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水镜峰。
天光云影成色,清静水榭中着方小炉,熨着烟雾袅袅春茶,淡雅茶香四溢。
紫衣真君双指夹着枚白棋,百无聊赖敲在棋盘上,听到水榭外渡水而来声音,他勉强打起几分精神,支着下巴望向前。
元九渊走进殿宇中,干净利落地拱手道:“真君召见所为何事?”
紫衣真君盯着他脸看几秒,似在他脸上找另个影子,“无事,你近几日可?”
“很。”元九渊道。
紫衣真君莫名其妙叹口气,斜斜地睨着他,“青朝城云崇洞发现个古墓,我本想派你出去历练,青朝城是拂晓山庄领域,你身份不便,我便让徐复前去了。”
元九渊早与拂晓山庄刀两断,自然不会去青朝城,只是不明白,紫衣真君为何谈起此事。
“你如今已是元婴初期,该是为宗分份忧。”紫衣真君端起茶抿口,瞧着元九渊冷冽面庞,又叹口气,“明日便是新弟子入试炼,你去做主擂。”
元九渊稍怔,随即道:“谢过真君。”
玄月宗入试炼分为两段,段是基础测验灵性根骨,来者皆去摸下灵石碑,若是资质尚可,便可踏上百二十九阶白玉阶梯,前往玄武龟壳广场参加二段。
广场上设下十座擂台,由宗精挑细选出弟子作为主擂,客擂在上擂台之前,会到枚符篆,若是捏下符篆,即是向弟子低头认输,比赛立即结束,从而避免受伤丧命于此。
主擂便是座擂台,所选出十名弟子之中修为高,实强之,是每年能出风头位置。
以前这个位置皆是宗中受峰主宠爱弟子,有意让弟子在众面前立威。
能作为主擂,不实出类拔萃,也说明此在宗内深受宠幸,紫衣真君今年将帅印交到元九渊手中,便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这天底下——
“这位而诛之魔族现在在玄月宗众星捧月,以后谁想借身份羞辱元九渊,也要衡量衡量能不能罪起天下宗。”
元九渊现在更想知道,温故和紫衣真君之间关系了。
紫衣真君凝目端详他,郑重其事地问:“你近几日,是不是痊愈了?”
元九渊眉头皱起,“弟子从未患病,何来痊愈之说。”
紫衣真君顿住,换了种更委婉说法问,“你可知道我名字?”
“弟子不知。”元九渊如实答。
紫衣真君目露失望之色,懒洋洋地挥挥手,“去准备明日事情吧!”
自从元九渊不再“发病”,他生乐趣消失了半,紫衣真君可太想念那个欺负元九渊了。
日后。
柄长剑飞渡过青山绿水,来到水镜峰山下,徐复率先跃下飞剑,踏在登山青石阶上,过头朗声道:“自此向上便是段试炼,徐某师复命,请二位自便。”
温故仰起头,苍茫水镜峰巍然耸立,马上就要见到元九渊,师父、师姐,他心中开心兴奋,还有几分近乡情怯紧张。
封敖双手拱手道:“谢过仙长,劳烦仙长路照顾,封某感激不尽。”
徐复瞥眼出神凝望千鹤峰温故,当时情况很复杂,在云崇洞中,他欲返师,温故轻声轻气叫住他,他冷漠地过头,听到温故说——
“你能带我们水镜峰吗?”
温故眼巴巴地望着他,明亮如白昼光芒下,漆黑瞳孔透出琥珀般光泽,弧线姣美嘴唇抿成条淡粉色线,双手合十紧紧地捏在起,削直指尖轻微地颤栗。
徐复别开脸,不看他可怜兮兮,“徐某公务在身,请两位自便。”
“求求你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
温故声音松软动,尾音黏浓厚鼻音。
徐复看向他,本想狠下心拒绝,可撞到温故柔润弧圆双眼,不由怔了下,情不自禁地道:“。”
这短暂几秒,徐复用了天来想,终想明白为什鬼使神差地答应温故。
因为温故当时看他眼神,太像小九师弟了,他不愿看见这双眼睛失望难过。
思及此,徐复更不敢再看温故,踏上悬停飞剑,呼出御剑诀向峰上飞去。
封敖艳羡地望着徐复大袖如云落拓背影,“我出前找了位卦师,指我这次向东行能遇到贵,算可太准了!”
不过,徐复出现时候在东边吗?这封敖没有注意到。
段试炼列在水镜峰入口,山崖峭壁上道飞瀑如银河倾斜,激起深潭浪花滔天,潭上有座雕梁画栋牌楼,自此便入了玄月宗领域。
这日已是入试炼后日,潭上之皆是宽袖大袍,仙风道骨之辈,派飘然若仙之气。
牌楼下有块嶙峋奇石,石头周身呈淡蓝色晶体,面缓缓流淌着晶莹剔透液体,宛如夜晚星空潋滟。
这便是能侦查根骨天赋试炼石,紫色低,赤色高,以次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以蓝色资质为低要求,石头若泛出蓝色光芒,便可再向前去擂台进行二段比试。
此时试炼石前站着道雄伟身影,元今暮身边围着众家仆,他泰然自若地上前,摸了下试炼石。
“少主!是黄色!”
