把这几碗绿豆汤给你爹他们端过去。”李氏把托盘递给大丫。
“锅里剩下的你和几个丫头分一分,记住别把碗里的撒了。”
大丫没想到她们姐妹的份,有点受宠若惊,在乡下,女娃子不值钱,有的吃有的穿就不错了。
可惜人最怕的就是对比,大丫瞥了一眼另外盛出来的四碗绿豆汤,知道那肯定是给三房的几个小崽子的。
就那个肥的像个死猪一样,每天就知道傻笑的贱丫头凭什么能有这种待遇?
十二岁的大丫已经能够隐藏自己的想法,即使心里不痛快,嘴上还是笑着应下,端着托盘就向李氏老两口的屋子走去。
宝珠隐约察觉到了大姐的敌意,但是在这个家,估计除了自家一房的人,没有谁是真正看她顺眼的。
不招人嫉妒的是庸才,宝珠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李氏端了一碗分量最满的放到宝珠学步车上的小架子上,又端了剩下的几碗去给正在受苦的兄弟三儿。
宝珠转了转眼珠,想到可怜兮兮的大哥,溜回自家的房间。
芸娘担心他们兄妹几个偶尔肚子饿,在炕脚的矮柜里放了不少糖果点心,想吃随时可以拿,连宝珠都够得到。
她打开柜子,拿了一块蜜枣糕放到兜兜里,她觉得这糕点太甜,齁得慌,可是她大哥嗜甜,爱吃的很。
宝珠出去的时候,光宗几人已经喝完了绿豆汤,稍微舒服了点。
光宗看到自个小气的妹妹,“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看她。
“糕糕,给。”宝珠掏出兜里的蜜枣糕,递到闹别扭的大哥面前,光宗的眼睛立马亮了,看了看傅衢没有在附近,放下手上的酒坛,接过蜜枣糕,三口两口就塞到嘴里。
“妹妹真好。”光宗吃着甜甜的糕点,心里也像吃了蜜一样,开头的不快早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松子糖什么的在他眼里可远远比不上蜜枣糕。
傅耀祖在一旁翻了个白眼,就你还信那个机灵的鬼丫头,也就是她不爱吃,要是她喜欢的,看她舍不舍得给你。
刚想开口挫一挫那呆子的锐气,转头就看到宝珠嘟着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他来了一个歪头杀,萌的他把要说的话全忘了。
很好,其实他比起老大来也好不了多少。
李景瑜和傅光宗一样,天生粗线条,看着光宗吃的开心,越发羡慕他能有这么可爱懂事的妹妹了。
宝珠看自己的头号忠犬再一次被自己收服了,满意的跑到树荫底下,美滋滋的享受起自己超大分量的冰镇绿豆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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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丫端着绿豆汤走到门口,正要推开门,就听到了房里传来得交谈声,推门的动作也停在了那里。
“县里估计是得到了消息,那些米行的粮食都翻了两番,有些甚至不卖米了,屯着等以后形势更严峻了坐地起价。”说话的是傅大牛,最近几天,他一直跑县城买粮,粮价上涨的消息也是他最先带回来的。
“我们村倒还好点,提早有了准备,除了个别几户不相信的,家家户户都提早存够了粮食。”傅老头想起这几天那些提早买好粮食的人家对他的感谢,就有些得意。
“那个黄秀才五十多了才考上秀才,记恨老三比他厉害,年纪轻轻考上秀才抢了他的风头。为了跟我别苗头,硬是不让媳妇儿子屯粮,还劝村里几户和他关系好的人家别听我的话,结果还真有几户不长脑子的信了,现在那几户人家天天在家里干仗,和黄家也是彻底闹翻了。”
傅老头抽了几口旱烟,神色有点幸灾乐祸,他可还记着那天黄秀才对他的讽刺,看他倒霉他就开心了。
傅传嗣一直皱着眉,没有开口说话,傅二牛看了,有心刺他几句。
“老三,我们家不是存了足够的粮了吗,你板着个脸愁什么?”
“爹,你知不知道我们村隔壁的李家坳和孟家村把粮食都买了。”傅传嗣的话把傅老头和另外两兄弟吓了一跳。
“你从哪听来得消息。”傅老头紧张的问道,李家坳和孟家村就在大田村的左右,大田村很多媳妇都是那两个村的。要是那两个村真的把粮食都卖了,到时候旱灾的消息一爆发,连他们村都会受影响。
“今天早上大舅哥特地托人带口信给我,说是有粮商提前得到了消息,想多囤点粮大捞一笔,提高了收粮的价格,李家坳和孟家村的人一看这么多钱,想也不想就把自家的粮食都卖了,只等着今年收粮。”
傅传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是恨死了那个奸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发黑心财。也烦恼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
大丫吓了一大跳,孟家村就是她姥姥姥爷家,她娘那边的亲戚最是无赖,每天游手好闲,偏她娘还觉得娘家哪哪都好,一个劲的往娘家搬东西。
如果三伯口中的话是真的,她已经可以想象那一家子黏上来的情景了,他们一房在这个家已经很难了,要是多了这么一群吃白饭的亲戚,岂不是更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