周围群发出低低惊叹。
“元家少主资质果然厉害,我在这看了日,他是个测出高等资质修士,真是令我辈望洋兴叹!”
“他岂不是摘这次入试炼桂冠?若测出优秀资质,可是峰主们抢着收徒弟,不知哪位峰主会有幸成为元今暮师父。”
“我记元家上位少主,可是赤色资质,如今又如何?还是现任少主黄色资质稳当,谁知那元九渊有没有弄虚作假骗过试炼石?”
元今暮皆听在耳中,朝众微微笑,“区区黄色资质,不足挂齿,这还有几位未曾测试,或许其中卧虎藏龙呢?”
“这个贱!”
封敖低声咒骂,拉过温故袖子,嘀嘀咕咕道:“我是蓝色资质,所以才直是外弟子,他就想让我在众面前出丑。”
温故头,贴心地安慰封敖,“你放心吧,他蹦跶不了多久了。”
封敖诧异:“你怎知道?”
温故当然知道,因为元今暮已经活了章了,这种级别炮灰已经开始退场倒计时了。
封敖看他脸自信表情,暂且相信了温故说法,穿过层层叠叠群,走到了试炼石旁。
可怜蓝色资质引起众片唏嘘,东海国小侯爷尽皆知,每年玄月宗入试炼皆有他身影,七年如日,若生个孩子,早已会叫爹了,可封敖连玄月宗大都没迈进去过。
谁听了不说声可怜?
元今暮端着面子,不在众面前奚落封敖,瞧着温故道:“这位温少侠,你可敢上前摸摸这试炼石?”
不知道为什,元今暮见到温故就非常想挑衅,温故身上有种令他丧失理智气息。
温故不想理他,来到如丧考妣封敖身侧,简单地安慰几句。
在此皆是修行者,能感受到温故身上微薄修行气息,功底很扎实,可连筑基都算不上,这也敢来参加天下大宗入试炼?
岂不是贻笑大方?
温故明白自己可能不是修仙料,以前仰仗元九渊“涅盘之体”,路修行突飞猛进,现在是他自己身体,没有了龙傲天光环,只是个平凡普通。
能拳干趴持枪歹徒普通。
他穿过潮涌动,来到试炼石面前,掌心毫不犹豫地贴上去。
试炼石中泛起波浪,淡蓝色波纹流转扭动,渐渐漾上紫色□□,石头变成了浓郁紫色。
元今暮不禁发笑,紫色,差修真资质,比封敖还差截。
封敖同情地看向温故,路上他看出温故对玄月宗心心念念,心想要登上水镜峰,可如今测出紫色资质,连做外弟子资格都没有。
就在他想拍拍温故肩膀,安慰几句时,试炼石波浪颜色又变了——
这次变成了深蓝色。
在众诧异地目光,蓝色荡漾成更高级青色。
更令匪夷所思幕很快出现了,试炼石像个走马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来变换滚动,在温故看来,就像夜场镭射照射灯。
完了。
温故无辜举起双手,示意自己什都没做,试炼石是自己坏。
众目瞪口呆地望着这离奇幕。
元今暮嘲讽笑容僵在嘴角,这是什状况?这个温故又是从什地方冒出来?
站在试炼石旁宗弟子,同次见到这个状况,他为难地望着温故,良久,从袖中取出两只白色花苞,交给温故和封敖。
“此事我会禀报真君,拿了你们签数,上山去擂台比试吧。”
温故松口气,还,没有让他赔这块石头。
……
宽敞玄武广场上字列开十座高大丈巍峨擂台,两侧悬着刺着银色上弦月帷幔,颇有大宗神威之气。
擂台下观者如云,皆是慕名而来,这位后起之秀元九渊,已在擂台上战了日,没有个修士能在他重剑下挺过招。
玄月宗剑法翩若游龙,飘逸洒脱,可同剑法在元九渊手中,多出凛冽寒霜杀意,招式不依照剑谱上章法,皆随心所欲。
名派板眼剑法,却被他使出恣意风流邪气。
名青衣弟子,手中拿着小册,朗声念道:“号擂台,青朝城元今暮请!”
元今暮白衣胜雪,神情严穆地沿着侧面阶梯踏上擂台,他看未看元九渊,朝台下看客拱手,“在下拂晓山庄少主元今暮,今日来向玄月宗拜师。”
擂台另头,元九渊身负柄重剑,听到拂晓山庄四个字,眼皮也没抬下,似乎切与他无关。
宗玄色锦袍穿在他身上尤为养眼,银色腰带勾出劲痩窄腰,修长笔直小腿束入白底黑靴,收紧窄袖显落拓潇洒,周身有种干干净净飒爽气息。
明明是同衣衫,可配上他这张英挺俊逸脸,轻而易举地令怦然心动。
所以号擂台下女修士格外地多,面红耳赤地望着台上,纵使知道元九渊并非良配,可耐不住春心萌动。
元今暮自知暂时打不过元九渊,只求在他剑下挺过招,便唤出背后重剑,与元九渊遥遥对立。
按理来说比试前需要双方自报家,以示尊重对手,可元今暮已经报了,不是对元九渊报,青衣弟子见元九渊神色冷淡,没有复元今暮意思,便高声道:“两位,请!”
元今暮眼神厉,鞋底擦着地面蹭地声飞冲过来,手中柄繁华精致重剑刮起凌厉剑风,直朝着元九渊奔袭而来!
元九渊抬起手,后背上剑鞘开了寸,剑身乌黑如玄铁。
连剑都不□□,都没有把元今暮放在眼,元今暮恼羞成怒,与元九渊丈之时,忽觉脖子上凉,道道劲风扑面而来!
剑啸嗖嗖之声连连,元今暮只觉身上像被切下肉来般剧痛,心中有惊有惧,不不后退躲避剑意,背后冷汗湿透。
修道者与剑密不可分,剑即是道,道即是剑,剑道高境界,便是能随意控制剑意。
元九渊眼眸微抬,重剑再次出鞘寸,他见不到温故,心情沉郁数日,怪就怪元今暮触到霉头上。
剑意顿时暴涨,搅动空气形成个个小小气流,若利刃般席卷元今暮周身。
凄厉惨叫声不绝于耳,沾着血皮肉块块掉下来,元今暮身上白袍破破烂烂,他捂着胸口护住心脏,后退几步栽下擂台。
砰——
滴滴答答血顺着元今暮身上淌出来,全身上下没有块肉,竟是给他来了次活剐。
元九渊垂下眼,重剑入鞘。
众鸦雀无声。
原来这日元九渊直手下留情,从未真地动过杀心。
青衣弟子脸色煞白,拿着花名册手发抖,“下位是……没写名字?。”
寂静无声群伸出只清瘦白净手臂,大袖随他举手动作落到臂弯处,露出截骨节清晰手腕。
众齐刷刷地过头,瞧见个眉眼挺秀男子,半长不短黑发用根发带凌乱缠在头顶,几缕卷翘发丝戳在他白皙光润脸上,刚刚从山上爬上来,脸颊薄红,额头上出层细腻汗,像是给整张脸打层柔光,有种莫名动心魄。
温故直直地望着台上冷漠垂眼元九渊,迅速地穿过群,大步登上擂台。
元九渊淡道,“千鹤峰,元九渊。”
说完他抬起眼,蓦然皱紧眉头,扫眼台下惊魂未定观众,再次冷冷看向温故,厉害幻术。
直到他听到道朝思暮想地声音说——
“……余宁市,温故。”
元九渊怔怔望着他几秒,蓦然纵身轻飘飘落在温故面前,颔首仔细端详这张熟悉脸,悦耳嗓音紧绷干涩,“温故?”
温故眼圈泛红,用头,很想实现诺言,给元九渊个拥抱,可是在场太多了。
下秒,元九渊给了他个拥抱,猝不及防深深地将他圈进怀,手臂用至极,几乎勒温故喘不上来气。
元九渊道慢慢收敛,怀温故比他矮半个头,整个身体温温软软,似乎连骨头都是柔,用就能脆弱精致他给弄坏。
而且,温故身上味道很闻。
温故次和同性关系这亲近,脸颊被迫埋在元九渊衣领处,漆黑眼底水光盈盈,半是羞怯,半是喜悦。
“我认输了。”元九渊哑着嗓子说。
温故稍怔,明白过来是对着台下众说。
比起元九渊给元今暮来了场活剐,更令惊讶事在发生,青衣弟子半张着嘴,木然地道:“擂主不能认输。”
元九渊低下头,温故干净端秀脸在近在咫尺,能清晰看到他眼底自己,能感受到他温热体温,能听到他因为羞赧紧张停顿呼吸。
真实有些不真实。
元九渊直白露骨目光描绘他脸,轻柔声音若雪花落下,“给我掌。”
温故有不敢看他眼睛,很听话,胡乱地在元九渊肩膀拍了把。
元九渊胸口猛地振,丝暗红血顺着嘴角落下,指腹随意抹掉,看向台下青衣弟子,“我受了重伤,认输了。”
众:“……”
刚被搀扶起来抬到榻上元今暮:“……”